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某人非要陪我相亲》金砚

3、第 3 章

　　接下来的整顿饭，白锦然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桌人边吃边聊，等到散场的时候，春晚连难忘今宵都唱完了，小星星也早已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干爸家就在同一个小区，周阳他们本就打算住下，不用担心时间。
　　只是荆家平时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在，疏于打理，早就把荆凯的房间当成了杂物房，就连床上都堆了满满的年货——他提前也没说要回来，根本没人想起来帮他整理房间。
　　还好白锦然偶尔会回来住，房间倒是留着，前两天干妈还特意过来帮他晒了被子，暄暄软软的，应该比他自己那都舒服。
　　送完干爸他们出门，白锦然也开始穿外套：“爸您早点睡，我先回去了……小凯，你给爸保温杯里备好温水，他喝完酒晚上容易渴。”
　　荆凯盯着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白锦然从口袋里掏出来电动车钥匙。
　　“这么冷，你骑电动车回去？”荆凯皱起眉，回头对着已经回房的爸爸喊，“爸，你让我哥住下吧。”
　　白锦然：“？”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乖巧听话的荆凯对爸爸来说也实在新奇，他老人家居然很给面子地发话：“小然在家里住吧，回去那么远，太晚了，你还喝了酒。”
　　“爸，我就喝了半杯，没醉，明天还得上班……”
　　“我可以送你。”荆凯说完，“我开了车，明早酒醒了送你去上班。”
　　白锦然愣了下，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开了辆车回来。
　　只这一下愣怔，好像就失去了拒绝的机会，荆凯直接从他手里抽走了那串钥匙，转身去厨房给爸爸准备温水。
　　白锦然磨磨蹭蹭地回了房间，看着那张只有一米五宽的小床，心头不禁升起些异样。
　　他不该轻率答应留下的。
　　这床一个人睡还算宽敞，但是两个成年男性怎么说都挤了一些。
　　而且在这张床上留存过的记忆，哪怕是在释怀之后，也不适合再让两个人共同面对。
　　更何况，其中一方并不是真的释怀。
　　白锦然心里有鬼，于是迅速洗完上了床，想趁着荆凯洗澡赶紧睡着。
　　众所周知，人睡着了是不知道尴尬的。
　　然而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也根本睡不着。
　　但好在装睡并不难。
　　只是一直到荆凯那一侧的床垫开始下陷，白锦然才惊觉，由于太紧张，刚刚装睡的时候居然忘记背过身。
　　一个装睡的人也不好在对方面前临时换姿势，他也只能满身僵硬地等着荆凯躺好。
　　这床显然比白锦然以为的更窄了些，他已经尽量靠着墙壁了，可荆凯一躺下来，身体还是与他若有若无地贴在了一起。
　　明明荆凯才是刚刚洗完澡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体温却比一直在被窝里的他还要热一些。
　　白锦然又懊恼地想，居然连被子都忘记多拿一条。
　　可能这种相触连荆凯也觉得别扭，没多大会儿，他也由平躺换成了侧睡。
　　满心以为他会选择背对着自己睡去，白锦然刚想松口气，却又感觉到他略带着几分酒气的气息扑在了他的鼻端。
　　荆凯那么久没回家，今天光是周阳就跟他提了好几盅，更不用说他主动敬爸爸跟干爸的那些。
　　要不是他酒量还可以，恐怕早就不省人事。
　　但荆凯分明也是有些醉了，不然怎么会不懂避讳，就这样面对着面与他躺在一起，任呼吸纠缠。
　　白锦然不知道是因为被他的气息扰乱了心神，还是酒劲儿后知后觉地上来了，总之脑子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些早就该忘记的画面。
　　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相拥在这张床上，同样喝醉了，一切都朦胧而绮丽。
　　交缠的气息，隐忍的眼泪，在绝望中生出的疯狂以及——连疼痛都忍不住倍感珍惜的无声厮磨……
　　与荆凯的重逢像是打开了白锦然曾极力隐藏的回忆开关，这一晚他睡得断断续续，关于那夜的梦却一直没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睡着那一夜的正主，梦里的画面也真实了许多，与他这几年每次梦见的都不太一样。
　　梦中的白锦然再一次趋于本能贴上近在咫尺的薄唇，那温润的真实触感却让他彻底惊醒。
　　起码此刻，这不是梦。
　　他真的亲到他了！
　　白锦然猛地起身，后撤到墙边，惊慌地望着身旁的人。
　　荆凯这才因为他的动静缓缓转醒。
　　他张开眼，看着紧贴着墙面的白锦然，嗓音里还带着初醒的低哑：“怎么了？没睡好吗？”
　　白锦然整个人都有些瘫软，说不上算不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挺好的。”相对于这几年来其他的日日夜夜，这一晚已经算睡得挺好。
　　吃过老爷子买回来的早点，白锦然抓了电动车钥匙就要出门。
　　荆凯紧跟着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我电动车也要骑回去的。”白锦然飞快拒绝。
　　可是到了楼下的停放处，看着干瘪的车胎，他又不得不感叹人在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也许是昨晚有人放鞭炮给崩的。”跟着下来的荆凯检查后判定。
　　虽然搞不明白鞭炮怎么会崩得这么巧，但白锦然还有挣扎的余力：“没事……我打车回去算了，时间还早，你还能……”再回去多睡会儿……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荆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
　　“大年初一应该不好打车，就麻烦你送我了。”白锦然识相地改了说法。
　　说起来，见面之后，荆凯一直表现得很得体，心猿意马的人是他。如果再继续无视对方和平共处的信号，就更显得小气了。
　　一副放不下从前的样子。
　　荆凯幽幽地看着他：“哥对阳哥月月也这么客气吗？”
　　白锦然没想到他忽的来这么一句，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去。
　　他忙不迭跟上去。
　　两个分开了几年的人，再单独相处总是免不了尴尬。
　　寂静的车厢里，白锦然感觉自己几乎快被这种尴尬吞没。
　　奈何车程又不短，沉默了许久，他还是忍受不下去，没话找话：“还不知道你提了车。”
　　荆凯瞥他一眼，冷静回答：“不是什么大事，工作需要。”
　　说起来，他现在也还在上大四。前两年不回来，跟爸爸说的也都是因为工作，看来不只是单纯的借口。
　　荆凯问：“怎么选了离家这么远的派出所？”
　　白锦然斟酌着开口：“就……不想老是被特殊对待。”
　　离家近的派出所都归爸爸他们退休前的公安局管，也是他亲爹牺牲的地方，他这个借口也算无懈可击。
　　荆凯语气平常，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爸说想让你也买辆车，方便回家，你不肯。”
　　白锦然嗯了一声：“又不出远门，用不上。”
　　“我开车都要小二十分钟，你回家骑个车，太远了。”荆钺继续道。
　　白锦然忍不住辩驳：“我平时也不骑车回，昨天除夕，难打车。”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白锦然用爸爸的抚恤金付首付买下的。
　　他才刚毕业一年多，在这小地方，工资刨除月供，剩下的也就只维持在温饱线。爸说要他买车，想也知道是要直接帮他出钱。
　　爸跟妈一辈子辛辛苦苦也没攒下多少，妈最后那场病还花了很大一部分。
　　他已经攫取了太多本该是荆凯的东西，总不能让老爷子把最后一点老本也花在他身上。
　　荆凯好像窥见了白锦然的想法似的，开口道：“爸的退休金比你工资都高，你不用替他心疼钱。”
　　白锦然：“……”
　　倒是也不用侮辱得这么直白。
　　二十分钟的车程，沉默中觉得太过漫长，但真的开到头，白锦然又觉得时间似乎短了些。
　　以后他们之间这样平静的独自相处机会恐怕也不多。
　　“锦然哥！”刚下车，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锦然扭过脸去：“萱萱，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是负责带他的警察，他师父丁警官的女儿，家就在派出所旁边，没几分钟路程。
　　丁萱对他红着脸笑了笑：“我爸说今天你值班，大过年的，吃饭肯定又要自己对付，我们全家的聚餐在中午，晚上家里没什么人，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到时候过去吃。”
　　她说着，又好奇看向还停在一旁的车，“今天有人送你来的吗？”
　　“我弟……”
　　白锦然才刚回答两个字，一旁主驾的车窗就缓缓降了下去，露出荆凯不苟言笑的脸：“哥，你几点下班？”
　　“啊？五点半……”
　　“那我准时来接你。”他的目光沉静地扫到丁萱身上，“接你去相亲。”
　　说完这句话，他扬长而去，留下白锦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丁萱尴尬地摸着劲侧：“你要去相亲啊……没听我爸说。”
　　白锦然原本也没跟她爸提过。
　　他点点头：“所以……晚上就只能辜负师父的好意了，替我说声抱歉。”
　　丁萱摆摆手：“没关系，本来也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这大傻丫头，真是啥话都憋不住。
　　她想了想，又凑近了点：“你弟还挺帅的……”
　　白锦然一时语塞。
　　她见他不搭茬，干脆摊牌了：“那他有女朋友吗？”
　　白锦然：“……”
　　虽然他没想过欺骗小姑娘的感情，但她这移情别恋的速度，还真是有点太快了。
　　白锦然原本以为早上那个失误的亲吻会令他一整天坐立难安，但他明显低估了群众在节日里喝酒闹事的频率，一整天不是在出警，就是在出警的路上。
　　荆凯来接他的时候，白锦然才刚处理完最后一起纠纷，整个人蓬头垢面，站在精心装扮过的荆凯面前，简直像个土包子。
　　他想起来忙里偷闲时刷到的周月下午发的朋友圈，原来荆凯这看上去氛围感十足的发型，是周月用卷发棒一点点卷出来的。
　　周月举着卷发棒跟他拍了张合影，还配上文案：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就这脸，配上这发型，谈恋爱包不亏的！
　　怪不得，这样用心，根本不像他自己的风格。
　　反观他，换上便服，头发随便一捋就坐上了荆凯的车。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相亲。
　　约定的餐厅离他们所不远，上车没多久，荆凯就突然开口问：“为什么答应相亲……真想结婚了？”
　　白锦然舔了下嘴唇，低低嗯了一声。
　　他并没有看向驾驶座上的荆凯，这种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
　　“是自己想，还是他们想？”
　　白锦然看向黑蒙蒙的车窗外：“有区别吗？
　　接下来的一路，荆凯再也没说一句话。
　　其实他骗他的。
　　牺牲自己的感受无关紧要，白锦然的道德感却令他无法欺骗一个无辜的女人。
　　只是在荆凯面前，这话他说不出口。
　　餐厅里，周月早已经在等着。
　　除了她，还有两个女孩背对门口而座，看到周月对他们挥手，两人一起转过头来。
　　其中一个跟周月从中学时就老混在一起，白锦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一看到他们，立刻流露出跟她如出一辙的古灵精怪。
　　另一个没太大情绪起伏的，应该就是这次相亲的女主角，赵晓涵。
　　虽然没有想跟对方有什么发展，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相亲，白锦然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僵硬地对着对方挥了挥手：“你好，我是白锦然。”
　　从中学时候开始，任何女孩子只要看到他跟荆凯同时出现，视线基本都要先落在荆凯身上。可赵晓涵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对着白锦然笑了笑：“白警官，看来你不记得我了。”
　　“啊？”白锦然惊愕。
　　周月惊奇地问：“你们还有什么前缘吗？”
　　这他哪儿知道。
　　白锦然求助地左看看右看看，心底的无措在看到荆凯那面无表情的脸时，又变成了无味，闷闷地回答：“对不起，我好像……”真的不记得。
　　赵晓涵拿起椅背上的厚围巾，重新围好，把大半张脸都围了进去，只留下一双沉静的眼睛：“这样呢？有点印象吗？”
　　他们选的位置灯光有些昏暗，哪怕已经走到座位前，彼此之间看上去也不太真切。
　　只是那一刻，白锦然福至心灵，猛然想起：“啊——是你，前些天……”
　　剩下的话他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赵晓涵的目光这才在白锦然与荆凯之间来回打了几个转儿，然后缓缓开口：“白警官，我来让你娶我啦，现在还算数吗？”
　　在餐桌的遮挡下，她们看不到的角度里，荆凯一把握住了白锦然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