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白日不见他》敛山春

6、有意勾引

　　困意在满足了口腹之欲后袭来。下午醒来，树子又派人给我送来了红豆馅饼当作午后甜点，她的职位相当于水宫宅的管家，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叫花子陪着我。实际上，我更享受一个人呆着，于是拒绝了她的好意，花子取来一件外套给我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她给我指了一个方向，说一下午都会在那儿，有需要可以去找她。

　　院子里有人举着剪刀上修剪枝桠，有人在臂弯挎了一个篮子，正抓紧时间采摘还在盛开的花朵，摘下花瓣自然风干保存，可以制成香囊，也可以抓一把放在炭盆中间，用来给衣服熏上香味。

　　一个侍女正在这样做，我的衣服搭在杆子上，正下方摆着炭盆，炭盆上方支着一个用树枝临时搭成的简易架子，架子中间是一个用竹篾做成的扁平编织物，里面就放着处理好的花瓣。

　　连廊上有侍女跪趴着清洁地板，看到我来了，便立刻停止工作并向我行礼问好，我点点头作为回应。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我才意识到那名侍女向我问好时时低着头的，所以说我的回应她根本没看见，在她的视角里，向客人问好，可客人实在是没礼貌，连一个嗯都不屑给她……希望她不会觉得我傲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向她解释这一点，可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水宫家是一座很大的宅邸，但工作的仆人数量让这里看起来并不空旷，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工具，各司其职。

　　眼前这间正殿十分宽敞气派，黑色的屋檐，漆红的柱子，每根柱子之间都悬挂着竹帘，很大程度上挡住了刮起来的冷风，但之间的缝隙又不会使人太过憋闷。

　　据树子所说，水宫莲生的父母都去世了，他没有别的亲人，所以我猜我大概走到了水宫莲生居住的地方。目之所及是一片池塘，池水清澈，被风荡起的水面在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里面饲养着观赏用的金鱼，有个人正站在池塘中间的拱桥上，手里握着竹竿打捞水面上的落叶。

　　我正打算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看看，这座宅院占地很广，走了这么久我还没有看见外墙和大门。这时，正殿的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侍女，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用白色布帕盖住了什么东西，走下台阶后径直向我这边来了。

　　“您就是清河小姐吗？”

　　她不确定地问了我一句，我点点头。

　　“少爷在里面等您。”

　　她往后一指，那扇闭合的门是条分界线。她被分配的任务大抵就是如此，我走到台阶前顿了一下，回头看过去，这名侍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侧门后了。

　　原来竹帘遮住的不只是风，还有阳光。经过帘子的稀释，走廊的地板上仍余下一小块稍亮的区域，露出的一截脚踝留在光里，上半身已然没入阴影。

　　两侧的侍女替我拉开门，因为格外宽大的屋檐，室外的阳光一点都没照进去，门后的空间是无尽的黑暗，有将每个走进去的人吞噬的能力。

　　接下来的路就铺在眼前，每走几步，脚下就能感受到一道细细的轨道。他把用来分隔不同区域的门板拆掉了，没了门板的阻隔，所有的装潢一览无余。

　　一整面书墙，矮桌紧挨着摆了一排，除了日常必需品，没看见其他多余的东西。

　　“到这里来。”

　　低沉的声音响起，水宫莲生的声音非常具有抚慰人心的效用。我绕过御帘，水宫莲生坐在被子上，被子看起来很厚，阻挡寒凉的地板很有效果。

　　一眨眼的功夫，一张软垫便从桌子后面滑过来。

　　我根据我的理解跪坐在垫子上，静静等候他的吩咐。

　　今天他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慵懒地披散在后背，身上是件很简单的白色中衣，腰间一条两指宽的腰带打了个结，一丝清苦的药汤味道钻进我的鼻腔。

　　“会识字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下一秒，我意识到这里光线昏暗，他可能看不见我的动作，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读百人一首。”

　　水宫莲生动了动胳膊，抓起枕边的一本书扔到我面前的地板上。捧起书翻到第一页，什么字都没有，我又往后快速翻了几页，结果都是空白的。勾过书籍侧边，在其中的某一页夹着一张非常薄的纸，纸张非常脆，和这本书的颜色相比有些发黄。我屏住呼吸展开纸张，生怕一点微弱的气息都能把这张纸吹成碎片。

　　纸张右侧下方的花占了很大部分，左上角我能够分辨出来的只有两个字，‘蓝’和‘花’，两个字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不过都被溅上去的暗红色物质盖住了。

　　这花是由黑色的笔勾勒出来的，但从唯二可以辨认的字猜测，这朵花应该是蓝色的。

　　“清河小姐，如你所见，我患有很严重的皮肤病。”

　　我看着水宫莲生拨开垂在胸前的卷发，原本裹得很严实的衣领被他扯开，露出锁骨和下方的一小块皮肤。

　　没有烧伤，没有红斑红疹，不排除是光线的原因，我看见的只有光滑细腻，白皙到差不多透明，皮肤下的青紫色血管也能看清，在阴暗的房间里好像一块能反光的物体。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似乎是听见了我的心中所想，水宫莲生紧接着说。

　　“不能见到阳光，否则就会泛红，被阳光照到的皮肤就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最初喝药还会有些效果，可是最近一个月，那些药彻底失效了。我怀疑是仇家买通了为我看病的医生。”

　　话毕，他的身体往后仰了一下，一只手在大腿旁边撑着，领口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里，腰带随着他的动作松散开来，两端分别落在小腹上。

　　他是担心我不会帮他吗？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加以辅助。我见过那些为了与临城缔结友好契约的人为了讨好城主父亲，买通臣子给他送去漂亮的女人。不过现在，两边的对象反了过来。

　　“您希望我为您做些什么呢，水宫大人。”

　　我暂时没办法验证他的话的真假，于是顺着说下去。

　　“我想要你……”

　　水宫莲生稍微歪着头，手指轻点鼻尖，摆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帮我跟着那个医生。那张纸你看见了，那花是很重要的药引，你要做的，就是帮我找到那朵花。”

　　水宫莲生直白地叙述让我心下一喜，我不用再费心思猜他到底想要什么。

　　火光的影子在他姣好的面庞上跳动，使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和神态，末了，他慢慢地补充了一句。

　　“清河小姐，我只能信任你了。”

　　先不说他身上有足够的资本吸引我，好看的脸只能排在最末，引人遐想的谜团，加上他在山洞救了我——尽管这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考虑，我也应该做些什么偿还‘债务’。现在他需要我的帮助，我自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做好这件事。

　　“我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了，水宫大人。为了提高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我还需要问您几个问题。”

　　他动了动手指，身子向前倾把盛了茶水的杯子往我这边推了一点，同意我继续说下去。他贴近过来，有股淡淡的，好闻的气味向我袭来，但他一瞬间就撤身回去了，这股香味好像只有在离他非常近的距离才能闻见，苦涩的药汤替代了香味。

　　“关于您的皮肤病，恕我冒犯，是只会在阳光下产生反应吗？病状仅仅是灼烧感？还有那朵花，我记下了她的模样，但是名字被污迹挡住了，因此并没有看清楚，她的颜色是蓝色吗？她的生长习性又是什么？”

　　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问题，说完后，我抱着杯子抿了几口水，茶水已经非常凉了。水宫莲生倚在一张小方桌上，被子被他的指尖敲出几个凹下去的洞。

　　他耐心回答了我前两个问题，后两个问题的答案让我犯了难，模样就是纸上画的模样，名字叫做蓝色彼岸花，除此之外，水宫莲生一概不知。当然，我应该对此回答有所准备，要是他知道花长在哪里，大可以换一个医生，派自己信任的手下去摘。偏偏这味最重要的药引他得不到，这就是掣肘之处。

　　“我明白了，我该去哪里找那个医生呢？他的名字是什——”

　　话音未落，水宫莲生竖起手指抵在唇上，我闭上嘴巴，身后传来木头滑动的声响，扭头看过去，一道两人宽的暗淡光束在屋外停住，有人站在门口，她走进来，侍女跟在她的后面。

　　这大概就是摆了御帘的好处，从帘子后面看过去，两个身形清晰的人影慢慢靠近了，但我进来时，在帘前却一点也看不见后面的风景。

　　医生行至水宫莲生面前，对于我的存在，她的眼睛闪过一丝震惊，虽然只有一瞬，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医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盘着已婚妇人的发髻，脑后别了一支金色的鸟雀发钗，身上是一件深紫色的衣服，上面绣着几朵红色的牡丹花，几乎盘踞了整件衣摆，腰带之上则是适当的留白，搭配相得益彰，所有的一切非常衬她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不会让人第一眼就关注错了目标。

　　她放下药箱坐在我身边，侍女绕着房间点灯。她先是从药箱里捞出一沓厚厚的纸，每一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水宫莲生捻起几张翻看起来。直白地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于是我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那个医生，她低垂着眼，直直看着地板，神色宁静，精神放空，嘴角保持着微笑，这个微笑维持在冷漠与熟稔之间，给人一种很刻意的感觉。

　　但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可能她真实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呈现出来的平和。

　　“看来你并没有研究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水宫莲生终于出声，他得出结论，然后开始了他的计划。

　　“她叫清河，以后就跟着你做助手。”

　　水宫莲生的语气平铺直叙，不是商量，而是直接下命令。

　　就这么简单吗？难道不需要铺垫一下吗？例如看你很辛苦所以给你找了个助手这样子，医术高明的医生不管在哪里是很宝贵的财富，我认为最好不要得罪他们。水宫莲生面对不同人之间的脾性，看起来有很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