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女仆长的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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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第二声门铃声响起。
随后是女仆长恭敬又平稳的声音：“大小姐，失礼了。”
在门口传来开门声音的那瞬间，露西娅放弃了锁门这种更加显得她心虚的念头，直接扯过了那条被希维尔弄得乱七八糟的被子，猛地将身旁还睡得一脸香甜的希维尔劈头盖脸地整个蒙了进去。
“唔！……”被子里传来一声闷哼，带着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的茫然和无措。
希维尔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醒了，不明所以地在被子底下下意识挣扎了起来。
“大……”
“闭嘴，别动，别出声。”露西娅压低声音，隔着被子按住了这只总是不受控的小猫。
希维尔：“……？”
希维尔不解，但希维尔不敢动了。
看着最会捣乱的东西听话地安静下来，露西娅敛了敛脸上的神色，迅速坐起身。
她快速地整理了一下睡得比平常好像更凌乱了些的头发和衣裙，表情再度恢复成一贯的淡漠从容。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还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幼稚又搞笑，诺拉怎么可能看不出床上多了一个人？
但这徒劳的遮掩，起码也能让场面不那么难看。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点微不足道的慌乱，而就在此时，女仆长已经推开了房门。
“大小姐，您今天起得有些晚了，是昨夜太疲惫……”
女仆长的话戛然而止。
连她一贯稳重的脚步声都在看清房间内的景象时，猛地顿住了。
女仆长的声音和那句未尽的言语让被子里一头雾水的希维尔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为什么露西娅把他包起来了。
完了……是女仆长。
他竟然忘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女仆长来叫露西娅晨起的。他……他应该早点起来跑回自己房间的。
他在做什么啊？！这才第一天！他才刚上岗！他、他就……在大小姐的床上被女仆长抓了个正着！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睡过头？！怎么能连这种事情都忘了？！之后要怎么和女仆长解释？！
他咬紧了唇，不安地在被子里绷紧，连呼吸都仿佛要消失了。
“大小姐……？”女仆长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眼前那个一脸镇定坐在床沿的大小姐，又看看床上那鼓起一大团明显里面塞了个人的被子，一时间……难以组织语言。
大小姐床上的那一团，那个身形……是“希薇儿”，是那个大小姐口口声声说着可疑和危险的“希薇儿”，也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少年，希维尔……没错吧？
他为什么会在大小姐的床上？
意想不到的景象让诺拉的心沉了下去。
昨晚，她还提醒了大小姐别把人留太晚，大小姐也说了问完话就让人离开，结果……她怎么会一大早在大小姐的床上看到本该安安静静睡在隔壁的……“希薇儿”？
女仆长继怀疑自己的记忆后，又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你来了，诺拉。”露西娅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诺拉的震惊和希维尔的恐慌，她抬起眼看向诺拉，语气平淡地开口，“早。”
诺拉：“？”
被子里的希维尔：“？”
那语气太过于平静，问候太过于自然，一时间让女仆长有些反应不过来。
被子里的希维尔也一时间摸不准露西娅想怎么办，昨晚两人才说了要瞒着女仆长，这会儿都直接被发现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他怯怯地掀开被子一角，偷偷摸摸地看了露西娅一眼，却在她的脸上没有瞅到任何慌乱的迹象。
她就那么坦然地看着诺拉，然后自顾自从床上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坦然得仿佛床上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坦然得这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正常的清晨时光。
然后，他的视线在收回来前，又对上了站在床尾，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诺拉女仆长。
希维尔：“！！！”
他“嗖”地一下把脑袋又缩回了被子里，死死地抓着被子，不敢再偷看了。
女仆长的表情真是太可怕了……比他以前看到她训斥女仆时的样子还要可怕。
“大小姐。”诺拉又开了口。她关上了门，随后视线在房间里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那辆昨晚她吩咐玛薇特让希薇儿送过去的甜点餐车上。
餐车上的那些瓷碟摆放得还算整齐，但那些她破格允许大小姐品尝的甜点却变得惨不忍睹。奶油和果酱蹭得到处都是，蛋糕也糊成了一团，虽然看得出有人试图简单整理过，但那痕迹明显不是正常食用后会留下的。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仆长感觉自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要在当场晕过去了。
“您能否解释一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强烈的、不赞同的目光，倏地钉在了露西娅那云淡风轻的脸上，女仆长努力维持着基本的恭敬，但还是抑制不住言语中的怒火。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也还算像模像样的大小姐会做出这种……一点也不体面的事情。昨夜那些随口一开的小玩笑，此刻竟然在眼前成真了。
大小姐真的把希维尔留下来……还同床共枕了。
这简直……简直是……
“冷静点，诺拉。”露西娅随意地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表情淡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让她留下来陪我睡觉而已。”
她说得漫不经心，仿佛她只是让女仆值了个夜班那么简单，仿佛此刻对眼前情景发问的女仆长才是奇怪的那一方。
“昨晚她把甜品打翻了、吓到了，我安慰一下她，然后累了，索性就一起睡了，有什么问题吗？”露西娅甚至在女仆长那谴责的目光下，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一下昨晚的事情，似乎对此浑不在意。
被子里的希维尔听得一愣一愣的，对露西娅这个把一切重点省略了的说法感到了不可思议。
而诺拉被露西娅这理所当然的反问噎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但女仆长依旧努力维持着礼仪，保持着基本的恭敬，只是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满：“大小姐！您知不知道您在做什么？希薇儿毕竟是您的女仆，她才刚刚升职，这才第一天，您就……您就破坏了规矩！不仅让她留宿在您的房间，还……还让她……和您睡在一起？”
下一句“您难道忘了他是个男的”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诺拉还是及时刹住了车，只是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再接着开口道：“这……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会让别人怎么想？旁人会怎么看待德洛文家？又会怎么看待您和希薇儿？您考虑过没有？！外面关于你喜欢女性的流言本来就已经满天飞了！您是不懂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女仆长严厉的质问让被子里的希维尔抖了一下，而那声“喜欢女性”更是让他的紧张程度提高了十倍。
他下意识缩了缩腿，把自己在被子里团得更紧。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能在被子里永远不要出来。
他知道，女仆长的顾虑全是有道理的，那本身……也是他的顾虑。
但在外面战场的露西娅，依旧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你保密就行了，诺拉。”露西娅抬起手，优雅地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还有些困倦，“反正只要她不是傻子，她就不会出去乱说。我也不会。”
露西娅的心里自然也清楚诺拉说的句句有理，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本来就不对，被长辈抓包的窘迫让她心里也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她的形象，她在诺拉心中那个虽然我行我素但至少表面恪守规矩和底线的大小姐形象，恐怕已经岌岌可危。
但……她露西娅·德洛文，决不会在心里没底时示弱。
一旦示弱了，那不就是承认她的做法有问题？
她怎么可能承认是她的错？
诺拉被露西娅这番面不改色的强词夺理再次气得胸口起伏，她太了解露西娅了，这分明就是在避重就轻，她压根就没打算认错，甚至打算把这种事随便糊弄过去。
“……大小姐。”女仆长沉默了一会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闭了闭眼，随后再次看向露西娅的时候，换了一种语气。
“这才第一天，这才是第一天啊，大小姐。就算您再怎么喜欢希薇儿，再怎么迫不及待，也不该如此耐不住性子，更也不该如此枉顾主仆界限和一名合格的贵族应有的矜持，直接把人留着过夜。””女仆长无奈而痛心地说道。
“您这实在……太不负责了！您难道不知道身为主人，那越了界的过分喜欢，反而会害了她的。”
露西娅：“……？”
希维尔：“……！”
“你在胡说什么？诺拉。”露西娅平静的外表果然在这段话中破裂了一些，这回轮到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女仆长了。
什么叫越了界的过分喜欢？
她无语地冷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没有喜欢她，也没有迫不及待，更没有对她做过什么需要负责的事！”她语气冷硬地一字一句强调，“我们昨晚只是单纯地睡觉，你别把我说得好像对她有什么心思似的。”
被子里的希维尔刚刚因为那句“喜欢”而束起的耳朵，又在听到露西娅这冷硬的划清界限的话后委委屈屈地垂了下去。
被子团缩得更紧了一点。
“这句话您昨晚也说过。”女仆长摇了摇头，眼神里面的失望浓厚了一些，“然后，今天早上，我就在您的床上看到了希薇儿。”
露西娅：“……”
她噎住了一瞬，显然一下子无法理直气壮地解释这个行为。
随后她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略带倨傲的表情，淡定地回答道：“你多虑了，诺拉。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昨晚我累了，想有个人陪我睡觉而已。希薇儿很安静，不会打扰我。”
而露西娅那一瞬间罕见的语塞，让诺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一片狼藉的甜点餐车，眼神里对露西娅的指控愈发浓烈。
“那这些呢？大小姐，您别告诉我，这些甜点是希薇儿自己弄成这样的。要是希薇儿真的有这么笨手笨脚，那我也要考虑她是不是合适做侍奉在您身侧的贴身女仆了。”
以她对露西娅的了解，这些她平常都必须控制摄入量的甜点被搞成这样，她几乎不可能还心平气和地去“安慰”那个罪魁祸首。所以，真正的元凶应该是露西娅才对。
她一定是昨晚借着这些甜点玩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游戏”，才把东西弄得一团乱，又毫不在意地就这么把东西放着就这么睡了。
“当然是希薇儿弄得，我说过了，是她不小心打翻了。”露西娅应答如流，“但是这只是意外，没必要上纲上线。”
女仆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对露西娅那死不承认的模样的气愤，扭头看向床上一直安静的那团被子：“你来说，希薇儿。”
希维尔：“！！！”
被突然点名的希维尔，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了头顶。他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把脑袋探了出来。白色的小脑袋像个洞口探头探脑又畏畏缩缩的小老鼠，竟然比在露西娅面前还要老实上几分。
觉得自己昨晚也有不少过错，也得对目前情况负点责任的希维尔根本不敢去看女仆长。他的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最后下意识地看向露西娅。
露西娅：“……”
希维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方镇定而平静，一方却慌得六神无主。
露西娅的眼神明晃晃在说——“敢乱说你就死定了。”
可是，希维尔感觉自己无法像露西娅那样……厚着脸皮又理直气壮地说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不如说，他根本都想不到露西娅竟然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否认了。
昨晚她明明做了……做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她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地说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从被子里出来吧，希薇儿。”女仆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用看大小姐的眼色，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实说就好了。”
希维尔再次收到了露西娅警告的眼神。
他拉了拉身上的睡裙，僵硬而犹豫地掀开了被子，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站到了露西娅身侧的地毯上。
然而还没等他斟酌好怎么在大小姐的目光压力下回答女仆长，诺拉的目光就突然定格在了他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他身上那件睡裙上。
那是露西娅的睡衣，诺拉绝不会认错。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男扮女装的少年，不仅在这里过了夜，还在这里洗了澡，换上了大小姐的睡衣，和大小姐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整晚。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然而很快，女仆长又发现了不仅如此。她的目光随后又在那个少年锁骨上，看到不少深深浅浅的红痕。
诺拉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能脑补出一整晚不可描述的胡闹。
大、大小姐……果然……
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是知道这是个男性吗？她……她怎么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希维尔感受到了女仆长的目光，微微低下头，也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些……不是正常睡觉能有的痕迹。
他的脸瞬间红了，飞快地把宽松的睡裙领口往上拉了拉，努力遮住了那些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说谎痕迹”，小声嗫嚅道：“女、女仆长……这是因为……”
“好了，你不用说了。”诺拉忽然疲惫地扶额，打断了希维尔那结结巴巴又明显心虚不已的话。
女仆长再次把眼神放到了面不改色的露西娅身上：“大小姐，关起门来怎么胡闹都随便你，但是请您在外注意一下影响，我真的不想处理您的私人作风问题。”
“请您谨记，希薇儿现在是红月庄园的女仆，也是您的贴身女仆，届时肯定会有很多人盯着她和您的一举一动。在月底的舞会结束前，请您控制一点，别让不好的流言传出去。您是主人不在乎这些自然没有关系，但是希薇儿，包括红月庄园的其他女仆，她们的声誉也会因此受到影响，请您别让无辜的孩子承受不好的压力。”
女仆长顿了顿，随后又充满了无力感地补充了一句：“也请您，记得做好措施。”
这句含蓄又意味深长，连露西娅平稳得不能再平稳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诺拉到底把她想成什么人了啊？再说……那小子还在假扮少女呢，两个女的就算真的……那需要做什么措施？！在这种时候干嘛说这种奇怪的话！
露西娅想要反驳，但她忽然低头瞥了一眼希维尔，看到他那瞬间瞪大的眼睛和僵硬的身体，还有红得厉害的耳朵，忽然又不尴尬了。
“当然，无论是保密的措施，还是针对意外的措施，我都会提前做好的。”她用最理所当然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回答，“你可以放心，我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她果不其然看到了僵在那边的小猫，忽地身体一颤，大大的眼睛瞬间转向了她，那片金色里面已经又慌又乱得看不出什么了。
有点好笑。
“您心里有数就好，那从今天开始，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女仆长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神色各异的两人，感觉自己每看一眼太阳穴都在突突跳。
她真是后悔撮合这个少年和大小姐了。她也没料到往日都像模像样的大小姐，会……
她还以为一向对这类事情没什么兴趣的大小姐是比较被动、比较沉稳、比较慢热的类型，她还以为按照大小姐的那个样子，应该会在感情上纠结很久，结果她家没出息的大小姐第一天就没忍住。
怀疑归怀疑，不耽误她下口。这真是……
她真是把无辜的羔羊送到了假寐的猛虎口中。
女仆长按了按太阳穴，现在只想快点回自己的办公室好好沉思一下自己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既然希薇儿已经是您的贴身女仆了，那么，今后每天早上叫您起床的工作，夜晚服侍您梳洗入睡的工作，自然也该由她来负责了。”
女仆长用最后一丝理智维持着礼仪，朝露西娅鞠了一躬。
“请容我先告退。这样也能避免我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婆子，再在大清早的……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内容。”
“至于怎么服侍，想必大小姐也不需要我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请您自己慢慢教，别太过火就好。”
说完，诺拉不再停留，转身、开门、快步离开，一连串的动作做得无比迅速，仿佛再呆在这个房间多一秒，就会看到什么似的。
希维尔：“……”
不知为何，女仆长的“放弃宣言”让希维尔有了相当不妙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对上了露西娅正带着某种奇怪笑意凝视他的眼神。
他忍不住一抖，感觉脊背生寒。
“听到了？”露西娅挑了挑眉，“女仆长不打算管你了，你得听我的。”
“大小姐……”希维尔往后退了一步，肩膀也缩了缩。
“别这么紧张，诺拉都不在了，也没必要再演戏了。”露西娅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抱臂打量着他那惊慌失措又透着防备的模样，“我都没有告诉诺拉，是你先不安分地勾引我的，别一幅受害者的模样，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希维尔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那副震惊的模样，几乎不用猜，露西娅就能知道他一定是在心里开始嘀嘀咕咕……当然，也有可能是准备骂她了。
他那副不安又不满，但是只能忍耐下来的模样，真是令她感到愉快。比那个梦境里过去那假惺惺又黏糊糊的模样，好得太多了。
她眯了眯眼，露出一抹真实的笑容，说道：“记得今晚也要来报答我，这是你身为贴身女仆的职责。”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女仆长的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