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11.
见师父晕倒,宁瑛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匆忙压下涌上喉头的血腥气,强撑着站起向谢玉容走了几步。
任修己这个混蛋!连师父倒在地上都不晓得回头看一眼吗?还是后脑着的地,师父万一摔傻了怎么办!
然而被她怒视的当事人并没有任何自觉,反倒拧眉盯着她。
毫无疑问,任修己作为此书的美型攻,容貌极为出色,精致秀丽的凤眼,挺翘的鼻尖,很有一股画皮妖鬼的惑人感。等宁瑛靠近,他又兀自伸手一挡。
宁瑛这才发觉,他身量比谢玉容还要高一些,似乎是因为匆匆赶来,衣襟散乱,露出大片玲珑曲线。
连头发都未曾梳理整齐,宁瑛看过明泉带回来的话本,勾栏里的小倌会特意留两缕头发,遮挡面部瑕疵,以期待吸引强大的女修购买他们一夜。
小师弟怎么回事!梳了个勾栏样式的头就出来了!
哦不对,他是攻。
按照书里描写的那样,他此刻应该觉察到自己对师父的喜欢且为此不安又甜蜜。所以他现在是占有欲大爆发,不想看别人接近师父?
……师父呢?大概也是需要小师弟的吧。
宁瑛迟疑,停住了。任修己趁此时使劲儿抓住她的手腕。
“宁瑛,”明明是他先出手伤人,现在一圈手,虎口处磨着她腕部的皮肉,粗糙得像只狸奴的舌面,惹得她有些不舒服,他却毫无愧疚,愣了一下,圈得更用力了,“你醒了就来找师父?”
任修己红眸微眯,面如桃李,语气带有质问:“你懂不懂女孩子要矜持啊?养病就好好养病,不要动歪心思!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师父是你高攀不起的人!”
再不扶起来师父,师父真要上到高高的天上去了。
宁瑛尝试抽回手,却发现这小子拽得极紧,他的指甲因此又裂开淌乌血,有些甚至流到她的手腕上。
占有欲难道会超越喜欢本身吗?宁瑛不清楚,抿起嘴仰头直视任修己。
少年的眼睛即使在他的阴影笼罩下,依旧散发着类似晶石的亮意,顿圆的杏眼,现在由于生气,刻意睁大了。任修己知道不该这么想,但是宁瑛真的很像一只拱起鼻子的白毛小犬,湿漉漉的,鼻尖,他鬼使神差地贴了贴。
用他自己的鼻尖。
像是一只小猫的鼻头,抵住一只小狗的鼻头。
软软的。任修己想,宁瑛的手掌因为长时间的修行,有茧子,触碰起来会有些粗糙。可她的脸颊、鼻头、手腕都是软的。
她在幻境里,最后还是来找他了,也不算全然无情。然而他想到她与师父,心底却颤颤然又生出许多恼恨与涩然。
师父是仙人,是明月,亦有赤子之心。
宁瑛怎么能和师父在一起呢?
师父比他厉害得多得多,名声也比他大,任修己一直敬爱他。他心里莫名地开始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噎着,知道宁瑛在担心师父,他不开心。
师父那么厉害,你担心他作什么呢?
他说:“师父等会儿就自己爬起来了。”
顿了顿,转而又道:“反倒是你在这里,笨手笨脚,才会打扰师父,赶紧走!”
宁瑛:?
啊?你说的是人话吗?宁瑛不懂得少男心思,以己度人的话,她也一定先把喜欢的人扶起来。宁瑛怪异地瞥瞥理直气壮的任修己。
是她不懂男男恋吗?
额……不想懂。
宁瑛见过书粉说“异性只为繁衍,而同性是真爱”,她不喜欢这话,一来,生育的那方是人,不是工具。她自小失怙,小时候却也见过辛辛苦苦大着肚子的孕妇,她们有的会害怕,有的会高兴,都有各自的作为人的情绪。
生育是女性特有的。
宁瑛当时并不明白。她见到害怕的孕妇,还会想,如果是男人怀孕就好了。不过,就连最高深的术法,也不可能剥夺女性生育的能力。
宁瑛长大后,听闻一些男修士取精借腹,花钱让凡人女子为他们生育婴孩。还是好几年前了,这几年仙盟出了规定禁止此行为,这类现象才减少。
明泉说:“一群不能生、也不会尊重众生生命的男人。”
宁瑛在那一刻意识到,生育能力是珍贵的,是男人想要而永远不会拥有的,甚至是一些男人费尽心思要抢夺的。
原来我们的身体是如此宝贵。
宁瑛在那时才意识到,她第一个要爱的,是她整个生命,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所有的情绪。
二来,不论如何,只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谈情,如果仅仅因为性别而抬高或者贬低这种性向,那才是最大的不尊重。
她既不觉得看这本书的人十恶不赦,也不认为自己十恶不赦。归根到底,对她们而言,这只是一本书;归根到底,师父和小师弟,对她而言,是活生生的人。
她们的想法,她不懂;她的想法,她们也不知道。她看到评论区为小情侣脸红、尖叫的人,下一章可能对她破口大骂。
她们的人生,她们的观点,她无法干预,因为那是她们自己在走。自然,她亦不愿意自己轻飘飘死在别人的笔下,宁瑛只是宁瑛,宁瑛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会在心里小声吐槽,会觉得哪些哪些东西她不喜欢,会苦恼于不知道怎么面对师父和小师弟的情感纠葛。但她知道,她有她自己的人生。
将人当作人。
做到这句话,竟然那样困难。
小师弟,也不能因为是攻,因为可笑的占有欲而不顾师父的身体。
任修己还在因嗅到宁瑛身上的皂角香而不自在,他也低着头,放松了心神去瞧宁瑛发际的小绒毛。下一秒,劲风冲来,任修己伤痛未愈,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一痛,随着痛感一起生出热辣的肿胀,他怔忡之下,又是一巴掌打过来,他踉跄着竟也跌倒了。
宁瑛,打他?他鼻尖的皂角香还未散。
宁瑛脱身,立刻蹲在谢玉容面前,半扶起他来,她方才一直余光关注着师父,见他没有再吐血,忙轻声唤:“师父。”一面抽出玉牌报与长老和师兄。
谢玉容并未睁眼,只是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呕出口黑血来。宁瑛急了,搂住师父,眼眶一红:“师父,药峰的人马上就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原文中师父的暴毙在此时已有迹可循了?
任修己肿着双颊,迷茫中扫了一眼宁瑛怀里的谢玉容,乍见他似乎眯起双眼,冷飕飕地、挑衅似地看着他。任修己一愣,再看时,谢玉容仍旧闭着双眼。
是他看错了么?
只是看着宁瑛心急如焚的模样,那种心口闷闷的、堵塞的感觉又来了。
……
很难受。
不想让宁瑛离师父那么近。
离他近倒是无所谓的,任修己想到刚才宁瑛挥来的巴掌,她掌心很亲密地贴着他的脸。
痛是很痛的,但是痛到最后演变成了麻,只觉得脸变成了她掌心揉捏的面团,她拍一下,陷进他里面一点,抽离的时候反而引起更大的不适。
“……”
宁瑛再抬头时,看到任修己简直变成了年画娃娃,两腮异常艳红,窝在道台上,潋滟地盯着她。
不是吧,她打得很用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