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喑喑》墨羽鎏金

14、无风船自动

　　谢霜好愣了愣，挠了挠脑袋，又翻了翻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标记，回道：“西溪老师说是公元237年......唔，我记得好像是曹魏建立之后的第十七年......”

　　“曹魏之后的第17年......我被封印后的第17年......”时仙呢喃道。

　　“怎么了吗？这个你很感兴趣？”

　　“......”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谢霜好见他没回答，撇撇嘴直接噤声，恰在此时，嘈杂的音乐停下，她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将时仙团成一个球一般塞进了书包。

　　时仙吃痛，暗自骂道：“谢霜好！还没人敢这么对我！”
　　谢霜好：有道是脸大豁脸，脸小也豁人！不管了！

　　谢霜词一脸垂头丧气的坐回座位，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尽是衰样，哪里有个顶级学霸的影子。

　　“上课！”西溪关掉音响的同一时刻，收扇开书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可谓是潇洒至极，宛如电视里的俊秀江湖高手！

　　谢霜好愈加奋笔疾书，黑笔刮擦在纸上发出不容忽视的沙沙声，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西溪手持折扇轻敲着谢霜好的桌子，由上及下俯视道：“作业，交出来！”

　　“老......老师，我还没写完......”

　　西溪扭了一下脖子，挑眉道：“给个理由......”

　　“周末两天生病了......”

　　“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还有胃口吃垃圾食品......”

　　说到“垃圾食品”几字的时候，谢霜词戴眼镜的动作明显一顿，一道幽怨的视线直射向西溪。

　　西溪显然感受到谢霜词的视线，瞪回去道：“看什么看！”说罢，好似又要唱起歌来。

　　谢霜词以书覆面，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后颈枕在椅背上，随即露出一只眼睛瞅看向西溪。

　　“你还瞅！”西溪指了指谢霜词，又敲着谢霜好的桌面，道：“说吧，想要什么惩罚？”

　　“......老师，你听我解释啊！”谢霜好摆出尔康手，仿佛没做完作业是什么天塌下来的恐怖。

　　西溪诡异一笑，又打开折扇覆在面前，道：“四姑娘，这可怪不得老师了！”

　　笑声萦绕在游园惊梦，仿佛去到了湖面，吹皱起波纹。

　　西溪摇着扇子，走到一旁的墙面，以扇子挑开墙上的一侧帷幕，只见帷幕之后是一个红色按钮。

　　谢霜词将书撇开，坐直了身子，谢霜好与他对视一眼，心道不好，异口同声默契道：“老师！不要开船！谢霜钕还没来！”

　　西溪脚步一顿，收起折扇戳了戳额头，道：“哦，对哦！”

　　两人长舒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到一半呢，西溪魔鬼般的声音再度袭来，“他今早请假了......”

　　下一秒，红色按钮压下，系泊缆断开，一股推力推着汕晚亭前进着。

　　起初，汕晚亭徐徐前进，好似游轮观景，青喑山色、霜湖水动、谢宅美景随着湿润的湖风裹携着帷幕，尽收眼底。

　　两兄妹的脸色却是一个比一个苍白，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既视感。

　　“谢霜好，我说你不会还怕坐船吧......”时仙秘密传音，毫不遗力的嘲笑着。

　　“你是不知道，这船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谢霜好捂着嘴，小声回道。

　　语毕，游园惊梦的玻璃自动关闭。

　　“哈哈，你们这群小屁孩，接受这次汕晚亭之旅吧！”

　　“不要啊！老师！”两兄妹再度齐声道。

　　语毕，汕晚亭开始向一边倾斜，原本还能维持现状，随着时间的推移，倾斜的幅度愈来愈大，游园惊梦的桌椅随着重力移动，物体摩擦的“滋滋”声响彻在耳边，谢霜词一把搂住谢霜好，刚站稳脚步贴在低处的玻璃墙面。
　　“啊！”

　　汕晚亭整个船体剧烈晃动起来，顷刻间便颠倒了倾斜的方向。

　　重力的作用促使两人猛地分开，那书包径直被课桌压住，直直撞向对面的玻璃。
　　谢霜词和谢霜好不由得摔倒在地，随即同样撞在玻璃上。

　　游园惊梦之外的湖水深绿，浮在几人的头顶，好似下一秒便要翻船入湖，葬身于此。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这霜湖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两人还未先喊痛，船体在瞬间又转变的倾斜的方向，好似游乐场的海盗船项目，左摇右晃，游园惊梦之内已然乱成一锅粥，无论人亦或是物，任由船体的晃动而无处安放。

　　“好好！”谢霜词喊道，好不容易够着谢霜好，然则还是差了一点，勉强擦过她的衣角。

　　船体上的甲板波进大量湖水，大有一种沉船的先兆。

　　谢霜好再度撞在玻璃之上，胳膊霎时青紫了一块，正待站起来，又被自个的书包扎实打了“一拳”。

　　时仙在书包里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几本书一下压在他蛇身上，一下又切在他七寸的地方......
　　时仙：我收回刚刚的话。

　　几人除去要葬身湖底的心理压力，更兼有被磕被碰的□□折磨，胃里亦是一阵翻江倒海！

　　说来奇怪，独留西溪一人，脚法奇特，摇着扇子观看着玻璃之外湖水洗涤之势，3D动感绝美风景。
　　除去偶尔的踉跄，十分安稳体面的站着游园惊梦中心，甚至还能身法奇特的躲去撞来的两位学生和物品......

　　“此情此景，当颂诗一首，以感时事。”他又放起那首《北京一夜》，咿咿呀呀唱道：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我错了！我们错了！您手下留情！”谢霜好喊道，又加了一句，“也住嘴吧......”

　　时仙被困在书包中，宛如3D立体迷宫球中的珠子，他沉声骂道：“谢霜好，你再不让你这变态老师停手，我不介意让他彻底断手！”

　　谢霜好恍若触火一般，扶着身后的玻璃跳起身，手掌摸在玻璃上响起略带涩感的“滋滋”声。

　　终于她昧着此刻欲要打人的心喊道：“西溪老师英俊潇洒，西溪老师颜如桃花，以后谁敢质疑您的才貌，我第一个和他急！”

　　时仙：......
　　谢霜词：......

　　“老师！学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不写作业了！”谢霜好无视目瞪口呆的谢霜词，就差直接跪在地上求人了。

　　西溪颇为受用，道：“哎呀，周末这么长时间都没做完作业，你让老师很难办啊......”

　　“老师，古代诗人谢灵运是没认识您，要是认识了您，只怕成语要改为才高七斗！”她继续道，“老师，有才华的人总是别样宽厚！您住手吧！”

　　谢霜词抽了抽嘴角心想，真的是难为自家小妹了，换作是他，绝对不可能说出此番恶心之话！

　　“西老师，您在我的心里宛若天神，当世诸葛亮！容貌甚伟！足智多谋！”然而，说归说，想归想，为了保命，谢霜词也是豁出去这张脸了！

　　西溪大笑着按下按钮，摆手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说罢按下按钮，停止了这场闹剧。

　　船体摆正的瞬间，还未完全行稳，两兄妹几乎是同时冲出游园惊梦。
　　谢霜好不忘拿起书包，为了防止时仙被发现，只能避开谢霜词跑至甲板后侧，忍着呕吐拉开书包拉链，随后一人一蛇在甲板栏杆上狂吐。

　　索性谢霜词自顾不暇，难以顾及她这边。

　　“呕！”

　　“你这老师，不但变态还阴险更是古怪，简直是打响脸上甩耳光——抽象！”

　　“这下......呕......你......知道......呕......厉害了......呕......吧......”谢霜好边说边呕。

　　......
　　自打“游”了一次船，谢霜好和谢霜词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整个百依百顺、巧舌如簧、对答入流。
　　一日学习完毕，天边的晚霞倒映在湖中，一时分不清孰是天孰是湖。
　　谢霜词背着她跨过踏板，拉着她走在长堤。

　　长堤之上是彩霞，长堤之下是虹浮。
　　“二哥哥，你今晚住在谢宅吗？”谢霜好紧紧抓着二哥哥的手，问道。
　　整个谢宅，对她好的人除了云浅，便是大哥和二哥，这是她能抓到的三束光亮了。

　　天边的光渐渐隐退，谢霜词摇了摇头，道：“不了......”

　　她攥紧了他的手，道：“为什么啊......”

　　“白天被西老登折磨，晚上被谢霜钕那个骚包折磨，我是不会回来了......”谢霜词轻声道，有股无法说出的疲惫，此刻他的脸仍透着不正常的白。

　　“二哥哥......好好可以和你一起下山吗？”

　　谢霜词明显顿了顿，眼底浮现一抹愁，随即恢复正常，他抿了抿嘴，道：“等......好好长大些，大概就能和哥哥一起下山了......”

　　谢霜好松开他的手，低头道：“我知道了。”

　　谢霜词蹲下身，扯出一抹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乖，二哥哥还是会回来看好好的......”

　　“我是不是要永远困在此地？生来就无法离开谢宅？”谢霜好冷不丁抬眸道。

　　“好好为什么会......这么想。”谢霜词不敢与她对视，偏了偏头。

　　“从小到大，我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我只知道，这遮天蔽日的老林，这看厌了的红色建筑，这四季之中只打一次照面的花草......我也想知道，外面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那里的人们，没有林间的浪声又会听些什么声音？我也想踏着落霞往山外走一趟！”

　　“好好......会......会的！”谢霜词攥了攥书包背带，起身欲要走，他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谢霜好抬头，强笑着，扯住他的衣裳，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这次一别，一切都会有变化。

　　谢霜词深呼吸一口气，脚步顿了顿，还是转身捏了捏她的脸，在看到她书包的一瞬，却蓦然笑了笑，道：“以后不要和老三硬碰硬，他骄横的很，没必要和他吵，再受委屈了就打电话给二哥哥，二哥哥和大哥哥替你主持公道......”

　　谢霜好莫名流泪，手背擦过眼睛，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二哥我的智商是吹出来的吗？还是说我看不见这脸上的巴掌印？”

　　谢霜好长睫被泪珠打湿，一抽一抽的仰着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礼拜吧......”说完，他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金手镯，“这个是我用金牌给你融的。”

　　谢霜好耷拉的嘴角一下往上翘起，声音带着雀跃的调子，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对啊！二哥哥看你其实也很喜欢这些东西......”他为她戴上，一时间端详着小手，笑意盈盈。

　　白嫩的手腕被金灿灿的手镯圈住，金镯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凭空生了几分灵动。

　　“谢谢二哥哥......”

　　良久，谢霜词站起身，单肩背着书包，一手插在口袋里，清瘦的身姿尽显清贵，他不舍道：“下周见，有事给哥哥打电话。”

　　谢霜好恋恋不舍的摩挲着镯子，望着谢霜词离开的背影。

　　谢霜词走了几步后，蓦然回头，又回到她的身边，笑道：“好好......”

　　她本有些不舍，此刻却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怎......怎么了吗？”

　　“好好，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