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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纠缠的命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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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6月30日
在楼下,沈海阳遇到了丁泠泠。
“这么早。”沈海阳打了个招呼。
“睡不着,今天不出意外就是最后一盘录像带了吧。一想到这个我浑身都发麻,今天过后,这个龙伟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丁泠泠已经默认了警局闹鬼这件事。
两人一同走到办公室,等沈海阳打开了门,两人往里一看,彻底惊呆了。
办公室里所有的桌子都被一张一张地叠在一起,在可用的空间中又插入了一张张椅子。最靠近门的桌子上,贴了几张A4纸,每张纸上都有一个占满了整张纸的字。凑在一起,便是:“它就要来了。”
沈海阳和丁泠泠就待在原地,这时夏沛白也到了,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样子还有些纳闷,等到他也走到办公室门外时,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反常。
“谁要来了?”夏沛白自言自语道。
这次将桌子搬回原位的工作量相当巨大,除了整个办公室的人,其他几个办公区的闲人也来帮忙。这些人一边搬着,一边窃窃私语着,内容都是因为让嫌疑人在警局自杀,害得整个局里闹得鸡犬不宁。
霍元东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干脆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反正基本上桌子差不多变回原样了。彭景平没有对这件事发表看法,他整理了一份这阵子警局发生的怪事,准备跟局长汇报。
等彭景平出了办公室,剩下的几个人才开始交流。
“队长这阵子话越来越少了。”沈海阳说。
夏沛白倚着桌子,整个身子都快躺到桌面上了:“不奇怪,这几天发生的事哪件是让人省心的呢?就这个桌子的情况就花了咱们一上午了。”
霍元东挠着头:“队长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整个周末他都在局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他的压力再不释放一下,整个人迟早会崩溃的。”
“他不愿意让我们承担太多事,如果他肯让我们多为他分担一点的话,他就不会这样了。”丁泠泠说,然后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彭景平的桌子,也只是这一看,就让她瞬间站了起来。
“怎么了?”沈海阳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丁泠泠指了指彭景平的桌子,说:“第六个信封,来了。”
众人齐齐看向桌子,信封就静静地待在那里,只不过似乎这一次的信封,比前几次都要厚。
霍元东立马冲出办公室去找彭景平,丁泠泠也去法证找人。等到人都齐了,大家一同打开了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众人都傻了眼。
信封里,放着两盘录像带。
鲍甘泽戴着手套,拿出其中一盘,上面写着“叶深的演奏会”。接着他拿出另一盘,上面写着“7月1日”。
大家先是放了第一盘录像带,不出意外,里面就是六月的行凶记录。彭景平看着龙伟拿着锤子,将两个无辜的孩子一下又一下地锤击至死,心中十分不忍。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画面中,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他看着龙伟的残忍行径,将一家人全部屠戮殆尽。一般到这个地方,就已经是录像带的全部内容了。可是这一次,画面停止在了原地,拍摄的人似乎在喘息,因为镜头上下起伏着。
彭景平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对其他人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一刻,身旁空无一人。他自己一个人待在放映机旁,其他人不知去向。办公室黑漆漆的,好像已经到了晚上。他想要起身去查明情况,却听到屏幕中传来的声音。
“警察先生。”龙伟说话了。
彭景平看向屏幕,不知是何情况。
“它就要来了,准备好迎接它了吗?”龙伟似乎就是在和屏幕外的彭景平说话。
“你在说什么?”彭景平也下意识地回应了对方。
接着,屏幕中,镜头开始旋转,显示出一个人的胸口。能看得出,胸口处的衣物满是血污和脑浆。接着镜头慢慢向上,露出了此人的脸。是彭景平的脸。
画面中,他狰狞地笑着,然后开了口,却是龙伟的声音:“它就要来了。”
彭景平惊叫出声,往后一倒。就在他失去重心的时候,忽然有人扶住了他。这时他反应过来,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众人都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队长,你没事吧?”沈海阳关心地问道。
彭景平喘着粗气,摸了一下额头,全是汗。他再次看向电视屏幕,上面早已是雪花,录像带早就播完了。
“我没事,只是出现了一些幻觉。”彭景平坐回到位置上。
丁泠泠安慰道:“队长,你这阵子压力太大了,要不你休息一下,剩下的录像带我们来看吧。”
“没关系,继续放吧,别担心我。”彭景平还是坚持在岗位上,大家心知劝不动他,也只能由着他去。
第二盘录像带被放进了放映机,众人都期待着这第七盘录像带里究竟会有什么内容。但是屏幕中没有显示任何内容,这是一个空的录像带。大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彭景平,想听他给出下一步指示。
彭景平已经从刚才满头大汗的情况中脱离了出来,他怔了怔,接着说:“目前我们还搞不清楚龙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更重要的是他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更为庞大的组织,所以我们要重新把之前的案子拿回来,好好看看这些案子中有什么关联。这件事泠泠和海阳你们两个来负责。至于元东和沛白,你们负责帮法证调查证物丢失的事情。”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收到,彭景平又停顿了一会儿后,接着说:“另外,我跟局长汇报了这阵子距离发生的奇怪的事。具体怎么解决还需要他进行斟酌,我们之后听他的指示就好。好吧,大家散了,各做各的事吧。”
随着彭景平一声令下,沈海阳和丁泠泠去找陈欣可调曾经的档案,而霍元东和夏沛白则跟随法证去进行调查。
陈欣可从昨天起就开始不断听到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不断在她身边耳语,大多数都是她听不懂的东西。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害怕或者是厌烦,相反,她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温暖。她心中暗暗觉得这个声音值得信任,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陈欣可想着这些繁杂的思绪的时候,沈海阳和丁泠泠走了进来,向她要之前几起案子的资料。
“你们先忙吧,整理这些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之后给你们送过去。”陈欣可用这样的话术将他们赶了出去,现在她只想听那个声音说话。
“他们只会妨碍你,你还有更崇高的事要做。”那个声音低语道。
“他们只是完成应该完成的工作而已。”陈欣可回复这个声音。
这时,陈欣可看到身旁的档案柜忽然一瞬间移了位。她立即站了起来,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接着无数的文件夹开始飘浮在空中,疯狂地四处乱窜。有几个文档甚至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吃痛尖叫出声,于是埋下身子想往屋外走。
好不容易,她终于碰到了门把手。但是还没来得及扭动把手,一个厚重的文件向她袭来,直接命中了她的后脑,让她当场昏厥了过去。
丁泠泠和沈海阳回到办公室一小时后,便看到陈欣可抱着一摞文档走了进来。丁泠泠抬头一看陈欣可,吓了一跳。此刻陈欣可的脸惨白得可怕,加上她乌青的黑眼圈,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僵尸。
陈欣可放下文件,笑得十分别扭:“你们要的文档,我整理好了。”
丁泠泠试探着问:“谢谢,欣可,一会儿一起午饭?”
“不了,我没什么胃口。也许明天再说吧。”陈欣可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个机器人,生硬而又诡异。
丁泠泠点点头,目送着她走开。
彭景平原本正埋头写着文案,他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下门口。只见陈欣可正准备走出去,但是在她身旁还有一个瘦骨嶙峋地长发女人。女人牵着陈欣可,像是牵着一只宠物狗。女人发现了彭景平的视线,也向他看了过去。女人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灰白色的光芒,同时邪恶地一笑,拉着陈欣可,就消失在视野中。
彭景平起了身,走出办公室,但是已经看不到陈欣可的身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必须让局长赶紧做决定。
沈海阳拿着档案对丁泠泠说:“咱们之前整理过的线索里面,也只有各个受害者家庭的信息。但是他们无论是职业,还是户籍都没有什么相似性。”
“他们目前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每个家庭都生了一对双胞胎,不过双胞胎在顺安太过常见了,我们甚至不能提前根据这个判定那些人可能是受害者。”丁泠泠接着补充道。
“还有什么呢?龙伟究竟想要做什么?”沈海阳沉思着,用笔不断轻轻戳着自己的酒窝。
“慢慢来吧,都半年了我们想不出来,一时半会也给不出什么答案。”丁泠泠安抚道,“快下班了,我准备去找欣可了。她看起来精神很差,我还是送她回家吧。”
“等一下,办公室里好像有张顺安的地图,你记得放哪儿了吗?”沈海阳叫住了丁泠泠。
“应该在老霍的办公桌那里,你去找找吧。”丁泠泠说完,拿起包就离开,刚好在门口撞见也要下班的彭景平,“队长,今天准时下班吗?”
“对,孩子过生日,我早点下班。有什么事明天再办吧。”彭景平笑了笑,接着又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
丁泠泠和彭景平道了别,来到档案室门外。她拧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锁上了。她还有些纳闷陈欣可这么早就走了吗,但是毕竟已经锁门,她也只能离开了。
1998年7月1日
顺安警察局大厅的大钟,在午夜时分敲响了钟声。声音在走廊,每一个办公室里回荡。
档案室里乱作一团,倾倒的柜子,满地散落的文件。房间的角落,陈欣可靠在墙上昏迷着。钟声将她惊醒,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惊恐开始发作。她看向四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上一段记忆只停留在她试图离开档案室。
来不及想这么多,陈欣可爬起身,往门走去,结果发现门已经锁住了。她不断扭动着门锁,然而无济于事。接着,她从余光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人。还没等她看过去,那个女人便闪现到了她的身后。
一双惨白的手捏住陈欣可的双肩,然后慢慢把住她的脖子。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时间到了,来完成我们该做的事吧。”
“救命,有人吗,救命啊!”陈欣可朝着门外哭喊着,泪水不断从她的眼中涌出。
身后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无比,又极为响亮:“没有人能救你,除了伟大的杜泽尔!”
陈欣可还没能尖叫出来,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到了空中,拽着她不断往后,直到撞到墙壁。她的脖子被隐形的手掐住,传来剧烈的窒息感。她贴着墙壁,脚不着地,双手试图挣脱那种束缚,嗓子里只能勉强挤出一些呼吸声。一张女人的脸浮现在她眼前,女人张开了嘴,那张嘴不断扩大,仿佛下巴无法成为它的阻碍。
那可怕的血盆大口,里面黑得一丝光经过都会被它捕获。女人的脸完全扭曲,像是一幅抽象画。她全黑的瞳孔开始发光,这是一种暗金色的光。光线直接刺进了陈欣可的眼中,让她失去了意识。
彭景平以前都睡得很沉,但是他这次却极容易惊醒。昨晚为儿子庆祝了12岁生日,大家都很开心。虽然他心思很重,但是也玩得很尽兴。
他做着梦,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同时龙伟的那句话一直在他的梦境中回响着。
“它就要来了。”
“它就要来了。”
“它就要来了。”
砰!
一声响动从客厅传来,虽然声音很轻,但足以惊醒彭景平。彭景平起了身,看了看身旁仍在熟睡的妻子。她眼皮微动,嘴里发出规律的细微的鼾声。
或许是什么东西掉了,彭景平是这样觉得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放不下心来,只能决定出去看看。出去前,他下意识地带上了佩枪。
客厅很暗,但是窗外还没睡的人家的灯光,能将客厅微微照亮。客厅里还摆着未吃完的蛋糕,他们忘了将蛋糕放进冰箱了。沙发上是送给儿子的礼物,一套乐高城市组的警察局套装,这十分昂贵又稀有,但是为了孩子,钱不是大问题。
彭景平绕着客厅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显然是他想多了,该回去睡了。在这之前,还是先把蛋糕放到冰箱吧,这么热的天气,坏了就太浪费了。他这样想着。
等彭景平关上冰箱门,走出厨房时,又是砰的一声。他走了出去,就看到一个瘦小身形的东西正翻动着沙发上的积木盒子。他立马举起了枪,不断逼近那个看不清形状的东西。
那东西原本正沉迷于翻动盒子,或许是感到威胁,它停止了动作。接着它回过身来,也让彭景平看清了它的样子。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的怪物,它有三只手臂,两只正常的之外还有一只畸形的手腕从肩膀处凸了出来,也让它的头只能歪向一边。它的脸丑陋无比,甚至可以用惊悚来形容,大得怪异的眼球让眼眶几乎支撑不住,眼角还有凝胶状的固体堆积。它的鼻子像是随便揉捏后就丢弃的纸团,粗大的鼻孔一伸一缩,甚至呼出了白气。而它的嘴没有嘴唇,参差不齐的尖牙往外突出着,像是野蛮生长的荆棘。它的腿又短又小,所以显得它的身子十分长。
怪物开始发出一种嘶嘶的吼声,像是一种警告。彭景平握着枪瞄准着它。
“别动,否则我开枪了。”彭景平大喊一声,虽然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
怪物显然不怕他的威胁,叫吼着就要扑上来。彭景平只能开枪,并且连开了数枪。枪声震耳欲聋,估计周围的邻居都会被这声音惊醒。
怪物中了枪,慢慢倒在地上。
彭景平忽然感觉自己的汗水流进了双眼,刺痛无比。他不得不眨眼,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
“爸…爸…”断断续续的稚嫩的声音传来,彭景平一瞬间就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谁。
彭景平张大了嘴,手上的枪也掉在了地上。他哭了出来,大叫道:“标狰!”
躺在地上的哪是什么怪物,而是中了数枪的男孩。他已经奄奄一息,嘴角不断流出血沫。
彭景平跪着抱起男孩,哭着说:“儿子,儿子你看着我,不要闭眼!”他完全慌了神,又对着主卧喊,“老婆!老婆你快出来啊!”
彭景平看着男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停止了胸口的起伏。
“不!”彭景平声嘶力竭地叫出来。
“哈哈哈!”怀中的男孩忽然笑了出来,“它就要来了,爸爸。”
彭景平被苏醒的男孩吓了一跳,但是忘了撒开自己的手。只见男孩的瞳孔变得漆黑,尖利的笑声响彻整个客厅。接着,男孩开始融化,变成了一滩腥臭无比的黑色黏液。彭景平也发现,周围的一切,像是陈年的墙纸一般开始脱落。
一大片一大片。
直到一切转换为了警局大厅的场景。彭景平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警局。因为是午夜,警局里面没有开灯。月光从窗外投射到大理石的砖面上,又折射到周围,大概能看见大厅的轮廓。
彭景平站在原地转了一圈,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不在家里。他看到,楼梯旁的墙面的瓷砖开始松动,接着砸落下来。从瓷砖的缺口,喷射出血液,顺着墙流动着。
那原本的壁画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动。原本的圣母玛利亚,变成了吐着毒蛇信子的莉莉丝。她踩在民众身上,同时召唤着恶魔残虐地攻击着人们。整幅画的场景变成了尸山血海,恐怖至极。
这时彭景平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呼救声,他拿着枪准备上楼。接着他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警察先生,你要去哪里呢?”龙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大厅中央。这一次他穿着黑色的袍子,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住。
彭景平回过头,厉声呵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龙伟笑了笑,说:“你。”
“够了!我受够你们这些把戏了,快停下来!”彭景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着。
“警察先生,这一切从来不是我能控制的。你早就知道停下来的方法了,不是吗?”龙伟朝彭景平逼近了两步。
“不可能,我不会那么做的。”彭景平猛地摇摇头,十分拒绝。
龙伟猜到了彭景平的拒绝,不紧不慢地说:“你要知道,只要你一直拒绝,这一切会一直萦绕着你。甚至萦绕着你的家人,你的同僚,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人。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彭景平已经完全忘了楼上还有人曾呼救过,他感觉到汗水流到了眼睛里,刺痛无比。他举着枪的手开始颤抖,难以瞄准龙伟。他知道该如何停止这一切,从一开始,他就走进了龙伟的圈套。
龙伟走到彭景平面前,轻轻压下对方的枪:“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你就能加入我们,为最伟大的事业贡献你的一切。”
接着,龙伟将枪的方向慢慢反转,让彭景平拿着自己的枪瞄准着自己。彭景平止不住地颤抖,他的脸几乎被汗液占满了。在龙伟的引导下,彭景平用嘴含住了枪口。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龙伟轻声说道。
彭景平流下了眼泪,然后闭上了双眼。
他扣动了扳机。
沈海阳还是一大早就来到了警局,他昨晚有了巨大的发现,他等不及想要分享给所有人。他快步走进大厅,然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彭景平的尸体。他开始尖叫。
丁泠泠试图拭去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她哭得失了声。刚刚法医抬走了两具尸体,彭景平的,还有陈欣可的。只是一夜之间,警局里死了两个人,还都是自杀。局里从上到下已经完全乱了套,更别说还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
夏沛白不停抖着腿,他一旦开始焦虑就会这么做。现在刑警队没有了主心骨,剩下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着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霍元东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妈的!我不相信!队长怎么会这么做!”他说完,站了起来,开始翻动着彭景平的办公桌,“一定还有什么隐情我们不知道,我会找到的,我一定会找到。”
霍元东打开了桌子上的抽屉,然后怔住了。他颤抖着将手伸了进去,然后拿出了什么东西。其他的人看向他,也都震惊无比。他手上的是录像带,上面还写着七月一日。不知道何时又被从法证科拿了出来,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写着“看我”。
众人都围了上来,沉默了良久。夏沛白叫骂了一声,扯过录像带就往放映机里面放。没有人阻止他,大家都知道录像带是空白的。
但是屏幕上开始出现了画面,大家震惊之余,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画面一开始出现一道闪光,接着镜头开始抖动。给人一种拍摄者正在穿越空间和时间的感觉。接着,画面转换到了室内,陈欣可也出现在里面。但是,此刻的她正飘浮在空中,像是被隐形的绳子拉扯着。她眼睛里只有眼白,完全看不到瞳孔。
丁泠泠定睛一看,觉得有些不对,然后她才发现,陈欣可脚上穿着龙伟作案时穿过的皮鞋。之前从法证那边消失,不知为何到了陈欣可的脚上。由于并不合脚,显得她的脚部十分别扭。
陈欣可缓慢地降落下来,站在了地面上。她被不知名的东西控制住了神智,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僵硬。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手锯,并将其放到脖子上。她对着镜头,开始用锯子切割着脖子。从第一下开始,血液就喷涌而出,她的嗓子里也开始发出咕噜声。但是她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还在左右平移着。随着锯子不断深入,她就这样活生生地将自己的头锯了下来。当头砸落到地上后,她也重重倒在地上。
丁泠泠看到一半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无法直面曾经那么亲近的人,用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陈欣可死后,画面忽然一黑。大家都以为放映结束了,但是两三秒后,画面一转,来到了警局大厅的楼梯。
镜头慢慢向下,就看到跪在楼梯旁的彭景平。他头仰着,脸正对着天花板,大张着嘴,眼睛里同样只有眼白。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拍摄者走到他的身边。然后他拿出手枪,十分麻利地吞枪自杀。
一声枪响之后,画面彻底变黑,结束了放映。
众人都了解了,这盘录像带就是一个挑衅。始作俑者从一开始就掌控着一切,让所有人成为这场游戏的棋子。
霍元东看得怒火中烧,他看向其他人,能感觉到他们也是这样:“我们必须要报仇,不能让队长就这么白白死掉。”
沈海阳赶忙拿出了昨天带回家的地图,呼唤其他人聚集到他身边。
“你们来看,我昨天查了六个受害家庭的地址,他们分别在这几个地方。”沈海阳指着地图上标记的6个位置,从地图上看它们各不相同,看不出什么规律。
“我没有看出什么。”夏沛白回答说。
“只是这样看当然看不出来。”沈海阳说着,拿出了一支黑色记号笔,“你们看,把1月和6月的家庭连起来,接着是2月和5月,最后是3月和4月。”
沈海阳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连着线。而当他这么做之后,众人发现,地图上的三条线交叉在了同一个点。点对应的位置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丁泠泠盯着那个点,思索了一会儿后,说:“这个位置代表什么?”
“不知道,但是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沈海阳这样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另外三人。
“那赶紧走吧,现在局里乱作一团,趁这个时候去刚好。”夏沛白走到自己的位置拿起了车钥匙,“开我的车。”
等到来到对应的仓库时,大家才发现这里真的已经被废弃很久了。他们走到仓库房旁边的空地,看着这里空无一人。不仅如此,地上到处都是搬迁过后留下的垃圾,一路堆到了建筑旁。
仓库是一个很长的平房,算下来有十多个巨大的房间,应该是分开租给不同的人。每个仓库外面都是一道厚重的卷帘门,旁边再配一个小门方便进出。霍元东走到从左边起的第一个仓库,试图拉动卷帘门,门纹丝不动。
接着霍元东又去观察了小门,门被一道大锁锁住,靠蛮力肯定是没法解锁。
“或许不是这个。”夏沛白说,然后往下去看下一个仓库。
丁泠泠和沈海阳也默契地去看每一个仓库的情况,绝大多数的仓库都和第一个一样,被牢牢锁住。直到丁泠泠来到第7个仓库,她发觉了一些异样。
这个仓库虽然卷帘门也是锁住的,但是小门的锁和别的不一样,显然是被特意换过的。丁泠泠检查了一下这个锁,比起其他仓库的,它更小,防护能力似乎并不太强。丁泠泠想到自己口袋里有没用的发夹,掏出两个开始试图撬锁。
其他人注意到丁泠泠的举动,也围了上来。丁泠泠满头大汗,显然对这个细致活并不擅长。没弄两下,就发觉到发夹断在了锁孔里。
夏沛白叹了口气,回到车旁,打开了后备厢,掏出了一把巨大的夹钳。他走了回来,推开众人,直接推着锁进行破坏。一秒钟的工夫,就把锁给直接夹断了。
“我们能这样做吗?”霍元东有些迟疑。
“作为一名警察,不能。但是现在我们的身份不是警察,只是普通人。”夏沛白收回夹钳,一脚踹开了门。
四人准备走进去,沈海阳打开了手电筒照亮了仓库内部的空间。他们已进入内部,便被一股强烈的恶臭熏得睁不开眼睛,这种味道像是肉类腐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味道。
在他们面前是一幅巨大的帘子,肮脏的帘子完全挡住了后面的空间。沈海阳走在最前面,用手电筒掀开厚重的帘子。接着一股更为猛烈的恶臭扑鼻而来,众人皱着眉头,强忍住才没有呕出来。
手电筒的光照向深处,四人发现后面竟然有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尸体估计已经腐败了好一阵子,难以辨认原本的模样。只能看出死者应该是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但是已经被尸水染成灰黑色。她应该本来就很瘦,就算是腐烂了体型仍然很小。青灰色的皮肤下面翻出腐烂的皮肤,蛆虫在糜烂的组织之间扭动。尸体周围已经被腐臭的血水覆盖,凝固成胶状的物质。
尸体不远处,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霍元东捂着鼻子走到桌子旁,打开了盒子。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震惊地回头看其他人。大家被他的神态震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着霍元东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录像带。录像带的样式和之前的那一些一模一样。
通知了警局后,法证已经开始在仓库进行取证了。四人只能回到警局等待之后证物的分析。
直到到了晚上,所有的证据才处理完成。众人在会议室开始进行证物的分析,按道理说这个会议是彭景平参加的,然而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他们本准备派一个代表参加,但是最后大家一致决定一同参加会议。
会议被控制得很简短,主要就是法医那边的分析。虽然大多数检查结果可能还要第二天才能得到,但是一些初步的分析还是能够用在会议上。
死者是一个35岁左右的女性,根据分析,死因很可能是活活饿死的。也就是说,死者很可能在那个仓库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体内的能量彻底耗尽后,才慢慢死去。死亡时间推测大概是一周前,很可能就是龙伟最后一次作案之后。
至于死者和龙伟的关系,目前没有什么发现。因为死者没有受到行动上的限制,大概率上,是她自己自愿待在仓库里的。而录像带上没有发现任何指纹或者其他痕迹,唯一能看到的是录像带上写着“唤醒”,字迹和之前录像带上的一致。
鲍甘泽对证物进行分析后,补充了一句:“目前还没有看录像带里面的内容,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看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于是众人将录像带放进放映机,期待着接下来会看到的内容。
屏幕上,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面部戴着黑纱的人出现在画面中。这个人的声音十分苍老,同时语速很慢。他慢慢地说着一个仪式的准备方式:
“这个仪式只是在书上有记载过,但是能否成功,并没有具体的纪录。所以,我不能保证它一定有效。仪式需要的耗费巨大,无论是时间还是物资的准备。
仪式需要的材料和步骤你们已经知道了,最重要的是献祭的这一部分。
仪式需要首先需要献祭28个人,这些人必须是非自愿地被献祭,需要在半年内完成。接着,在一周内,还要有一个意志脆弱和意志坚定的人自尽,完成最后的献祭。当30个人的灵魂都被仪式所用时,最后一个死去的人那一天的午夜,仪式就会彻底开启。
传送的大门会在教堂的旧址打开,同时也能唤醒它。
但是我要再强调一遍,这是一个冒险的方法,之前也没有成功的先例。你们考虑清楚,完成伟大的事业,还有更多的方法。他们已经找到了一种新的方法,他们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屏幕就黑屏了,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霍元东气愤地说:“简直是一派胡言,这些人简直是疯了。”
丁泠泠倒是比较冷静:“可你不得不信。而且这不是重点,如果录像带里说的是真的话,那今晚岂不是打开门的时间?我们必须得去阻止这一切!”
“可是我们不知道地点,教堂的旧址指的是什么?”夏沛白问。
沈海阳好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想我知道在哪里?顺安福音教堂以前不是在虹山湖中心的岛上有一个旧教堂吗?结果因为去岛上太麻烦,然后废弃了。”
夏沛白连连点头:“有道理,那我们得赶紧了,时间很紧。”
鲍甘泽扶着桌子,看着他们:“你们申请出警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就我们四个也能行。”沈海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另外三人沉默了,夏沛白为难地说:“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来一些支援。”
鲍甘泽点点头,说:“这样吧,你们先去。我之后帮你们申请,尽可能快地去支援你们。”
霍元东用力点点头,然后带着其他人一起走出房间。
等四人到了湖边时,距离午夜不到一个小时了。
丁泠泠检查了自己手枪里的子弹,然后环视周围,看到了停在岸边的破旧小木船:“看样子我们得划过去了,走吧,抓紧时间。”
他们快速上了船,由霍元东和沈海阳掌舵,两人飞也似的划着船,用着最快的速度往湖中心的岛上进发。丁泠泠坐在船头,她往湖中央看去,岛上的教堂就在那里矗立着。远远看去,也能发现那里有亮光。有人就在岛上,看样子仪式真的就在那里进行。
花了二十分钟,他们终于上了岛。岛上由于太久没人打理,四处都是野蛮生长的各种植物。穿过数个树丛,他们终于到了教堂门口。夏沛白走在最前面,用力踹开了虚掩的教堂大门。
大门一开,就能看到内部四处都点满了蜡烛,明亮如白昼。在教堂的最前端,已经破碎的彩绘玻璃下,用白线画着一个由六芒星包围的法阵。法阵外站着穿着黑色斗篷的两人。
霍元东带着其他人一同举起了手枪,朝着对面大喊道:“警察,转过身来!”
穿着斗篷的二人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了他们的脸。四人纷纷震惊,因为站在那边的两人中,一个竟然是龙伟。只不过他的脸部凹陷,满头是血,很明显是他当时自杀后的样子。而一旁的女人,则瘦得像个骷髅,应该就是今天在仓库里找到的那个女尸。
夏沛白轻声说:“这怎么可能。”
“欢迎光临,亲爱的客人们!你们也是来一睹即将发生的奇迹吗?”龙伟虽然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无比的兴奋和期待。
“我们可不是什么客人,你们搞得这些邪术也该停止了。不管你们是人是鬼,今天这个仪式到此为止了。”丁泠泠瞄准着对面二人,一步一步地往前靠近。
戴着斗篷的女人轻笑一声,说:“我想,你们现在要对付的可不是我们。”说完,女人带着龙伟转回身去,开始吟唱着听不懂的咒语。
丁泠泠还不明白那个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身后的沈海阳叫骂了一声。她回过头去,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被数十个人围住了。而仔细看了看,这些人全身被血液覆盖,但多数人有着形状不同的伤口,一看就不是活人。
“这些,都是曾经的受害者。”霍元东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为什么,他们会站在这里。”
夏沛白倒是没有感到害怕,厉声说道:“他们早就不是人了,都是被这个诅咒困住的冤魂而已。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今天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四人尽可能靠近,瞄准着不断逼近的怪物们。这些怪物虽然还有一丝人形,但是早就失去了意志。它们吼叫着,然后朝四人冲了过来。
众人没有犹豫,立即开了枪。冲锋在最前面的怪物中了枪,尖叫一声后倒下。然而后面还是前仆后继地不断涌过来。他们不得不一边射击一边后退。好在一轮射击之后,这些怪物都倒下了。
霍元东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枪烫得几乎快冒烟。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些异动,快速转身瞄准身后。但是他看到对面的人后吃了一惊,那站着的就是彭景平本人,只不过更苍白一些。
“队,队长。”霍元东迟疑了,手上的枪也放下了。其他人也听到霍元东的话纷纷看过来。
彭景平一开始闭着眼,忽然就睁开了眼,然后大张着嘴开始尖叫。他一张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嘴巴里的空洞,直直通过后脑,完全穿透。彭景平用力挥出一巴掌,直接将霍元东打得飞向远处,撞塌了一旁的已经腐朽的木制长椅。
其他人也很清楚这早已不是彭景平本人了,而是一个怪物而已。丁泠泠冷静地举枪,然后射击,击倒了准备再次攻击的彭景平。
之后丁泠泠又看到了陈欣可模样的生物,那个怪物捧着自己的脑袋,脖子处是一个巨大的切口。但是捧在手上的陈欣可的头,仍然在尖叫着。
丁泠泠眼含热泪,说:“对不起。”接着她开了枪,击中了陈欣可。
看到周遭一片倒地的尸体吗,大家不禁浑身发寒。正当他们准备去对付龙伟时,周围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呻吟声。接着他们便发现,刚才还在地上的那些怪物,又颤巍巍地慢慢站了起来。显然,这些怪物是不死的。
于是众人不得不再次开枪,在这些怪物彻底恢复行动力之前又一次打倒它们。但是不出半分钟,它们又站了起来。
沈海阳看着自己弹匣里所剩不多的子弹,骂了一声:“妈的!它们根本杀不死,我们不过是在浪费子弹而已。”
怪物们第三次扑了过来,为了阻止它们,四人还是不得不继续开枪。一轮下来,夏沛白和霍元东的子弹已经打光了,只能拿着枪作为重物击打怪物。
丁泠泠敏捷地躲过两个怪物的攻击,她只有一颗子弹了,不能再用了。她看到,霍元东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刚才被彭景平攻击后,他已经被打破了脑袋,现在满头是血。而沈海阳正和怪物们撕扯着,可是它们数量之多,他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夏沛白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尝试着捡起周围的蜡烛,试图点燃它们。
丁泠泠回头看去,龙伟和那个不知名女人背对着他们,还在吟唱着什么。她能感觉到,这个仪式似乎开始起作用了。距离午夜不过几分钟,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丁泠泠抬头看向法阵的正上方,那里有一盏巨大的吊灯,如果插满了蜡烛,能提供非常明亮的光线。不过因为年久失修,这吊灯被有些生锈的铁链挂着,摇摇欲坠。她一脚踹开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后,抬起枪瞄准了锁链的连接处。
她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失误。她尽可能控制手部的抖动,眯着眼寻找准心。汗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心脏也跳动得十分剧烈。她太紧张了,但是在一个怪物已经在逼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闭上眼,将子弹射了出去。
幸运的是,子弹击中了锁链,使之断裂。只看见那巨大无比的吊灯因为失重从空中直直落下。然后砸向了画有法阵的地面和一旁的两人。
轰隆一声,吊灯落地。因为剧烈的撞击,金属烛台断裂成尖锐的铁刺,刺进了龙伟和那个女人的身体中。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一片的蜡烛全都吹灭,教堂内瞬间暗了许多。
法阵很明显被毁掉了,因为丁泠泠有一种感觉,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抬头从教堂破裂的缺口处看到,乌云渐渐散去,透出皎洁的月光。
龙伟被金属穿透,已经无法动弹,他只能怒吼着。但是他的吼叫没能持续多久,他的生命力似乎在慢慢被抽离。同样的情况,也在那些行尸走肉上发生。它们已经无法再走动,慢慢地瘫倒在地上,然后变成灰黑色的尘埃,被微风一吹,逐渐消散。
夏沛白汗流浃背,脖子和胸口被挠出好几道血痕。他看着这一切发生,已经支撑不住坐在地面上:“结束了。”
丁泠泠闭上了眼,内心仍然汹涌澎湃。接着,她开始掩面哭泣。
沈海阳扶着霍元东坐在,然后将自己的衬衫撕扯成布片作为纱布帮霍元东包扎头部。
四人互相搀扶着走到小岛的边缘,湖面被风吹起阵阵涟漪。月光被湖水的波浪打碎,显得波光粼粼的。他们看向岛的对面,一阵红蓝相间的光闪烁着,想必是支援来了。
“我们该怎么解释呢?魔法?邪术?鬼怪?”沈海阳问。
丁泠泠笑着看着天空,说:“我想,实话实说就够了。”
他们身后的教堂,纹丝不动地站立在原地,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