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栖》安槿溪

7、第七章

　　直播准时开始，许秋把链接挂在直播间，她盯着后台数据，主要关注直播间的在线人数。

　　平台直播间显示的人数颇为友善，在线人数几十人，不真实却能有效缓解江如的尴尬。

　　江如开播前给自己明确过目标，今天主要任务是熟悉流程，把握直播节奏，组织好语言。面料，尺码，款式，搭配，尽量保证介绍的过程流畅，让人听着舒服，愿意在直播间蹲蹲。

　　十分钟后，后台显示在线人数二。许秋对江如比划手势，这二位，八成是公司同事。

　　“现在给大家过下我身上这件马甲，她是做旧牛仔，面料非常软。”这款马甲有五件，江如取了中码给大家展示柔软度，“面料百分百棉，给大家量下胸围，m码的胸围104，可以穿到120斤，但建议110斤以内的女生来入，嗯，穿出的效果会更好。那个，领口和肩膀的设计立体，很显气质的一款马甲，单穿，或者里面搭半袖，都好看。”脑中不断的思考总结展示，江如的神经一直紧绷。看别人在直播间里卖衣服感觉挺简单，真正做了才知道，并不容易。

　　初始直播时长江如设定为两小时，在不断摸索的过程中，不停组织语言，江如没精力注意自己眼神是不是乱飞。

　　在线人数最高四人，直播间里没有任何互动。关掉直播，江如长出口气，她现在没力气跟许秋说话。两人先回到工位，萧白单独给她点的饮品已经送到，冰沙化掉大半，江如嘬了一大口，总算缓过口气。

　　江如现在没勇气去看直播回放，多少有点逃避的心理。开播前江如给王漫布置了工作内容，观看她直播，找出她在直播中存在的问题和可以改善的地方，整理好后以邮件形式发给她。她相信王漫能做好这项工作。

　　从洗手间回来，江如调整好情绪，回来跟许秋复盘。

　　“中间有进入直播间的人，停留大概三十秒。”许秋边说边观察江如的情绪，“最长停留时间2分钟。”目前来看，直播间留不住人，“那个，还没有人关注直播间。”

　　“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设置新人关注券，点关注领十块钱券，没有门槛，下单就可以用。”吸引大家关注直播间。

　　许秋之前跟着个小女孩干的，她就负责上链接，核对单号，把跑单的货拿出来，优惠券如何设置，她没接触过，“我没弄过。”许秋心虚的低头，一天下来，她已经有两件事完成不了。

　　“没事，现在信息发达，我们搜下如何设置关注优惠劵。”江如说着已经开始搜索，按照上面说的步骤，她和许秋一起操作。

　　事情总会得到妥善的解决，她不会评价你的能力，而是带着你解决问题。许秋觉得这次很幸运，跟了个不会只挑自己毛病的领导。

　　直到最后确认，许秋回头望着江如，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才敢点。

　　新一轮的搜索，目的是让关注优惠劵能出现在直播间，“你试试先关注，再取消，再关注，看看能不能领到两张优惠劵。”江如也没弄过，不知道会不会存在反复关注的问题。

　　“不可以，只能领一次。”

　　还挺智能，可以识别相同id，江如放心了，“优惠劵先删了吧。”操作落实到位，江如整理好上午的物资清单，“我找领导申请下优惠劵的事情”。利润空间被压缩，自然需要领导审批。

　　得了许可，江如推开办公室的门，“这边，直播过程有些需要用到的物品，我列了分清单，备注里标明了用途。”打印好的明细递给萧白。

　　全部是直播会用到的物品，萧白眉头紧锁，“去把管行政的女生叫进来。”

　　进门江如就看见窝在沙发玩游戏的周里里，工作两天，她还不知道周里里在公司担任什么职务。

　　游戏还没结束，周里里瞧了眼萧白的脸色，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毫不犹豫的选择挂机，她宁可被举报，也不敢招惹姐姐。

　　额，她申请的算办公用品？应该先报给行政，由行政找萧白审批，现在算越级申报？江如直接找萧白，是因为第一天萧白说，“有任何问题直接找她”江如就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似乎不妥。

　　“你继续。”

　　“根据第一天直播情况，后台数据显示，有人短暂在直播间里停留，我们想设置点关注领十元优惠券，没有门槛，下单可以直接抵扣，借此增加直播间的关注人数。”江如留心萧白的反应，来之前，她做好了被驳斥的准备。

　　“前期你准备投放多少张优惠券？”萧白盯着江如，神情显得严肃。

　　“根据目前的数据，十到三十张足够，领取的七日内下单就可以使用，每个账号只能用一次。”江如刚说完，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行政的女生探头进来，周里里跟在后面。

　　萧白目光扫过，示意俩人进来，继续对江如说：“可以，前一周尽快适应主播身份，丰富你介绍衣服的语言和词汇。”针对江如今天的直播情况，萧白指出问题，“嗯，啊，额，那个，类似词少出现在直播间。对着镜头找到与人交流的感觉，而不是呆板的介绍衣服。”

　　江如虚心接受，她确实存在需要提高的部分。

　　“一周后会根据你的表现适度推广。”提高人们刷到直播间的概率，萧白早有规划。

　　她可以花钱推广，但前提是你得有价值，江如完全明白萧白的意思，挺有压力的。不确定，没把握，江如没接话。

　　看着面露紧张的江如，萧白轻笑道：“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随着萧白的调侃，办公室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这人的气场太强，江如总会在不经意间被压制。江如配合的笑道：“我会努力。”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萧白眼底的笑意更甚，“行，期待你的表现，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您还是别期待了，我真是受不起，江在心里吐槽，脸上还保持着笑容，“要是没其他事，您先忙。”准备撤退的江如尊称都用上了。

　　“你报上来的需求，不留下听？”摆明不让江如离开。

　　批不批你一句话的事，我听什么，江如已经感觉到行政女孩在看她，别给她拉仇恨了，江如心里苦，但也知道，这办公室进来容易，出去难。

　　江如换到旁侧的位置，把跟萧白面对面的位置留给行政女孩。就是这个女孩面试给江如发的登记表。她负责一部分人资工作，一部分行政工作，公司人少，初期的工作量没那么大。

　　“我跟你怎么说的。”萧白语气里平添几分怒意，“让你按照服装尾货直播间采购物资，你按照的什么。”物资清单甩到女生面前，“三番四次的出错，你还想不想干了。”

　　清单在女生面前飘飘荡荡的落到地上，萧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客气的命令女生捡起来，看。

　　当着众人的面，挨了训斥的女生面如土色，她蹲身捡起地上的纸，眼中蓄满了泪。

　　江如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心思，萧白怎么对女生，日后也会怎么对她，本质上她们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升起兔死狐悲的感伤。

　　“还有脸哭，眼泪敢掉下来，你就直接走人。”萧白的耐心彻底耗尽，“清单上的东西，为什么不提前准备。”

　　女生抿着唇，正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没有跟上萧白的节奏。

　　“皮尺，快递袋，打单机，哪项不是最基本的需求？”萧白越说越气，“你自己想不到，不会上网搜嘛，你这都不是脑子问题，是工作根本没用心。”萧白感到挺失望，“半个月的筹备时间，你就完成到这种程度。”

　　周里里在旁边站着不敢抬头，她介绍来的室友，学习在班级数一数二，本来要考研，可惜家里不供了，让她回老家结婚，主要为了收彩礼，用来给哥哥买房子。周里里同情室友的处境，介绍她来萧白的公司上班，谁都以为她会很用心的工作，没想到一直出纰漏。

　　“给你半个小时，按照清单的内容采购。”萧白挥手让女生先出去。

　　目前没人下单，她们有时间完善需求，在江如看来，这是小事，尚有补救措施，不必疾言厉色。

　　离开办公椅，萧白走到江如面前：“你觉得我对她过于苛责？”

　　“您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说实话，江如不想和萧白起冲突。

　　“第一次，她按正常主播列的采购清单，我提点过她。第二次，设备换了，但最基本的衣架都没在采购清单里，我让她稍微用点心。第三次，落地衣架选的没轮子的，反复强调服装尾货，告知她可以在直播间里模拟带货过程，检查需求。”事不过三，萧白给过她很多次机会。看见江如报上来的清单，就知道女生根本没按她说的做。

　　瞬间，江如想到上午熨烫六件衣服的王漫。她是说不听，萧白是教不会，掌握话语权的人也要在员工那吃瘪，江如眼底透出笑意，勉强维持表情道：“您，您辛苦。”

　　从员工到领导，站的角度不同，感知到的情绪自然不一样。江如依旧不赞同萧白的做法，但她完全能理解萧白的情绪。

　　怒意在江如同情的目光中消退，“你去忙吧。”萧白走回座位，语气中甚至带出点委屈。

　　都是人，都有各自的不易，看着流露出孩子气的萧白。江如犹豫了下，走到萧白的对面，“萧总听过情绪管理的ABC理论嘛。”

　　萧白抬头，看向没有马上离开的江如：“你，在安慰我？”

　　“嗯，有帮助嘛。”江如含笑看着萧白，她还是更喜欢萧白神清气朗的模样。

　　萧白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嗯，你别误会就行。”不知道为什么，萧白不愿意让江如觉得，她是个苛刻的领导。

　　呼吸一滞，江如错开目光。短暂的几次接触，萧白总有些行为和言语，会让她产生错觉，好似自己对她是特别的存在，江如讪笑，“先去忙了。”

　　目睹全过程的周里里指尖冰冷，冷意沿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她走到萧白身边，低头道歉：“对不起姐姐，我，我不该把她介绍过来，姐姐罚我吧”。

　　看着脸色泛白的小朋友，萧白沉声道：“去锁门。”

　　萧白对江如的不同，周里里能感觉出来，平静的心被思绪搅乱，越想越慌，拧了两次才将门锁好。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周里里整理好衣服，擦干脸上的眼泪，擤了鼻涕，低着头去开门，她尽量躲避行政女生的视线，开完门就回到萧白身侧站好。

　　办公室的气氛诡异，行政女生将选购好的产品清单交给萧白，大概扫过一眼，萧白将单子给站着的周里里。

　　“皮尺一会问下两组的习惯，是喜欢用散装的，还是用皮卷尺，方便拿取。”周里里说话声还带着鼻音，“快递打单机，好像有连手机也能用的，使用更方便。”行政女生选的价位便宜，但姐姐看中的是功能，是便捷，是能提升效率。

　　全程萧白没有说话，她看向周里里，厉声道：“还不去干活。”毫不掩饰她的不满。

　　周里里声音里夹着哭腔，“知道了。”她对行政女生使眼色，俩人一起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单独做了隔音，外面的人根本无法听见里面的动静。江如抬眼看见红着眼圈走出办公室的周里里，略感疑惑。没人敢去八卦办公室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周里里对萧白应该是更特殊的存在吧。江如缓缓收回视线，六点整的时候，她第一个打卡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