《五鬼照夜台》疏淙

3、第三章 嘴硬心软

　　奴隶的平均寿命不过四十岁，可因为七杀的照顾，赵拟城以五十五的高龄成了辛家庄奴隶中的传奇人物，即使是山谷外的辛家庄下人也略有耳闻。
　　十年的契约降至，赵拟城虽如平常，但七杀还是感受到了赵拟城内心的忧患。
　　“离雪融化还久着呢。”
　　在七杀屋内，赵拟城坐在低矮的木凳上。
　　七杀用稻草编成的条状物，沾着陶片上的水在地上写字。
　　“你已将所学都传授于我，我去哪里都能生计。”
　　赵拟城伸脚，钩来了放在地上的一个木头方盘，盘里是不厚不薄的松土。
　　他吃力地低下头，简略的画了几个地方。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都江堰地区平原吗？虽然翻山越岭不易，但也比去关中的路轻易了太多。”
　　“我不去。”
　　“你还真要往外面跑啊，实在不行，江州也可以，离得近。”
　　“我要带上你，你再等一旬就也是自由身了。”
　　七杀语气平静，就像每晚夜观星象时陈述的话语。
　　赵拟城看着七杀低头练字的背影，感动到不知所措，可又想起什么，躲回了自己的屋内。
　　“其实…。"
　　“其实什么？”
　　“过几日我再和你说。”
　　“你可别还没卸下脚镣，就被自己别扭死了。”
　　赵拟城本以为自己今晚总算能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可愧疚感作祟，他依然辗转反侧。屋里几乎从不点灯，七杀一身蛮力使不尽，不仅提前收完所有的稻子，甚至在初秋就劈好了足够两个冬天的柴火。
　　睡在几百步外的几间屋子，没有时间收集过冬用的必需品，也不敢觊觎七杀屋后小柴房里的东西。
　　他与此间田庄签的契约已然到期，这将是他离家以来最安稳富足的冬天。他点了一个火把，推开窗户，看着漫天的星辰想着事情。
　　唯一的光亮引来了几个在黑夜中同样挣扎的人。七杀听到远处的脚步声，迅速扑灭的照明用的火，关上窗户，从厨房的后门探出身子观望。
　　一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敲响了他们的房门，不远处，女人的丈夫吃力地拖着镣铐赶过来。
　　“赵叔！小伙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吧。”
　　他看见所来之人没有恶意，又回到屋前。
　　“这孩子可是病了？”
　　赵拟城弯着身子吃力地走出自己的卧房，紧张兮兮的像女人怀抱中的女孩踱步。
　　“赵叔，我女儿高烧两个时辰了。”
　　女人哭得很伤心。
　　“两个时辰？这么长时间不得把脑袋烧坏了。”
　　“说什么呢你！”
　　女孩好脾气的父亲进门听到七杀的话，忍不住大声表示不满。可刚吼出两个字就对上七杀冷静却看起来不好惹的眼睛，声响不自觉地递减下来。七杀不理会男人，低头看了眼女人眼中的孩子。
　　“把孩子放在我的床上。”
　　赵拟城看七杀应下了这件事，又走回了自己得卧室。七杀看着老人自然的逃避这件事情，无奈的对着赵拟城翻了一个白眼。
　　七杀伸向孩童额头的手很轻柔，他半只手掌就盖过了女孩的整个额头。
　　“你们都知道我这里有草药吗？”
　　“我们都知赵氏痹症缠身，深夜闻到药味也只觉得和我们无关，不敢多问。只是这次只能厚着脸皮来碰碰运气。“
　　妇人虽衣衫破败，形如败絮，可一开口还是能听出早年是读过些书的。”
　　“我这里正好剩些解表散邪的药，只管这一次。之后再有人来讨要，我便看着他死在门口。”
　　“多谢小郎君。”
　　女孩的父亲跟着妻子一同要跪下感谢，刚刚玩下膝盖，就被七杀打断。
　　“可别跪了，赶紧过来煮药。”
　　女孩的父亲听从七杀的吩咐，从赵氏二人居住的屋后摘了几株鱼腥草。他再走近狭窄的厨房，七杀已经往一个砂锅里填满了薄荷和金银花。
　　“滚了就拿去给她喝，她怕是等不到药煮透了。”
　　本以为七杀交待完就不会再管了，他却坐在床沿，按压着小女孩的虎口和肘部。
　　“你还真是口是心非啊。”
　　“总比伪善之人要好。”
　　赵氏知道七杀的含沙射影，他习以为常的地耸耸肩继续睡下了。
　　女孩无恙后，天已经大亮，是黑面监工拿着鞭子来到七杀家门，将夫妻二人赶到了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