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乖》空音十四

10、Chapter 10

　　路铮接过那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浓郁的甜香在舌尖化开。
　　见她似乎是懒得计较了，言木栖和李无歧也就默契地不再提照片的事。

　　下午剩下的时间在平静中悄然流逝。

　　放学铃声响起时，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哗啦啦的雨声几乎盖过了教室里的喧闹，密集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言木栖作为班长，放学后还有些班级事务需要处理，早早地就去了老师办公室。

　　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光了，变得空荡荡荡的……
　　哦，不对，还有一位，就是那个平常放学铃一响就瞬间消失、堪称“离校闪电侠”的家伙——李无歧。

　　今天这位“闪电侠”却难得地还留在座位上。他单脚随意地踩在桌子下的横杠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右耳塞着白色耳机线，似乎在听歌，目光落在屏幕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路铮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看向他，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李无歧抬眼看了看窗外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的大雨，无奈地说：“这雨，一时半会儿看来是走不了了。”

　　“没带伞？”路铮挑眉。
　　“嗯。”

　　路铮闻言，背着书包走到教室门口，转过身，背靠着门框，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意，看着他：“那你跟我说句好听的，我考虑考虑送你回去？”
　　李无歧看向她，那双总是显得有点疏离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放下手机，双手合十，朝着路铮的方向微微欠身，用一种与他平时冷淡形象截然不同的、刻意放软放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求求。”

　　路铮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乖巧意味的动作和语气，不由得愣了一下。
　　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冒出一点陌生的、软乎乎的感觉。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行了，走吧。”

　　李无歧眼底笑意加深，利落地拎起书包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教学楼楼下，檐外的雨幕织得密不透风。路铮很自然地把自已的伞递给李无歧：“你高，你撑。”
　　李无歧从善如流地接过，撑开伞，一片独立的、略显拥挤的干燥空间将两人笼罩。
　　他们并肩走入雨幕，朝着校门口走去。
　　伞外是哗啦啦的雨声和湿冷的水汽，伞下的空间却显得有些安静，只有脚步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交织。

　　走着走着，李无歧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种说法，好像是在某个国家，两个人同撑一把伞被视为一种很亲密暧昧的行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身旁路铮的发顶，她的头发看起来蓬松柔软，带着淡淡的、像是某种果香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
　　一股热意毫无预兆地爬上他的耳根和脸颊，他有些不自在地猛地抬起头，恰好一丝带着雨气的凉风吹来，却没能吹散他脸上突然升腾的温度。

　　“你是不是抽烟了？”正在低头专注地用手机玩斗地主的路铮突然抬起头，鼻子轻轻嗅了嗅，语气带着怀疑。
　　“啊？”李无歧还没从刚才那点旖旎心思里完全回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已经隔着校服口袋，盲按了几下音量键，似乎想掩饰什么。

　　路铮没理会他的小动作，不由分说地凑近他，像只确认气味的小动物一样，在他颈侧附近闻了闻，然后抬起头，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语气十分肯定：“你抽烟了。”
　　李无歧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认真求证的表情，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有些狼狈地把头转向另一边，闷闷地应了一声：“……嗯。”耳根更红了。

　　路铮得到确认，立刻退开一步，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以后不要再抽了，我不喜欢。”
　　李无歧看着她这副理所当然管着自已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带着点调侃：“这么霸道？”

　　“王炸！”

　　路铮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解释，语气理所当然：“你是我同桌，以后至少还要相处一年呢，我可不想天天吸二手烟，影响我健康。”
　　“好。”李无歧看着她专注侧脸，答应得很干脆。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地，几乎是含在喉咙里补充了一句，“也可能……不止一年。”

　　“你说什么？”路铮果然没听清，转过头问他。

　　李无歧摇摇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没什么。”见路铮还是一脸不信，他熟练地转移话题，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别光顾着说话，你该出牌了。”
　　路铮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拉回了游戏上，低头继续她的“战斗”。

　　李无歧看着她专注的侧影，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等两人走到校门口时，路铮家的黑色轿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李无歧很自然地快走两步，上前替她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后才将车门关上。

　　“？”
　　路铮按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疑惑地看着还站在雨里的他，“你不上车？”
　　李无歧将雨伞举高，确保雨水不会飘进车内，摇了摇头：“不麻烦了，我打工的地方和你家方向相反，不顺路。伞借我就行，明天还你。”他晃了晃手里的伞。

　　路铮也没多作挽留，点点头：“行，你拿着吧。”她刚想嘱咐他路上小心，目光却瞥见他左边肩膀的校服布料——从肩线到袖子上臂处，已经湿透了一片，颜色明显深了许多。
　　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点不满：“李无歧，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好好撑伞？怎么湿成这样？”

　　李无歧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轻松：“没事，一点雨而已，一会儿就干了。你赶紧关窗吧，别淋着了。”

　　雨还在下，街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模糊的光晕，伞下的少年笑容坦然，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路铮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他一眼，车窗缓缓升起，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雨幕，很快消失在街道转角。

　　李无歧目送车子离开，直到尾灯的光点彻底看不见，才撑着伞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慢，嘴里还无意识地哼着不成调的旋律，是刚才车上广播里听过的一首老歌的片段：
　　“……walking in the rain, feeling no pain……”

　　因为下雨，便利店里格外冷清，只有零星的顾客匆匆进来买了东西又离开。
　　玻璃窗外，行人撑着各色的伞，脚步匆忙地走过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街道，车辆驶过时溅起一片水花。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潮湿而安静的氛围里。

　　李无歧靠在收银台后，有些无聊。他想起了路铮，摸出手机，点开游戏，想看看她有没有在线，顺便邀请她一起玩。
　　然而，好友列表里，路铮的头像亮着，显示的状态却是“组队中-2/5”。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好几天，她要么在双排，要么就在三排、五排，很少单独在线。

　　一股微妙的不爽感悄悄爬了上来。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点开路铮的聊天框，发了条信息过去：「打游戏吗？」
　　很快，回复来了：「今天没空。」

　　李无歧看着屏幕上这简洁的四个字，又抬头看了看她明明显示着“组队中”的头像，一时间有些无语。
　　心里忍不住吐槽：路大小姐，你就算敷衍我，好歹也把状态隐藏一下啊……这简直是把“我在玩但不带你”写在了脸上。

　　他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打了两把单排，又接待了几个进来买雨伞和热饮的顾客。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
　　李无歧换下工作服，从在便利店旁边的bakery买了一个小巧的草莓奶油蛋糕和明天的早餐面包，撑起那把黑色的雨伞，走进了依旧淅淅沥沥的夜雨中。

　　回到那个不算宽敞但收拾得整洁的出租屋，客厅里静悄悄的。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弟弟卧室的门。暖黄色的小台灯还亮着，李玄已经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
　　床对于渐渐长高的男孩来说似乎有点小了，他整个人蜷缩着，睡得正香，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被子被他踢得歪在一边，怀里还紧紧搂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

　　李无歧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小心地把滑落的被子拉起来，仔细地盖到李玄的肩膀，又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然后才关掉了小夜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将买回来的小蛋糕和面包仔细放进冰箱，贴了张便利贴提醒李玄明天记得吃。

　　做完这些，他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天的疲惫和雨水带来的湿气。
　　擦着头发回到自己房间时，他忽然想起了下午文艺委员陈舒找他的事情。

　　他走到书桌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弯下腰，拉开了书桌最底层那个几乎不用的抽屉。
　　抽屉很深，里面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和旧书本。
　　他的手探进去，在深处摸索了一阵，指尖触到了一个皮质的东西，表面落了些灰。他顿了顿，用力将那东西拖了出来。

　　是一个墨绿色的皮质小箱子，尺寸不大，大约两个手掌长，款式很旧，边角的皮革有些磨损发白，金属扣锁也带着氧化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李无歧将它放在书桌上，桌面立刻落下一层薄灰。
　　他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仔细地擦了擦箱子表面的浮灰。灰尘在灯光下飞舞，他下意识地偏头，轻轻对着箱子吹了口气，最后一点顽固的灰尘也被吹散，露出皮革原本稍显暗淡的色泽。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箱子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扣锁，眼神有些复杂，像是透过这个陈旧的物件，看到了久远记忆中一些模糊的影子，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疏离和微弱的怀念。
　　最终，那点波澜归于平静，他伸出手，指尖停在搭扣上，似乎犹豫着是否要打开。

　　窗外，夜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檐角偶尔滴落的水珠，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