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粉丝》归携

4、素描本里的秘密

　　那本被徐汐当作“罪证”和“耻辱”带回来的素描本，一直被她粗暴地塞在床底下，和几个落满灰尘的旧鞋盒挤在一起。每次不小心瞥见那个角落，徐汐心里都会涌起一阵尖锐的羞耻和被欺骗的怒火，让她立刻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被灼伤。

　　距离那场激烈的争吵已经过去了两周。生活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单调而沉重。打工、练舞、备考，循环往复。李芝遥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没有信息，没有偶遇，连朋友圈都像死了一样沉寂。徐汐强迫自己不去想，用更疯狂的练习来麻痹神经，直到肌肉酸痛到无法抬起。但夜深人静时，那张写满愤怒和泪水的脸，那句冰冷的“别再出现了”，总会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钝痛。

　　这天打工回来，累得几乎散架。她踢掉鞋子，把自己摔进沙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底。那个硬皮本的角落露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块沉默的伤疤。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把它拽了出来。

　　封面沾了点灰。她厌恶地皱了皱眉，本想再次把它塞回去，或者干脆扔进垃圾桶一了百了。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好奇，翻开了它。

　　她没有再看前面那些让她心碎又愤怒的素描。纸张哗啦啦地快速向后翻动，直到接近本子的最后几页。忽然，她的手指顿住了。

　　不是她熟悉的、带着艺术气息的速写或光影练习。
　　映入眼帘的，是漫画。
　　四格漫画，从本子的最后一页往前画。画风简洁，线条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可爱，显然不是李芝遥平时那种严谨的风格。

　　主角有两个。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夸张的紧身练功服和沾着油污的围裙（那围裙明显是她打工餐厅的制服样式），眼神凌厉、动作飒爽，旁边歪歪扭扭标注着「打工女舞神」。另一个则穿着宽大的白衬衫，戴着大大的眼镜，手里总是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或一支巨大的画笔，表情呆呆的，头上顶着「助手小神笔」。
　　徐汐愣住了。这…这原型也太明显了吧？！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翻。
　　第一格：女舞神在餐厅里被一只画得极其丑陋、浑身酒气、头顶“VIP”标签的怪兽（醉汉客人）伸出咸猪手骚扰，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第二格：小神笔突然从一本巨大的书后面跳出来，眼镜片寒光一闪（虽然画得只是两个反光圆圈）。
　　第三格：小神笔抡起那本比她人还大的书（书名写着《艺术史终极奥义》），狠狠砸在怪兽头上！
　　第四格：怪兽被打得眼冒金星，像颗流星一样惨叫着飞出了地球大气层，背景是浩瀚的星空和几个小星星符号。

　　“噗——”徐汐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画得太蠢了！也太解气了！那个呆头呆脑的小神笔，抡着大书揍飞怪兽的样子，简直蠢萌得让人心头发软。

　　心里的坚冰，似乎因为这幼稚又解压的画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她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继续往前翻。

　　后面的故事更加天马行空：女舞神练舞累瘫在地，小神笔用画笔给她画了个按摩机器人；女舞神被邪恶经理抢走了钱袋，小神笔偷偷用画笔复制了一个□□袋给经理，把真钱袋还给了她；女舞神深夜独自在家害怕，小神笔就画了一屋子会发光的、毛茸茸的守护小怪兽陪着她…

　　每一格都充满了幼稚的想象力和毫不掩饰的偏袒。在这个由线条构筑的小世界里，小神笔永远站在女舞神身边，用她笨拙却绝对忠诚的方式，化解着女舞神遇到的所有麻烦和不开心。

　　徐汐翻页的手指越来越慢，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温暖交织的感觉。原来在她独自挣扎、以为被全世界，包括李芝遥抛弃的那些日子里，李芝遥并非全然冷漠。她躲在自己的壳里，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给了她无条件的支持和陪伴。

　　一直翻到本子中间偏后的位置，漫画故事似乎进入了尾声。

　　第一格：月光下，城市天台。女舞神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独舞，汗水在月光下闪烁。小神笔抱着画笔，站在
　　不远处呆呆地看着。
　　第二格：小神笔的脸颊上画了两坨夸张的红晕，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她鼓起勇气，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对话框，里面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我喜欢你」。
　　第三格：女舞神转过身，狐狸眼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惊讶。她看着小神笔。
　　第四格：女舞神笑了，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她也伸出手，指向小神笔，对话框里是同样巨大的五个字：「我也...」。

　　然后，下一页不再是四格分镜。
　　那是一张完整的、画在素描纸上的图。

　　画得很认真，笔触细腻了许多，带着李芝遥一贯的风格，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月光如水般倾泻。天台上，穿着练功服的“女舞神”微微踮着脚尖，手臂环住了“小神笔”的脖子。而“小神笔”则微微低下头，闭着眼睛，无比虔诚地吻上了“女舞神”的嘴唇。两人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交缠。

　　画面静谧、美好，充满了圣洁感，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亲密。

　　徐汐的脸“刷”地一下红透了，像被火燎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跳出来！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
　　合上了素描本，动作之大差点把本子扔出去！

　　她喘着气，脸颊滚烫，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那张拥吻的素描在反复播放。

　　女武神回答：我也喜欢你。
　　然后是一张两人拥吻的素描图。

　　李芝遥画的…她和她…在…接吻？

　　徐汐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惊悚的画面甩出去。但没用。那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

　　等等…她突然想起前面那些李芝遥画的她的素描。当时只觉得被窥视、被“艺术化”而愤怒，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画里的她，面容似乎都格外…美丽？专注跳舞时眼里的光，大笑时飞扬的发丝，甚至疲惫时靠在墙上的侧影…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失真的光彩，仿佛被加了一层厚厚的、名为“喜欢”的滤镜。

　　难道…李芝遥对自己…？！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进徐汐的脑海，让她浑身僵硬，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烦躁地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她只是…只是画画！画着玩的！对！漫画而已！谁当真啊！”她试图用激烈的自言自语说服自己，但脸颊的热度和胸腔里失控的心跳却无比诚实地出卖了她。
　　她
　　不敢再碰那个素描本，把它远远地扔在沙发另一头，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晚，徐汐失眠了。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愤怒、羞耻、被欺骗感，与漫画带来的温暖解压、以及那张拥吻素描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某种隐秘的、让她心慌意乱的悸动…全部搅在一起。
　　迷迷糊糊睡去后，混乱的思绪化作了更加强势的梦境。

　　梦境里，还是她那个小小的家，还是争吵的那天。她愤怒地摔了素描本，对着李芝遥吼出那句“你真让我恶心”。李芝遥惨白着脸后退。

　　然而，梦境在这里发生了扭曲。

　　李芝遥没有绝望地离开，没有沉默地承受她的怒火。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了一种徐汐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火焰。在李芝遥踉跄后退一步之后，她猛地停住了。

　　下一秒，在徐汐错愕的目光中，李芝遥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她猛地向前一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霸道的力量，一只手强硬地扣住了徐汐的后颈，另一只手“砰”地一声用力按在徐汐身后的门板上！

　　徐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禁锢在门板和李芝遥的身体之间，完全懵了，甚至忘了挣扎。她只看到李芝遥镜片后那双眼睛，深邃得像要把她吸进去。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言语，李芝遥低下头，狠狠地、带着一种绝望又滚烫的气息，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触感无比真实！温热、柔软，带着李芝遥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纸张和铅笔屑的味道。霸道得不容拒绝，却又在唇齿相贴的瞬间，泄露出一种深藏的、令人心悸的颤抖和小心翼翼。

　　徐汐猛地惊醒！

　　黑暗中，她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颊滚烫，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梦中那霸道又柔软的触感，清晰得可怕。

　　她愣了几秒，随即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把自己整个缩进被子里，用被子紧紧蒙住头，似乎想把自己连同那个荒诞又羞耻的梦境一起隔绝起来。

　　黑暗和棉被的包裹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然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在被窝里闷热的空气中，徐汐的舌尖，却像不受控制般，无意识地、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仿佛在确认，那梦中虚幻的触感，是否真的残留了一丝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