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孽》偏舟淮

12、暗契

　　赏花宴后的第三日，沈若薇按例去给太后请安，刚走到慈宁宫偏殿，就听见里间传来左栀茜的笑声。她脚步顿了顿，隔着屏风看去，只见左栀茜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块玉佩，左筠迟站在她身边，正低头替她调整玉佩的绳结。

　　“筠迟哥哥，你这绳结打得也太丑了。”左栀茜噘着嘴，把玉佩举起来晃了晃，“上次苏凛哥哥给我打的，比你这个好看多了。”

　　左筠迟没说话，只伸手接过玉佩，重新理着绳线，指尖动作轻柔。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冲淡了几分平日的冷意：“苏凛是武将，手巧些正常。你要是喜欢，以后让他多给你打几个。”

　　“才不要，”左栀茜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就要你给我打，丑也喜欢。”

　　沈若薇站在屏风外，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这样亲昵的互动，若是寻常兄妹，或许只当是撒娇，可经了冷宫那番话，再看时总觉得心里发紧。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见太后笑着说：“你呀，就知道欺负你哥哥。快让他给你弄好，若薇也该到了。”

　　沈若薇连忙整理了下衣襟，推门进去：“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公主殿下。”

　　左筠迟已经收回了手，站在一旁，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仿佛方才那个替人理绳结的温柔模样只是错觉。左栀茜则晃着手里的玉佩，笑着冲她招手：“若薇姐姐来啦，快坐，太后刚让人沏了新茶。”

　　待沈若薇坐下，左筠迟才开口：“母后，儿臣东宫还有奏折要批，先行告退。”

　　太后点头：“去吧，别太累着自己。”

　　左筠迟躬身行礼，转身往外走。路过左栀茜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夜里别等我，早些睡。”

　　左栀茜的耳尖微微泛红，却没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这细微的互动，落在沈若薇眼里，又添了几分疑云——夜里等他？太子与公主之间，竟还有这样的私下约定？

　　等左筠迟走后，太后才笑着对沈若薇说：“你别见怪，他们兄妹俩从小就这样，筠迟最疼茜茜，什么事都顺着她。”

　　“臣妾明白，”沈若薇连忙应声，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她看着左栀茜手里的玉佩，那是块暖白色的羊脂玉，雕着并蒂莲的纹样，寻常兄妹间，怎会送这样寓意亲密的物件？

　　请安结束后，左栀茜拉着沈若薇往回走，路上忽然说：“若薇姐姐，今晚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翡翠豆腐，你到我府里来吃吧？”

　　沈若薇愣了一下，刚想答应，就看见青禾匆匆走来，在左栀茜耳边低语了几句。左栀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笑着对沈若薇说：“哎呀，真不巧，今晚父皇让人来传旨，要我去养心殿陪他说话，只能下次再请你吃饭了。”

　　沈若薇连忙道：“殿下国事为重，臣妾不碍事。”

　　目送左栀茜跟着青禾离开，沈若薇心里却犯了嘀咕——皇上若是传旨，怎会只让青禾来传话，连个太监都没有？她想起方才左筠迟说的“夜里别等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左栀茜今晚要去的，或许不是养心殿，而是东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告诉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太子与公主只是兄妹，那些不过是巧合罢了。可心里的疑影，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到了夜里，沈若薇辗转难眠，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月色清冷，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她忽然看见远处东宫的方向，有一盏灯笼在移动，那灯笼的样式，竟与公主府里的一模一样。她心里一紧，连忙叫来锦书：“你看东宫那边，是不是有公主府的人？”

　　锦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好像是……不过夜里东宫和公主府偶尔会有走动，说是送些文书或是点心，贵人也别多想。”

　　沈若薇没再说话，心里却彻底乱了。送文书点心，怎会选在深夜？又怎会用公主府的私人灯笼？她想起冷宫里废后的哭喊，想起左筠迟替左栀茜擦嘴角的温柔，想起两人方才的低语，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让她不得不相信——那些传闻，或许真的是真的。

　　她靠在窗边，看着那盏灯笼消失在东宫门口，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深宫之中，竟藏着这样惊天的秘密，而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贵人，无意间窥到了冰山一角。往后的日子，她该如何自处？是装作不知，继续受他们的照拂？还是远离这摊浑水，只求自保？

　　无数念头在心里打转，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沈若薇知道，无论真相如何，她都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守好自己的本分，再也不去触碰那些不该触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