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慕容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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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熠在菱洲的官府忙了一天，纵然他幼年饱读诗书，教导陪读的太傅都觉得他天资聪颖，可从那堆案卷中抽出身来时还是觉得着实累了。
万元度根系之深，要查点什么，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有人听了吩咐，揣摩之后主动送上门来文书卷宗，翻查一趟下来，再结合离京前显武皇帝交代的，他心里大概也有个谱了。
日前对明凰说的不下两百万……还是保守了。
这万元度的头，是肯定不保了。
至于要查出多少数额，全由他说了算。
谢绝了那些官员的宴请谄媚，裴熠坐在回程的马车内，这才稍稍扯开衣襟，松了口气。
也不知明凰今日去哪里逛了。
顶着苏墨亭的身份，四处逛逛也好，她才受了那么大的苦楚，能出去走走散散心是好的。
毕竟，回京后又少不了在官场上厮杀搏斗。
菱洲这地方还不错，比棠邑要大上许多，有着不少珍奇玩意，但愿能讨她喜欢吧。只不过，他忽地想起在出了京城的马车上，她对他提及的“秦淮十里”之事。
他掀开帘子一角，沉声道：“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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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三层雅间内。
尹植望着自家主子逐渐阴沉下去的神色，撇了一眼那边把酒言欢的几个作陪，心中不耐地啧啧。
今天这一趟来的，真是晦气。
又要见血了不说，那花魁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吟些符合她身份的靡靡之音便好了，非要弹劳什子《商女怨》，现在晏国初立根基不稳，她这不是找死吗？
还得解开谜底才能见上一面。
之前流水似的金银首饰送去，竟然统统被退了回来，不知在端什么架子，惹得他这位主子十分不快。
尹植对护卫使了个眼色，将那群只知吟诗作乐的公子哥们一股脑统统赶了出去，还不忘交代那无理之人的处置方法。一个织造局小官的儿子，平时占着蔺骁这点远亲无法无天惯了，喝了点酒竟如此失态，死得不冤。
赶走了那群还在谄媚邀约的酒囊饭桶，待做完这些，间内骤然静下来，只剩大厅的模糊人声，还有伴奏的舞曲。
尹植看着慕容峥手上那捏了好一会的酒盏，笑道：“公子，您看要不小的去请那筝弹得最好的胭脂姑娘过来？”
慕容峥阴着个脸，兴致缺缺。
他一个皇子，备受宠爱的贵妃之子。这个把月来，不仅在水路上颠簸难适，看上的姑娘还是臣子的野花，等到了这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花的重金还被花魁拒之门外。
这都什么事儿？
他斜睨着眼，阴恻恻看过去，“有什么好请的？”
尹植讪讪地垂首，“公子说得对。”
博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慕容峥放下那酒盏，嗤道：“说什么花魁，说到底不过是些草民养大的，也配？”
尹植先是一愣，随即附和道：“公子尊贵，那些人于您而言连蚂蚁都不如，都是高攀罢了，却总有些蠢货，连攀都攀不明白。”
“还有，那花魁奏的什么东西？如此大逆不道的东西，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搬到台面上来。”慕容峥站起身来，往方才崔如莺表演的台子看了一眼，“红颜祸水。”
他转身离开。
就在他的手方才碰到门框时，一名堂倌在廊外高声道：“恭喜文竹雅间的苏公子解对谜底，崔姑娘说了，‘曲有误，周郎顾’，邀您到浣花阁小聚，请您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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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出文竹雅间。
她仍用那文扇遮住半张脸，只是刻意学做富家公子的姿态，但因苏家是皇商，姿态必定是有别于寻常富商的。
明凰冲着报喜的堂倌微微颔首，转而看向他身边的蒙着面纱的侍女，“烦请带路吧。”
“吱丫——”
隔壁雅间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她迈开的步子也顿住了。
她先是看见了那个脸色苍白得如同墙面一般的随从，诧异地发觉他竟是在棠邑时那个借由“丢了扇子”搭讪的书生。
没等缓过来，视线再往上移，看到了白面书生身边那位的面容时，她愣住了。
虽然穿着寻常富裕人家公子的衣裳，可她死死记在心底的，要杀之而后快的那几张脸中，这就是其中一个。
不似他哥哥“南诏第一美男”慕容君烨那般，美貌带有十足的攻击性。
并非超凡脱俗，但也能看出是个身姿不凡的男人。既有着他母亲那月儿似的柔美的多情眼，又带着他爹的习武之人惯有的剑眉星目和硬朗轮廓。
一个如假包换的，慕容家的种。
意识到这个，明凰的第一反应就是进入战斗戒备状态。
这厮怎会在这里？
他是来追杀她的？
她下意识攥紧了扇柄，身子僵硬得像块砖头，瞬时再无任何动作。
“公子。”荆霜的男人嗓音响在耳后，“您挡着那位公子的路了，挪步。”言毕，荆霜伸手，将她轻轻扯到靠墙的地方。
而眼前，慕容峥只是露出一个出于礼节性的微笑，并没有其他异常。
难道，他没认出她？
因为姨母万明珏厌恶萧氏的缘故，明凰和慕容峥没怎么来往过，平时见面就是每年元宵佳节，在宫宴上的会面，还隔着慕容君烨、慕容姝、裴熠，好几个人的食案。
说实话，从未单独见面过。
荆霜那一手女扮男装技艺超群的易容术，再加上对外而言明凰已然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她心中松了口气，的确不用过分担忧。
且她的嗓音天生不是说吴侬软语的料，要比寻常女子粗上一些，在荆霜的教导下刻意模仿起男子来，说破了天也就是个声音细了点的小白脸罢了。应该自然点才是，否则反而引人生疑惑。
况且今后还要进京入朝，总是要面对这些人的，不如以此机会正好练习一番——就算出错了，也好有转圜的余地。
明凰收起折扇，一拱手道：“抱歉，在下倾慕崔姑娘已久，骤然得以会面，有些失态了。”
慕容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最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微笑道：“这见上崔姑娘一面难如登天，公子竟然如此轻松便做到了，蔺某着实佩服。”
明凰谦虚道：“公子真是抬举苏某了，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
“蔺某亦倾慕崔姑娘许久，奈何一直未能见面，散尽白金也无济于事。敢问兄台大名，可否待兄台与崔姑娘叙完之后，赏脸让蔺某敬你一杯？也好让我讨点法子，得以和佳人一见。”
这是要和她结交了。
这慕容峥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肠子，从前便听慕容君烨说过他喜欢流连烟花之地，此番看来，倒是有迹可循。
他口中的蔺……明凰心中飞速盘算着。
苏运洲详细交代过菱洲的官员，细细数来，姓蔺的便只有一位——菱洲卫指挥使蔺骁。
而这个蔺骁，从前就是跟在慕容枭手下平息过南诏边境部族之乱的。
明凰心下了然，有了定夺。
能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仇人，那自然是百益而无一害的。那裴熠要是知晓她在这里便结识到了慕容峥，不知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明凰笑起来，姿态颇为谦虚儒雅：“蔺公子抬举了，要请也该是我才是。在下苏府苏墨亭是也，敢问兄台大名？”
慕容峥的表情在听到“苏”字时，有片刻的松动，不过转瞬即逝。他也笑得开朗：“在下蔺舟，久仰苏公子大名。蔺某的雅间就在隔壁，不如待苏公子去完，再来同我叙上一叙？”
“那自然是极好的，”明凰笑着应道，“在下去去便来，劳烦蔺兄稍等片刻了。”
“能听懂这首《商女怨》，还能答对崔姑娘谜底的人可不多见。在下也很想和苏公子……好好聊聊。”慕容峥重又恢复礼节性的笑，“苏兄快去吧，在下恭候。”
明凰心里一咯噔。
她抬眼看慕容峥，他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明凰明白了——他是在不爽。
她听这曲子是百感交集，那这叛贼上位的皇子，自然是觉得大逆不道。
没曾想是为了接近慕容君烨才来的这里，居然误打误撞遇到了慕容峥，作为皇子，估计他是想借此机会，暗中敲打敲打苏家。
她谦虚一笑，垂首道：“在下只是喜好诗词，且倾慕崔姑娘多年，投其所好罢了。蔺兄有所不知，这懂点诗书的女人就是喜欢一些情调，总觉得金银太俗……其实都是惯出来的，男人嘛，为讨美人欢心，说两句好听的便罢了。”
慕容峥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他笑着附和，“是了，是了。苏兄还是颇有些门道啊，看来，我得多和你喝几次酒才是。”
明凰知道是她说的话起效了。
“虽说今日一见如故，不过，”慕容峥眼含深意，“要是苏兄实在是讨崔姑娘的喜爱，要留宿暖阁的话……”
若这苏墨亭是个只知风月的色鬼，便也能直接打消他政治上不妥的疑虑了。
明凰“哈哈”干笑两声，“蔺兄这话说的……借您吉言了，但愿小弟能讨得美人欢心。”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慕容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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