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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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14号，从新加坡飞上海的CA3431次航班因导油管漏油导致发动机故障迫降香港机场。当时刚升机长没多久的周煜正是负责这次航班的飞行，他和副驾钱樾两个人配合得当将飞机从万米高空带回了香港地面，机上274人无一人受伤，而作为机长的周煜在最后下撤时为了保护一位乘客，导致腰部重伤，当场被抬上救护车送去医院。
向晚是这趟航班上的一名乘客。
乘务长疏散旅客的时候，向晚和从驾驶室出来协助客舱撤离的周煜擦肩。即便当时情况十万火急，但她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如果不是这位年轻的机长，或许今天他们所有人都回不来。
后来，她站在地面目睹了周煜受伤的整个过程。
那次事故来得猝不及防，本来那天晚上她还跟上海的朋友约好要一起吃饭，谁知道赶上了这么一个特情。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向晚总是容易恍惚，因为她对航班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印象，和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失去联系，这种感觉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经历了这次事故，很多梦醒时分，她分不清那场事故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那种感觉很难受，只有你一个人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直到三个月之后事故调查结果公布，作为新晋机长的周煜在此次事故中和副驾力挽狂澜未造成旅客身亡，航空公司才开始宣扬他们的事迹。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中，向晚再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她才终于对那次事故又有了些实感，不再终日恍惚。
周煜的出现仿佛是那段事故真实存在的有力佐证。
再后来，生活照常，工作照常。一开始坐飞机也还是会后怕，后来飞得多了就习惯了。那次事故，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少改变，非要说的话，就是事故之后，她对生命更加敬畏了，因为不知道哪天意外又会来，所以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更尽情的感受一切。
而周煜在那次事故之后，腰部做了手术，在医院静养了两个月，出院之后一边开始他的复训计划和心理治疗，后来事故结果公布之后，因为不是航空公司的原因，又开始听从公司安排接受各种媒体的采访，经过长达半年的休整，终于达到复飞标准。但他却在飞了不到一个月之后又向公司申请了两个月假期。
指标和数据的确可以反映客观情况，理论上他的确是具备复飞条件，但他知道，CA3431之后，他的每一次飞行都无比沉重，那274条人命无时无刻不悬在他头上。他开始害怕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未必还能像之前那般幸运。
即便周煜清楚自己的专业水平，但他依旧将CA3431的成功迫降归结为他足够幸运。
但人不能一直幸运。
周煜知道，如果迈不过去这道坎，他很有可能得跟他热爱的飞行事业说再见。他找他的家人、朋友、钱樾都聊过，甚至自己也单独找过心理医生。但是他们都告诉他：不会的，你不会再碰到这种意外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周煜明白他们也是在开解他，可事实是，只要飞行时间足够长，从概率上讲，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这避免不了，除非他选择不飞了。
所以，他在身边人那里找不到的答案，他来了拉萨。他想的是，或许换个环境，或许答案会藏在这里。
“所以，你来拉萨是为了让自己找回飞行的信心？”向晚问他。
周煜灌了一口啤酒：“也不是说找回信心。”
他停顿了一下，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继续说：
“我学飞行十多年，始终保持着敬畏，很多的模拟项目练了又练，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我觉得我其实是信任我自己的，在面对特情的时候，我可以基于我自己的判断做出最专业最正确的决定。我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我就是怕……怕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还是救不回飞机。”
此刻的周煜已经摘掉英雄机长的光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在工作上遇到一些坎，对着另一个普通人袒露出一些真实的内心想法。
向晚觉得今晚这份坦诚的分量格外重。
她问他：“所以其实你是在担心你不会每次都跟3431一样幸运，对吧？”
周煜沉默不语。
“可是周煜，你已经尽你所能做，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但剩下的不是你能决定的。”
周煜说：“我知道，但是背着几百条人命，这背后还牵扯到几百个家庭，这太沉重了。”
向晚对上他眼睛：“可能这样说不合适，可是我们必须接受生命就是会有终点的。”
向晚也仰头灌了一口酒，绵密的泡沫消在口腔里，“我妈妈是得癌症走的。”
周煜听闻坐正身体。
“你别紧张，已经过去很久了。”向晚安慰他：“从查出来到她走也就整一个月，我们都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是还是没能留住她的生命。她走那天早上，突然清醒过来拉着我说了好多话。”
向晚伸手擦掉眼角的眼泪，继续说：“我当时还问她，我说会不会太遗憾了，你都还没有开始享我们的福。但是她跟我说的是，‘没什么遗憾不遗憾的，我已经跟命运叫过板了，这辈子就到这了，我认了’ ”
周煜递给她一张纸，向晚接过来擦擦眼泪：“所以，周煜，退一万步说要是真的碰到了那样极端的情况，你已经尽最大努力争取过了，如果结局还是不尽人意，那就意味着是生命走到了尽头。你要接受它。”
向晚没再说别的，说到底这是他自己的课题，需要他自己来消解。
长久的沉默，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都在各自舔舐伤口。成年人要释怀，只有靠自渡。
夜晚的拉萨街头很安静，没有大城市的灯火酒绿，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歌声。
谁生来要做智者
我只想要入爱河
只有你听到我荡漾着
选一个愚笨的我
陪你荡入爱河
……
声音缱绻又暧昧，听的人骨头都酥麻。
听着爱河，要荡入爱河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