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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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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子是细细的银色,款式简洁。吊坠部分设计得十分别致,一颗深邃的蓝色宝石被不规则缠绕的银色金属丝精心包裹、托举着,宝石切割得并不规整,边缘带着天然的棱角,在教室的光线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项链很漂亮。
但路铮的视线却有些不受控制地越过了那抹幽蓝,落在了举着项链的人身上。
李无歧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笑意。
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发呆,他捏着链子的手指轻轻晃了晃,那抹蓝色便在她眼前摇曳,晃碎了她的怔忡。
路铮猛地眨了下眼,再睁开时,努力将焦点重新对准了项链。
“不喜欢?”李无歧看着她有些异样的沉默,笑容收敛了些,微微蹙眉。
路铮摇摇头,伸手接过了项链。指尖触碰到那颗蓝宝石,冰凉光滑的质感传来,她摩挲着宝石独特的棱角,材质确实很好。她抬起眼,直接问道:“为什么送我这个?”
李无歧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偏了偏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就当是……谢谢你上次‘救’了我弟弟?”
路铮简直无语:“……这事都过去多久了?”这理由找得也太敷衍了。
李无歧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吐槽欲,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无赖:“怎么,送礼物……非得要个理由吗?”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束,教室里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开来。路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笑意坦荡又直接,让她一时语塞。
她垂下眼,指尖收紧,握住了那颗微凉的宝石,几秒后,才像是妥协般轻声说:“……行吧,我收下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将项链戴到了脖子上。
银色的细链贴上皮肤,带来夏日里一丝恰到好处的清凉触感,很舒服。
她调整了一下吊坠的位置,然后抬眼看向李无歧,微微扬了扬下巴,像是在无声地问“怎么样?”
李无歧已经重新趴回了桌上,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下面,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里。他看着那抹蓝色安静地坠在她锁骨之间,脸上重新绽开笑容,眉眼舒展,语气肯定地说了两个字:
“好看。”
路铮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转回了身,但指尖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碰了碰那颗宝石,感受着那一点凉意慢慢被体温焐热。
下午第一节课,果然不出所料,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正式宣布了即将召开秋季运动会的消息。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甚至有男生兴奋地高声问道:“老师,拿金牌有奖励吗?能不能抵消一次数学作业?”
班主任被他这话逗笑了,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期待的脸,不紧不慢地说:“想用金牌换作业?门儿都没有。不过……”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才继续,“要是咱们班总积分能进年级前三,我自掏腰包,请全班吃肯德基!”
“哇——!!!”
这下,教室里的欢呼声简直要把屋顶掀翻,比刚才热烈了十倍不止。
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中,下课铃响起。
班主任又笑着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重点是让体育委员全权负责报名和组织工作,然后在大家“老师万岁”的呼声中走出了教室。
老师的身影刚一消失,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如同煮沸的开水,彻底沸腾起来。
运动会对于这所注重全面发展的学校来说,是全校师生共同参与的大型活动,规模盛大。
这意味着运动会期间,校园管理会相对宽松,学生们可以自由穿梭于校园各个角落,去小卖部囤积零食,或者窝在环境舒适的咖啡厅里聊天休息,简直是短暂逃离课堂束缚的天赐良机。
大家三五成群,兴奋地讨论着,有的在规划着三天该怎么玩,有的在准备在赛场上大显身手,还有的已经开始“招兵买马”组队参加集体项目了,聊得不亦乐乎。
体育委员站在讲台上,拿着报名表,大声询问着各个项目的意向。
底下的同学们一边忙活着手里的环保手工,一边七嘴八舌地回应。
路铮对此充耳不闻,专心转着笔,对付面前的一道物理题。
她用笔尾轻轻戳了戳旁边同样没什么动静的李无歧,低声问:“你怎么不去报个名?”
李无歧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反问道:“你呢?你怎么不去。”
路铮放下笔,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属于低能量储备人群,运动神经常年处于休眠状态。让我去跑八百米?估计半圈下来就直接灵魂出窍,可以去和阎王爷喝茶下棋了。”
李无歧闻言,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语气严肃地附和道:“理解。那我这种体力废柴,估计能陪你一起,在奈何桥上做个伴。”
路铮被他这夸张的说法逗乐了,转过头,用一种“孺子可教也”的、略带欣赏的眼神看着他。
接收到她这不同寻常的目光,李无歧微微挑眉,有些好笑地问:“……有这么夸张吗?”
路铮只是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种“你懂的”的笑容,却没有再说话,重新拿起了笔,继续和她的物理题奋战,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迟迟没有散去。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各自写着题,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没过一会儿,一道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你好,李无歧同学,可以找你商量点事情吗?”
两人齐齐抬头。站在课桌旁的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长相清秀漂亮。路铮认出她是班里的文艺委员,陈舒。
李无歧闻言,点了点头,放下笔:“好。”
“嗯,”陈舒应了一声,转身朝前门走去,“我们外面说吧。”
李无歧站起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路铮,然后才跟着陈舒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路铮收回追随他们背影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她单手撑着脑袋,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布满了乌云,层层叠叠地压下来,天色变得十分昏暗。
起初只是几滴零星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留下深色的圆点,很快,雨丝就变得细密起来,淅淅沥沥,连成一片雨幕。
不过片刻功夫,雨势变大,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十月的云汐市,天气总是这样多变,早晨还是阳光明媚,此刻却已是倾盆大雨。
“你在干嘛呢?”言木栖回到教室,看见路铮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疑惑地问。
路铮闻言收回视线,随口答道:“欣赏风景。”
“欣赏……风景?”言木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刚想追问这有什么好欣赏的,路铮就打断了她:“你刚刚去哪里了?”
言木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捧着脸蛋,眼睛亮晶晶的:“我刚刚去找徐薇和徐琳了!她们答应和我一起去看演唱会!太好了,有人陪我一起疯了!我跟你说,我们连那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快商量好了,应援物料我也准备下单了,到时候我们……”
她像个打开了开关的话匣子,兴奋地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路铮偶尔“嗯”一声,或者点点头,表示在听。
言木栖讲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咦?李无歧呢?”
路铮转笔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语气平淡:“被陈舒叫出去了。”
“陈舒?文艺委员?”言木栖反应很快,“难不成李无歧要表演节目?”
“不知道。”路铮表示不清楚。
言木栖“哦”了一声,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凑近路铮,压低声音说:“哎,我给你看个……”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咚咚咚”的敲窗声打断。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教室窗户。只见乌知节站在窗外,脸色不太好看,配上外面阴沉沉的天色,以及她上次打电话抱怨路铮“重友轻闺”的往事,此刻颇有点“兴师问罪”或者“抓包现场”的既视感。
她朝着路铮招了招手。
路铮对言木栖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在桌兜里掏了掏,起身出去了。
两人来到教室旁边的走廊。
路铮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脸色不虞的乌知节,问道:“怎么了?”
乌知节双手环抱在胸前,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开脸。
“?”路铮一脸莫名。
“算了,”乌知节像是放弃跟她计较,转回头,用一种“跟你这木头生气纯属浪费感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左手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粉色调的盒子,递到路铮面前,“给。”
路铮接过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乌知节解释:“我妈出差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非让我给你送一份过来。”
路铮拿着盒子,笑了笑:“谢谢干妈。”
“任务完成,我走了。”乌知节说着,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路铮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然后从自己的校服口袋里也掏出了一个盒子,是正方形的,粉白配色,看起来也很精致。她递给乌知节:“喏,礼物。”
“什么?”乌知节有些惊讶地接过,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条非常漂亮的手链。
细细的银链,串联着几颗大小不一的粉色蛋白石,石头透着温润的光泽,中间还点缀着几颗小巧的碎钻,在走廊的光线下闪闪发光,既精致又充满少女心。
路铮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语气随意地说:“这是上次逛街看到的,本来想开学就送给你当礼物。”她顿了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话还没说完,乌知节就一把抱住了她,声音里带着惊喜和感动:“路铮!你最好了!”
路铮回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乌知节想起什么,松开她,刚想再说什么,走廊那头传来一个男声:“乌知节,走了。”
路铮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生,个子挺高,长相还算帅气,正站在不远处等着。
乌知节闻声朝那边应了句:“知道了!”随即对路铮说:“我明天再来找你!”说完便小跑向那个男生,很自然地牵住了对方的手。
两人并肩往前走,男生的步伐没有因为她的加入而放缓。走出几步,乌知节想起什么,转过身,一边被牵着走,一边朝路铮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拜拜!”
那个男生全程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回头,只是牵着乌知节的手继续往前走。
路铮微微皱眉。
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就是乌知节最近新谈的那个男朋友。
看着两人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她才转身回了教室。
路铮回到班级,将那个粉色包装的巧克力盒子放在桌上,拆开包装,推到言木栖面前示意她一起吃。
言木栖道了谢,拿起一颗放入口中。路铮这才想起她之前的话头,问道:“你刚刚要给我看什么?”
言木栖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路铮。
照片抓拍的是上次音乐节上,路铮和那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生在舞台边缘的情景,灯光和彩带的氛围感十足。
言木栖语气兴奋:“这是上次邀请我跳舞的那个‘小狗’私下发给我的,说觉得这张拍得特别好,很有感觉!”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路铮的反应。
只见路铮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照片,点了点头,又拿起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照片里的人与自己无关。
言木栖不死心,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撮合的意思神秘兮兮地说:“说真的,铮铮,你看这画面,这氛围感,你俩站一起还挺有那种……宿命感的!怎么样,心动不?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小狗’,看他有没有那位狐狸先生的联系方式?”
路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拉郎配”吓得往后仰了仰,拉开点距离,连忙摇头:“不……”
“什么‘超——配’的?”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语调拖得有点长,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乍一听像是随口一问,细品却莫名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路铮转头,看见李无歧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座位旁。
她顺手将巧克力盒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语气自然地岔开话题:“回来了?尝尝,乌知节送来的。”
李无歧点了点头,从盒子里拿起一颗巧克力,目光却仍落在言木栖身上,追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超配的?”
言木栖一见有人感兴趣,立刻来了精神,把手机屏幕转向李无歧,不过她省略了大部分细节,只简单解释道:“就是上次音乐节,有个戴狐狸面具的男生邀请铮铮上台跳舞,这是当时拍的照片。你看,这构图,这光影,是不是特别有感觉?两人同框是不是还挺养眼的?”
李无歧垂下眼睫,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几秒。
画面里,戴着兔子面具的路铮和那个身形修长、戴着狐狸面具的男生站在光影交织的舞台边缘,姿态确实有种莫名的和谐。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附和:“嗯,是挺配的。”
他话音刚落,小腿就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李无歧转过头,看向罪魁祸首路铮。
只见她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那双眼睛瞪着他,眼神里像是藏着小小的飞刀,冷飕飕的。她一只脚稳稳踩在地上,另一只脚的脚尖还悬在空中,刚才那一下显然就是她的杰作。
“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路铮语气凉凉地反问。
李无歧看着她这副像是被踩了尾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那点莫名的不爽忽然就散了些。
他眼底重新漾开一点真实的笑意,从巧克力盒子里又拿起一颗,递到路铮面前,带着点哄人的语气,声音放低了些:
“开玩笑的。吃颗巧克力,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