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中微诺2.0》江沉溯淼

3、 真容

　　“行了二位，地方到了，慢走嘞您。”司机停下车大方送客。

　　“真是麻烦你了。”凌礼貌道谢，这里路到底是难走，把车开到这半山腰真是难为人了，车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就这样下了车，明还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登山背包。

　　“那就麻烦带路了，这位兄弟。”明打趣的说道。
　　“啊？那是自然，跟我走吧。”凌显然对这个新的称呼方式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后还是大大方方地开始带路了。

　　这里是未开发的山区，路确实很难走，山路上只是石块和土，并没有铺上石板也没有垒台阶，只有一条靠步行开采出来的小道。

　　凌怀疑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上都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路了，开始还担心明很难适应，不过现在开来是自己多虑了，明走得稳稳当当的似乎对这种原始的山路并不陌生，想必也是做足了功课。

　　“你是C区的人吧。”凌开口问到。

　　“嗯，对啊，也有人叫它凌江区。”

　　“啊，是这样的啊。”凌确实是不知道这事的，连C区这个名称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想必治理得很好吧。”毕竟是自己故友所管辖的区域，凌还是比较好奇的，不过想来也用不着自己去关心。

　　“还行吧，也就那样。”这种回答是凌意想不到的，毕竟他也是听闻C区发展是数一数二的，完全可以成为A区的，但后来也不知怎的被评为C了。
　　而这次他去C区的目的其实是因为他的那位老朋友方盛翼请他去帮忙的，还说要帮的忙得当面说，当然给出的条件是凌无法拒绝的。结果没照顾全，直接把他给吓回来了。

　　“姓方的也就那样，光看人还行，但点骨气都没有，做什么都唯唯诺诺的。”

　　这，这让人怎么接，赞同？还是反对？

　　“我，我觉得还好吧……”

　　“哦？难不成这位……跟他很熟吗？”

　　坏了，这下更难回答了，说的不好会不会被揍啊？

　　“啊？这个，哈哈，当然是不熟啊，哈哈。我一个——”

　　一边说着，凌忽然脚下一滑……完了，光顾着担心别人了，自己脚下给忘了……眼看着正要向前摔去，只见明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拽住凌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拉，硬是将人给扯回来了。

　　凌重心不稳，因着惯性几乎是将要扎进明的怀里。这一下可不得了，凌只觉得血往脸上涌，烫极了。

　　“那个，真的是太感谢了。”

　　“没事，举手之劳，你没事吧？”“没有没有，我没事，见笑了。”出了这种丑凌风翔巴不得一头撞死在这旁边的树上。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的明身形一僵。只见他忽地回头，眼神狠厉，只是墨镜将其挡住，掩埋进了暗色之中。

　　“唉？怎么了吗？”凌这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出言询问。

　　“哦，没有没有，不见笑，这有什么，继续走吧。”既然没什么事，两人便继续在山里走起来。一切看起来并无异样。

　　此时一只子蚊虫飞了出来，翅膀飞速地运作扇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与一般蚊虫看似无异，然而下一秒，这只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撕成了两半，中间还夹杂着电流。破碎的残骸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便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除得一干二净。明洁白无瑕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仍是不疾不徐的跟着前面的人走着。

　　月光洒下，照在了两人的身上，也平等地洒照着万物。秋天的山林是静谧的，除了二人鞋子踩在泥土上的簌簌声还有各种各样昆虫的叫声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为什么你之前说方盛翼这人胆小怕事呢？”凌还是压不住心中的疑惑。

　　“本来就是，从很多方面都看得出来，再说了，C区能有今天跟他又没有多大关系，他只是一个时机差不多了，该建设的该更近的都差不多了才上位的人罢了。”明满不在乎地随意答道。

　　凌也明显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表示疑问的“啊？”了一声。“是这样的，早年的C区是真的很一般，差不多就是创世之后那会儿，C区的经济运作不好，贫富差距很大，社会风气也不好，动不动就是贪官腐败，以权谋私，还有很多方面都有问题。

　　这些问题一多，时间一长，这社会的人们群众就开始闹，那方盛翼也因此下台了一阵子，后来有一群人坚持改革，才给C区的各个方面的问题进行全方位的打击，人们生活这才真正上道，那方盛翼这才坐收渔翁之利重新上的台。”明一提到姓方的这人那语气中就有说不清的不满。“原来是这样啊。”凌风翔在心中默念原来后来还发生了这些事。

　　……

　　“前面就是，不过我的房子很简陋，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凌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房子，全是用木头盖的，放在这个时代都可以被评为历史遗迹了，跟中心地带的那些高大建筑和充满科技色彩的大厦根本就是不能比的。更何况自己最近没怎么好好打理，凌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这个房子是你自己盖的吗?”谁知明根本就没有在意他的说的那些，而是直接惊喜地询问，隔着墨镜都能看出他在很认真地注释着木屋。

　　那一刻凌风翔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是啊，我当初闲着没事学着盖的。”

　　“哇塞！这可真是太厉害了，这是你一个人做的啊，真是难以置信，想不到你的手艺这么厉害！”明一看见那房子就快步奔向前，好奇的左右打量，还时不时用手敲两下木材。

　　凌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嗯，还，还好吧，也不是很厉害。”虽然从表情上来看还带着些许紧张，但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也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也能得到别人的欣赏的确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请问我可以进去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别客气。”凌将门打开，本来是想自己先进去，可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先请明进屋后自己才进来，随后拉亮了灯。随着简易吊灯的灯光亮起，屋内的情形也随之展露。布置的很简单，家具都是手工的。

　　“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能住进这种房子，想不到有一天竟然真的可以实现，只不过不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哈哈，谢谢你喜欢，你是这里的第一个客人。”话说出口，凌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挂起了不易觉察到的笑，两人之间再没了先前的警惕与尴尬，而是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故人。山里人，随意惯了。

　　凌一边说，一边翻找出一个电风扇。“是吗？那我还真是幸运啊。”明从山脚到山顶从头到尾都还是穿的那一套冲锋衣，仍是裹得严严实实，墨镜上也有了些许雾气。

　　“开风扇吗？我有点热了。”其实他并不是很热，这上山下山的路他来来回回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早就练的不急不躁了。
　　只是他见这一路明都这么穿着，想必是有自己的原因，也就没想着让人家脱衣服反倒是把这很久没用的电风扇翻出来了。

　　“啊？谢谢？”明向其道谢，他确实有点热了。虽然头发已经在登山之前绑好了，但汗水还是打湿了耳边的碎发，贴住了皮肤。似乎是出于某些原因，他暂时还不方便换衣服。

　　明就这么乖乖坐在那把木质的小板凳上，追着摇头的风扇吹着，脸上挂着满意的表情。凌烧了点水，等着放凉了再喝。

　　“这位哥哥就这么放我进来，不怕我对你不利吗？”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凌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可是这里是我家啊，如果真的要发生点什么，不应该是我对你不利吗？”凌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哦，好像也是。”明轻笑了一下。“我出去看看。”风扇吹得差不多了，明起身走向门边。

　　“嗯好，小心一点。”正好他也有点事要处理。于是目送明出了门……他将自己今天遇到的情况告诉了方盛翼，对方先是表达了真诚的歉意随后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说明天哦不已经是今天了，今天下午还得请他再去一趟，新来的不懂事，这回有人肯定靠谱。只是对要帮什么忙一事仍只字不提。

　　凌熄灭了与这个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的智能通讯器的光屏，合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望向了门外，眼中是疑惑和不解。

　　他到底是谁？细想一下，自己确实有些心大，半路冒出来的车说坐就坐，半路遇到的人说领就领，好像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不过这么久过去他确实是有些太无聊了，如今有个人如此闯入自己的视线之中，又对自己表现出这般兴趣，说他不带着目的是不可能的。问就是直觉，不过自己这儿一没宝贝二没机密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将自己的小木屋洗劫一空。

　　最终还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溜达着出了门。

　　等等？这是，起雾了？！这么大的雾，那家伙人呢？凌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屋后的那一片杨树林中，林中雾气缭绕，凌心中暗道不妙！随后飞奔闯入林中。

　　他屋后边这片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天气好点的时候那还好说，可现在才凌晨几点，再加上秋天离天亮也有得一段时间，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雾，这要是出个什么事那可该如何是好？凌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的后怕和担心。

　　“明——！你在哪里？……明——！”凌开始大声呼叫起来，边走边喊。他竖起耳朵来听，脚下的枯枝被踩断发出哀嚎。

　　“嘶啊——，哥，我在这里，哥？”凌风翔终于听到了回音，他突然觉得这一刻明的声音如同仙乐一般，但听起来好像是遇到麻烦了。
　　他只能加快脚步，冲着声音的方向去。好在终于是找到了人。不过此时的他正坐在地上，左手抬起，右手好似是在包里翻找的什么，整个人看起来仓促又无助。

　　“你怎么了？！”凌半跪在明的身边，托起其右手查看，只见手掌上有一圈小牙印。

　　明停下了右手在包里翻找的动作，低下头略显不安地说道：“我就是想到这边看看，怎知刚进来不久就起了大雾，我怕，就开始往回走，可绕了好一会都没有绕出去。刚刚不小心滑倒了，好像还不小心压到了一条蛇，然后就被咬了……”明说道后面越说越委屈，越来越小声“对不起，我不该乱走的，怪我让你担心了……”

　　“没有没有，是我的问题，是我刚才忘记提醒你了，你带的有药吗？”凌暂且放下了心中从没在这儿遇到蛇的疑惑，关心起人来。

　　“有的。”明老老实实地从包里掏出了药剂，凌接了过来尽量放轻动作为其喷上。

　　“感觉怎么样？”凌关切地问到，“我没事，让哥你费心了。”明仍是低着头，头发很蓬松，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其高挺的鼻梁以及略显窘迫而轻咬的唇。

　　凌本来下意识想摸摸头的，可觉得不太好于是就改成了拍拍肩膀，他使自己的声音尽量变得柔和一点“好啦好啦，没事了，我在这，我们一起走出去好不好？”

　　“嗯，好。”得到回答后的凌将其拉起，还细节地为其拍了拍身上的土，好在这衣服的面料使得土很容易就被拍掉了。

　　“脚没扭到吧？”明吸了吸鼻子回答“没有，哥我没事的。”“你没带什么电子设备吗？”“没有啊，我都放包里了。”“好吧，下次注意点，一个人总要小心点。”明的眸色暗了暗“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的。”不会再一个人独自走了……

　　“我们这是往回走吗？”

　　“对呀，不然呢？”

　　“我想去林子的另一边看看。可以吗？如果麻烦就算了……”这话听起来姿态极低，更像是请求，更何况是从伤员的口中说出来的，那当然是没办法拒绝了。

　　“当然可以，不麻烦，这里好久都没来客人了。如果你感兴趣，乐意奉陪。”

　　两人就这样并排走着，无言，一同向前，却没有挨着靠着。

　　两人莫名其妙的聊了很多，很多够不着天摸不着地的事。这些事情没有和任何人挂钩，但好像又和所有人都息息相关。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射到了迷雾之中，光似乎穿透不了迷雾，但又能在浓雾的衬托之下寻求到独属于光的形状。

　　“有光哎！”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说着便越走越快，在茂密的，正直生机盎然之时的杨树林中穿梭，那些腐朽枯落的树枝被他踩在脚下，紧接着因承受不住如此压力而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明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后便直接跑了起来。

　　“明？”紧接着，凌也开始跑动，寻着前面人的足迹进入了这透着光的大雾之中。他们穿过了树林，来到了树林的另一边，明停下来了，凌也一同停下，两人就这样一同立在山顶。

　　明摘下了墨镜，但其散落的头发在侧边挡住了凌的视线，凌所幸向远处望去。

　　雾气未散，但还有光在。

　　不需要原因，他追了上来，不需要理由，他在等待着。

　　风来了。

　　一阵狂妄的，不加以停歇的风卷地而来，将一切轻浮的，虚缈的尘土毫无招架之力枯枝败叶卷去，少年的发丝随之狂舞，背后的杨树林沙沙作响，像是欢呼，像是高歌。

　　远处的红日显露出来，清晨的太阳并不够火热，但却足够耀眼，只因为那是太阳。金色的光圈围绕着它，太阳下的云海托举着它，光圈因其而产生，云海因其而壮观。

　　是错觉吗？太阳这升起的时间是不是比平时有些早了？

　　在阳光的照耀下，领口敞开，身边的少年将脸转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