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照夜台》疏淙

2、第二章

　　“赵拟城！”
　　七杀气冲冲的跑进赵氏的卧室。
　　“我真不喜欢你给我胡诌的这名。”
　　赵拟城是七杀给赵氏的外号，只因他记得大祈的每一座城池，甚至记得周边的各国位置。他常常给七杀讲述山谷外真真假假的故事，所以七杀才起了这名。
　　“说好了，不给我添麻烦。”
　　七杀看着老人躺在床上，就像即将熄灭的油灯，不忍的压下了心里的火。
　　“这，别人寻来的，可怨不得我。”
　　“你一个流放之人，孙女怎么安然无恙？莫不是有事瞒我?"
　　赵拟城背对着七杀，不作答。
　　“又装死，没意思。”
　　七杀八岁时被拟城收养，那时的他在山林里独自生存了一年。躲过山猴抢野果，逃避过大虫的袭击，最后在被蛇咬伤腿后，担心是毒蛇并不久矣，不得不下山求助。
　　山脚下，正好赵拟城在流放的人群里看到了他。
　　男孩衣服破烂，但和那群被流放的为官家庭相似，他的衣服在原本完整时，是个锦衣华服。赵拟城看着这身赃物的外衣，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别的流放队伍里逃出来的。
　　“可惜了，我这里没有解毒的草药。”
　　见男孩不说话，他才开始审视男孩的外貌。缠成好几团的浓密头发下，是还没长开的稚子的脸，但浓密睫毛下的一双大眼，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骨，和锋利的下颌线都能望见他未来的会变成一个更英俊的男人。只是他的眉毛长得有些怪，右眉眉峰扬起处突然断了一截，像京城所说的那种不吉利的面相，断眉。往轻里说，也是克妻克父。
　　“你不会是因为长得不吉利，被家里长辈抛弃了吧。”
　　“你胡说，我不是！”
　　“那你就是从别的流放队伍里逃窜出来的。”。
　　赵拟城把他从地上拽起，就要送到官兵那里讨赏。
　　“和我说没用，和察子叔叔交代吗？”
　　“你放开我！”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能证明他户籍的身份，在挣扎下掉到了地上。竹片上刻着：绿萍村徐氏大祈寄雨年。
　　“寄雨年生的，可不是你这小娃娃模样。”
　　“那是我阿父，逃荒路上死了。”
　　赵拟城还没来得及替他感到可怜，便被男孩的口音惊到。一年没与人来往的他说话吞吞吐吐，可也掩盖不住京城的腔调，赵拟城便猜到这个男孩的身份可能另有隐情。
　　他躺在赵拟城睡的大通铺上，闻到味道面露嫌弃。
　　“你一个野娃娃也好意思嫌弃，我以前还是在京城做过官的人呢。”
　　七杀听闻猛地坐起，看了看赵拟城的脸，又如释重负的躺下。
　　赵拟城往七杀的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这是何物？”。
　　酸甜的口感让七杀感到惊喜。
　　“橘子啊，巴蜀遍地都是。”
　　看来男孩流浪期间，看到树上的野橘怀疑是毒果，便一直错过了。
　　“最后一个了，以后我怕是吃不到了。”。
　　“橘字可是后皇嘉树，橘徕服兮的橘？”
　　“你读过书啊。”
　　七杀低下头，沉默不语。
　　门外的监工拿着鞭子进屋催赶着刚到流放地的众人，在赵拟城起身出门之时，七杀叫住了他。
　　“你教我识草药和字，我上山给你摘橘子如何？”
　　那之后赵拟城和七杀就是生意关系。赵拟城传授知识，七杀和辛家分户签下十年的佃户合约，帮即将迈入老年的赵拟城分担劳役。
　　两人的关系像师徒，但七杀从未行过拜师里，对于“师父”这个称呼，他似乎很排除。
　　七杀的气力越来越大，靠着自己也养出了健壮的体格。随着七杀分担的劳力越多，赵拟城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七杀担下了赵拟城所有的分地。
　　后来。佃户长的长子，开了个假发工坊。
　　女子爱美，尤其是中原京城里的。黑发是柔软的黄金，与狐皮貂裘齐价。山谷里的农奴一头长发全部缴给了佃户长，即使是冬季，甚至在不需要打理的任何时间段，农奴们也要在工坊里面编织假发。
　　那位差点被大鸟叼走的小女孩的父亲每年都会受到关中地区宗族的几块碎银和一盒在路上就发霉了的糕点，随着这点钱相比于为官时的例银是九牛一毛，但加上一家人殷勤的姿态，好歹保住了女儿的头发。
　　赵拟城也为了头发的事情烦恼过，刚刚长出白发时，遭到监工毒打。而七杀那时年幼，只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挨打，无能为力。那顿惩处后，赵拟城的白发长得更猛烈了，七杀跑进建工们的伙房，拿起一把切菜的顿刀，割下了从出生起就没断过的长发。
　　此后，近十年，七杀都是一头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