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栖》安槿溪

6、第六章

　　上班第二天，就开始盼休息，江如把脸埋进枕头，半晌恋恋不舍的离开床。她今天起的比昨天早。嗯，因为今天下午要开播，所以她化了全妆，不是由于某人的调侃做出的改变。人总是习惯为自己的行为找说辞，来达到内心的自洽。

　　面对不想做的事情，会有下意识的逃避行为，刷会儿短视频，看会杂七杂八的内容。转念她又想到王漫，这人势必会审视她的直播，至于萧白，应该也会看她如何直播吧。总希望从别人那得到认可，总希望能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江如清晰的知道自己焦虑的源头。表现不好，最多过不了试用期，多大点事，江如劝慰自己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幼年养成的思维模式，通过后天的认知，不断修正，过程说不上愉快。

　　江如不断加强自己可以通过努力和修正把事情做好的信念。在脑中模拟直播场景，反复练习，等到公司时，心中的焦虑已然消退。

　　“早。”江如碰到另外组的同事，笑着打了招呼。

　　两组最好保持差不多的进度，另一组负责直播的女生询问，“你们打算哪天开播。”

　　“今天下午，先播着试试，没做过直播，还挺紧张，你呢，有经验不？”江如说话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紧张。

　　“服装没播过，播过几天才艺类。”女生苦笑，总有所谓的大哥要联系方式，她不擅长应对，没播几天就放弃了。

　　经验总是相通的，江如笑道：“行，至少面对镜头你没那么紧张。”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女生紧绷的神经得到些许的放松，“我们再理一天货，明天开播。”

　　“嗯，我们一起加油，先过去了。”

　　目睹全过程的许秋心下赞叹，她到公司都是低着头走，怕碰到同事，那声自然问候的“早”不知道为什么，卡在她喉咙里干涩生硬，怎么都做不到自然流畅的打招呼，发出的声音，听的她自己难受。

　　“许秋上午跟我调试下直播设备，王漫负责熨衣服。”江如说完，听见王漫低声嘟囔，“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你对工作安排有任何不满意，可以直接找萧总反应。”每项工作都难以落实，江如对王漫的好感度为零。

　　王漫鄙夷的看着江如：“你除了会搬出萧总，还会干嘛。”不过是年纪大，萧白才安排她领队，真以为自己有能力呢。王漫认为自己能做的更好，缺的是机会。

　　不管什么办法，管用就行，见人进了库房，江如总算能开展下一项工作。

　　相同的场景和环境，许秋代入江如的角色，她会选择不安排王漫任何工作，尽量回避冲突和矛盾，慢慢等萧总发现问题。

　　许秋的欲言又止落在江如眼里，她笑了笑，用温和的语气道，“想说什么，说吧。”

　　在江如鼓励的注视下，话在脑袋里过了好几遍，许秋试探道：“要不，别给她安排活了，我可以多干点，没关系的。”

　　实诚孩子，别人大概都会质疑凭啥她干活少，还能开一样的工资。现在是刚开始，时间久了，工作熟练以后，人心里看重的东西会改变，渐渐会滋生出不平衡，“然后呢，让她一直摸鱼。”

　　“早晚会被领导发现。”许秋越说声音越小。

　　明白许秋的意思，这孩子是为她好，不愿她跟王漫惹气，“那，你觉得，领导问她为什么不干活，她会怎么说。”

　　许秋怔愣，答案脱口而出，江如没安排她干活，责任重新回到江如身上。

　　“干活吧，登录后台账号。”昨天下午，江如她们收到了所需的账号和密码，目前店铺没有任何链接，“做三个直播专拍链接，金额按这个来。”品牌尾货按小衫，外套，半裙，裤子等类别区分价钱，链接挂上这次需要的金额就可。

　　“链接需要的图片用什么？”许秋之前跟着在卖场直播，款式链接的图片卖场提供，或者她现场拍照片。

　　“我们自己作张图，上面写墨染品牌折扣，中间标红直播间专拍，下面是不退不换。”品牌尾货不退不换是直播间惯例，标注清楚希望大家能谨慎下单。

　　江如的要求超出许秋的经验范围，怎么作图，她不会啊，没弄过，许秋大脑一片空白。完不成领导交代的工作，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的挫败感席卷心头，片刻又为自己辩护，没做过不会，也正常吧。

　　“图片我来弄，你先做金额的部分。”江如说完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许秋诧异的询问：“您作过？”

　　“没有，但不是什么难事。”江如已经有思路，找张白底图片，上面编辑文字，跟p图原理差不多。

　　收到图片，有了参考标准，再回过头看，其实自己也可以完成图片的制作。面对没做过的事情，许秋会下意识放大问题的困难程度，还没怎么样，自己先被吓退。许秋反复核对金额数目，就怕出错，终于三个链接成功挂在店铺里面。

　　直播的房间早就提前布置好，两个三脚架上夹着直播需要用的手机，补光灯，移动衣架，人员到位随时开播。前期的工作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着眼细节，能看出萧白确实打算认真经营直播间。不知道拿货成本，利润空间有多大，江如算不出萧白多久能收回前期投入的资金。

　　落地衣架推到隔壁库房，王漫坐在纸壳箱上玩游戏，见江如进来，没有要结束游戏的意思，反倒指挥着大家冲冲冲。

　　明目张胆的无视，身后的许秋怕江如尴尬，找了去厕所的理由离开是非之地。

　　将熨烫好的衣服挂上衣架，留出间隔的空隙，方便大家通过直播镜头看清衣服，可以点菜增加直播间的互动。游戏胜利的声音传入江如耳中，结束战斗的王漫起身，手机揣回兜里。

　　“一个半小时，烫六件衣服，工作效率有待提供。”江如平静的陈述事实，眸光淡淡看不出喜怒。

　　王漫舔了下唇，没有回嘴，怎么会有心虚的感觉。

　　调试好设备，灯光，角度，江如模拟直播，给大家介绍衣服的过程中，发现没有皮尺，报不出胸围衣长。跳过尺寸环节，模拟下单扣号，没有备注号的贴纸。拆包的时候江如留有品牌的包装袋，但难免有破损，她们直播间没有备用的包装袋。下一步打包发货，没有快递的打单机，也没有快递袋。

　　萧总的筹备工作有疏漏啊，江如没有怪萧白的意思，工作没执行，有些问题就是想不到。江如心情颇好的列明所需清单，备注说明用途。

　　趁着午休，江如自己买了皮尺，她下午直播会用到，等不到公司采购。皮尺，三明治和尖叫，放到收银台前等结账。

　　“你中午就吃这个？”萧白指的三明治。

　　“你买这个干嘛？”周里里指的皮尺。

　　她和她还真是有缘分，上午萧白没在公司露面，没想到此刻会在超市遇到。身后俩人推着购物车，里面装满各种零食，江如收回视线，拿上自己的东西往外走，“嗯，量衣服尺寸。”嗯，算回答萧白的问题，后面的话回答周里里。

　　江如没打算等萧白她们结完账一起走，“我先回去公司了。”俩人看起来关系匪浅，江如别扭的不愿和萧白产生工作以外的对话。

　　超市里的三明治一点都不好吃，为了不浪费，江如勉强吃完。重新回到工位上，头枕在胳膊上，背对着过道侧，江如闭眼休息。

　　踩着午休结束的时间，萧白进入公司，她环视一圈，还行，没人干一天就走。员工自然将视线集中在萧白身上，萧白扬声道：“很高兴看到大家都出现在工位上，欢迎你们加入墨染公司，奶茶蛋糕，大家自选。”

　　有人忙接过周里里拎着的奶茶和蛋糕，招呼大家，气氛热络欢快。

　　趴在桌上的江如早就听见动静，她没动，不愿去凑热闹。许秋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江如，旁边的王漫已经出手，“到点上班了。”音量盖过分蛋糕的热闹声，自然引得萧白朝这边看。

　　江如缓缓起身，装出刚睡醒的样子，茫然的看向许秋。

　　“萧总请客。”简单说明情况，许秋没动，她们定的直播时间下午一点，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

　　江如能感受到萧白注视的目光，她没朝那边看，对着许秋道：“去选，晚了挑不到爱吃的口味了，开播延后半小时，没事的。”

　　许秋起身，不响应萧总的欢迎，好像不太好，“你不去嘛？”

　　江如抬头看了眼，墨蓝色国风袋子，不用看牌子都知道谁家，江如淡淡收回目光，“我不喝他家。你去选吧，大方的，想要什么口味就拿，别不好意思。”两天的相处，江如能察觉出许秋的小心谨慎。

　　超市到公司，再算上吃饭时间，江如最多提前十分钟回来，她能这么快睡着，萧白不信。

　　开场白的词写在纸上，介绍衣服的逻辑重新梳理，江如在心里默默练习，没去关注那边的热闹。

　　见江如没有过来的意思，萧白走到江如的工位旁，“不爱喝他家？”

　　无法忽视的存在，江如浅笑应答，“嗯，我喝他家晚上睡不着。”他家产品导致失眠网上早有讨论，江如给出的理由无可厚非。

　　“喜欢喝什么，我给你点。”

　　看似讨论饮品和蛋糕的同事，眼角余光都在留意领导的动作。不爱喝的话，领了饮品，不喝便是，何必扫了领导的面子。昨天是加班，今天是不选饮品，江如倒是挺会引起领导注意，要不说年纪大，心眼子多，王漫心里嘀咕，看不惯江如的做法。

　　江如举着手里的尖叫示意，“我有喝的，谢谢领导。”

　　手机调到小程序界面，直接递到江如面前。

　　再拒绝就显得自己矫情了，江如无奈，双手接过手机，选好自己常喝的饮品，将手机交还给萧白，“谢谢领导。”江如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就该跟许秋一起选，她没想被特殊对待。

　　其他人早就选完，周里里拎着剩下的蛋糕走过来，“来块蛋糕尝尝吧，她家挺好吃的。”

　　有了面前的经验教训，江如很快选了块巧克力蛋糕，“谢谢，看着就好吃。”在有些人面前，你的别扭无处逃蹿，江如暗自告诫自己，要守好自己的心，别再滋生出不必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