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孽》偏舟淮

10、冷宫秘语

　　沈若薇从慈宁宫领了太后赏的杏仁酥，想着避开御花园的人潮，便绕了条僻静的小路回钟粹宫。没走多久，周遭的热闹渐渐淡去，只剩下风吹过枯树的呜咽声——她竟无意间走到了冷宫附近。

　　朱红宫门早已褪色斑驳，铜锁上锈迹斑斑，墙缝里钻出的野草疯长，透着股蚀骨的冷意。沈若薇刚要转身，冷宫内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混着尖锐的咒骂，刺破了黄昏的寂静：“我没疯！我真的看见了！他们在东宫的床上……做那龌龊事！你们都不信我！”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沈若薇浑身一僵，手里的食盒差点摔落在地。身边的小宫女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攥着她的衣袖，声音发颤：“贵、贵人，咱们快走吧！这地方不吉利，废后娘娘她……她一直这样疯疯癫癫的！”

　　“废后？”沈若薇的声音有些发紧，她入宫时只听闻有位废后被打入冷宫，却从不知其中缘由，“她为何会说这些？”

　　小宫女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这、这奴婢不知道……宫里的老人都不敢提，一提就要受罚的……”

　　这时，一直跟在沈若薇身后的资深宫女锦书上前，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到旁边的矮墙后躲着说话。锦书在宫里待了十余年，见过不少秘事，此刻脸色也带着几分凝重，声音压得极低：“贵人，这话您可千万不能外传。废后娘娘从前是正宫皇后，只是两年前突然闯去养心殿，跪在皇上面前说，她深夜去东宫送太后的懿旨，没通传就进了内殿，结果撞见……撞见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在床榻上……行那苟且之事，逾越了伦常。”

　　沈若薇的指尖冰凉，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她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左筠迟替左栀茜拂去裙摆上草屑时，指尖在她腰侧多停留的那两秒；想起在慈宁宫，左栀茜累了便靠在左筠迟肩头，太子眼底那抹从不曾对旁人展露的温柔；还有宫人们私下议论“太子待公主，比亲妹妹还亲”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原来那些她曾忽略的细节，全是藏不住的破绽。

　　“皇上当时气得摔了御笔，说废后是因为太子殿下从不亲近她宫里的人，又嫉妒公主得宠，故意编造污言秽语污蔑皇家子嗣，”锦书的声音更低，几乎要被风声盖过，“没几日就下了旨，废了她的后位，打入冷宫。打那以后，宫里谁也不敢再提半个字，连东宫和公主府附近的宫人，都换了几批嘴严的。”

　　冷宫内的哭喊还在继续，“我没撒谎！是他们坏了伦常！是皇上偏心！”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像鬼魅般缠在耳边。沈若薇站在矮墙后，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原来那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废后的“疯癫”，竟是被这惊天秘密逼出来的。

　　沈若薇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只觉得后背发凉。她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左筠迟看左栀茜的眼神，虽淡却藏着旁人没有的温柔；想起两人并肩走时，左栀茜随意挽住太子的胳膊，而左筠迟也从没有过不悦；还有宫人们偶尔的窃窃私语，说“太子殿下待公主，比亲妹妹还上心”——从前她只当是兄妹情深，此刻听了锦书的话，那些画面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贵人，”锦书见她脸色不对，又补充道，“这毕竟只是废后一人的话，皇上都没信，咱们也别当真。或许真是废后当时气糊涂了，才说胡话呢？宫里的事，真真假假的，哪说得准。”

　　回到钟粹宫，沈若薇把自己关在里间，看着桌上的杏仁酥，却没了半分胃口。她想起左栀茜对自己的照拂，想起太子殿下的提点，心里竟生出几分复杂——若传闻是真，她受了他们的恩惠，是否也算帮着隐瞒？可若传闻是假，那废后的疯癫，又该如何解释？

　　无数念头在心里打转，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沈若薇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在宫里，只管好自己的事，那些真假难辨的传闻，再也不要去想，更不要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