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栖》安槿溪

10、第十章

　　下午直播异常顺利，一直留意老板动向的王漫，见萧白出现在办公区，眼睛都亮了，她从工位上起身，叫住路过的萧白，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我们组开张了，就是这业绩怎么算啊。”王漫的电脑里放着周里里的直播画面，说完视线转向江如，那眼神分明在说，只有你卖不出去货。

　　经过昨天的事情，江如的承受力有显著的进步，之前没好意思进直播间看周里里怎么卖货，现在刚好可以学习一下。

　　“衣服卖出去了？”同样一份货，周里里能和江如有如此大的差距？萧白心下疑惑，“开张请吃饭，晚上一起，江如听到没。”她不特意嘱咐江如的话，很有可能某人会灰溜溜的下班回家。

　　不是她卖出去的衣服，却要跟着一起去吃饭，处境尴尬。不去的话，人就会被排挤在组外，日后工作更难开展，她得去，就是老板没招呼，她都应该厚着脸皮去，何况现在老板特意嘱咐她，江如感激的向萧白点点头。

　　直播间内，周里里介绍衣服的词汇主要以非常舒服，非常好看，特别值得入手为主，看不出能力多出众，表现力多惊艳。江如没有找到值得学习和记录的内容，或许周里里更有观众缘吧。

　　两点零三分成交一单，两点四十八分又成交一笔，三点二十七又卖出去一件，萧白看着后台数据，查看下单人的地址。三个不同省份的地址，不同的收件人，萧白思索片刻，掏出手机查找联系人。收件人的联系方式萧白都有，周里里的室友，家到是分别在三座城市。

　　人为操作的成交量对萧白来说没意义，她亲自招呼周里里下播，没来得及接受别人的祝贺，周里里直接被带进办公室。

　　三组电话号报出来，周里里脸色泛白，转账记录还没来得及删除，她无从抵赖。

　　“为什么，你就是卖不出去，我会说你吗？”萧白盯着周里里，“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想让你体验和感受下直播的工作。”

　　没有任何压力，直播的好坏都不会遭到批评和责骂，萧白想不通为什么周里里要找人下单。

　　办公室内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周里里低头沉默不语，她不想被姐姐发现，她有想赶走江如的心思。

　　“对不起姐姐，我不该找人在直播间下单，你，你罚我吧。”周里里的手背到身后，手指交织在一起。

　　今天怎么回事，先是和江如有认知上的分歧，现在又搞不懂周里里在想什么。萧白倚靠在办公桌上，她拉过周里里，把人圈在怀里，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咱俩相处了十年的时间，姐姐知道你的懂事，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告诉姐姐你的真实想法，我们说好有什么问题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姐姐好久没用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了，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周里里扑进萧白的怀里，“我怕，怕你会像爸爸妈妈一样不要我了，怕你会选江如，不选我。”周里里紧紧抱着萧白，她害怕被推开，“不，不想江如回来，不想你去找她。”整个人恨不得钻入萧白的骨髓里，化成她的血肉，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知道，姐姐如果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应该祝福，应该为你感到高兴，可我不想，不想……”后面的话被哽咽吞没，周里里想要姐姐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永远放在第一位。

　　周里里的父母离婚后，各自重新组建了家庭，有了新的宝宝，没人在乎周里里的处境和感受，谁都不会为了她牺牲自己的幸福，大人们要求她懂事，可她一点都不想懂事，她也想被人爱着啊。

　　萧白再三保证不会丢弃周里里，口头的承诺苍白无力，周里里渐渐止住眼泪，心里却始终无法完全相信姐姐。

　　见小朋友情绪稳定下来，萧白抹去周里里脸上的泪水，“哭的跟小花猫似得，去洗洗，下班还要一起吃饭。”

　　出了办公室，工位上的江如格外刺眼，为什么姐姐不能为了她，解雇江如呢，刚认识几天的人，都不能为了她舍弃吗？

　　泪水再次溢出眼眶，喉咙像是被人遏制般干涩，呼吸变得困难，周里里躲进厕所的隔间，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头埋在膝间，压抑的哽咽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情绪在短暂的释放后重归平静，说不上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个巨大的黑洞，随时会将人吸入无底的深渊。只有平静，才能勉强抵抗被吸食的命运。周里里努力对着镜子扯出笑容，她已经为哭红的双眼找好了说辞，全怪美瞳磨红了眼睛。

　　电梯里挤满了一起下班的同事，周里里刚才得知晚上是去吃粤菜，她和姐姐都爱吃辣，迁就谁的口味不言而喻，心像是被针扎了个洞，血在看不见的地方流了满地，周里里近乎执拗的看向萧白，“我想吃川菜。”

　　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否定老板的决策，周里里和萧白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同事们竖着耳朵，但没人吱声。

　　“明天带你去吃川菜，今天先吃粤菜，好不好。”商量的口吻，萧白伸手摸小朋友的脑袋瓜，哄的意味明显。

　　避开萧白的手，周里里坚定的和萧白对视，“不好，我想今天吃川菜，就今天吃。”眼睛里不争气的起了层水雾。

　　萧白皱眉，不明白小朋友现在闹的是哪一出。出于对小朋友的维护之心，萧白不打算说明今天三单的原委，哪怕会导致日后江如难以服众。但对江如，她又存了补偿之心，所以在饭店的选择上照顾了江如的口味。

　　“我们吃什么都可以的，要不就川菜吧。”江如出言打圆场。

　　周里里现在最不爱听江如说话，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和江如的距离。现在即便萧白改主意，周里里也会认为是因为江如出言相劝，心里不爽的情绪掀起更高的风浪，“我改主意了，姐姐，我们去吃湘菜吧，想吃口味虾了。”周里里定定看向萧白，你说过，会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当着员工的面，萧白不想拂了小朋友的颜面，况且江如表明了态度，“行，那去吃口味虾，再点个你爱吃的小炒黄牛肉。”

　　“好。”光明正大的偏爱，周里里满足的笑了。

　　江如淡淡扫了眼萧白，隐约感觉到周里里对自己的敌意，只是她没有放在心上。

　　湘菜馆的装修雅致，原木色的桌椅在暖黄色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有古香古色，穿过长廊，抵达六人间的小包房。服务员热情的招待，递上菜单，准备茶水。

　　啤酒和饮料放到旋转的餐桌上面，萧白率先去了瓶啤酒，紧跟着王漫和周里里都选了啤酒，许秋犹豫的看向江如，她不爱喝酒，但这种场合很难遵循本心不喝。

　　江如取了桌上的可乐，萧白既然给大家点了饮料，就代表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对老板的好感动刚刚增加，江如就听见周里里说：“喝什么饮料啊，大家出来吃饭，一起喝点呗。”周里里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意，“昨天吃饭大家都喝的酒，气氛特别好。”

　　原本不想喝酒的许秋，默默把手边的果汁放回到圆桌上，重新拿了瓶啤酒放到手边，跟别人保持一致性，有时候相对容易和轻松些。

　　江如抬眼平静的看向周里里，“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态度坚定。

　　什么托词，周里里根本不信，她转了语调，带着孩子气的委屈道：“我替你们组开了张，江组长这是不高兴和我喝酒了？”

　　压下心头的不快，江如道：“真过敏，闹到医院，还得麻烦老板照顾。”江如浅笑转头看向萧白，如果萧白不出言阻止，今天这酒很难推辞。

　　赶在萧白开口前，周里里快速说道：“真要去了医院，我照顾你。”她就不相信江如过敏，再说啤酒的度数低，根本不至于到去医院的程度。

　　江如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向萧白。在场的其他员工看似不经意的摆弄着餐具，耳朵都竖着等老板的态度。

　　进退两难的境地，萧白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若是不如周里里的意，小朋友定然要闹情绪。又从哪里证明自己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会顾及小朋友的感受，萧白的眸光移向江如，缓缓道：“大家第一次聚餐，喝点吧。”

　　江如在公司的地位一目了然，她取了餐桌上的啤酒，淡淡应声，“好。”心里像是落了块石头，一直沉到底。

　　服务人员陆续走菜，每道菜都裹挟着辣椒的香气，没等菜齐，萧白张罗着开动，“来吧，感谢大家加入墨染公司，公司还在摸索阶段，希望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壮大公司，自然也不会亏待各位的荷包。”

　　几句话说的实在，大家共同举杯，离的近的王漫特意跟老板碰杯。江如在和萧白视线相对的时候，酒杯在桌边轻轻敲了下，算是碰过了。

　　情绪有瞬间的上头，江如有喝多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冲动，以此证明自己真的酒精过敏，看她们下次还敢不敢强迫自己喝酒，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试图唤起别人的愧疚心，挺幼稚。

　　浅浅抿了口杯中酒，江如没有选择一饮而尽，喝多了难受的是自己，人得自己心疼自己。

　　菜品已经上齐，通红的辣椒点缀着每道菜。江如吃了两口从包里翻出餐巾纸，她不太能吃辣，一点点辣都会不停的流鼻涕，平时倒还好，第一次聚餐显得不太雅观。辣的菜品不敢再吃，江如能吃的只剩咸蛋黄茄子。

　　“来吧，大家喝一口。”周里里举杯，神情舒朗又带着几分调皮的道：“祝我开张成功，我干啦。”杯中酒豪气的一饮而尽。

　　早就看出周里里和老板关系匪浅，王漫有意亲近，配合的喝完杯里面的酒。

　　周里里偏过头朝王漫友好的笑了笑，随即目光重新落在江如身上。别人酒杯里的酒，能看出明显的减少，或是一半，或是三分之一，江如的酒杯，跟刚倒满时差不多，看不出明显区别。

　　“江组长，我替你们组开了张，你就这么感谢我啊？”周里里举着自己手里空了的酒杯，看向江如。

　　顺着周里里的视线，所有人都看向江如手边放着的酒杯，满满的金黄色液体，任谁都看得出江如没喝多少。

　　许秋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不明白周里里为何要三番四次的为难江如，不能顺应自己心意喝酒的抵抗情绪在胸口激荡。人家早说过不能喝酒，许秋有想站起来想替江如喝酒的念头。

　　宠溺纵容还是默许，江如的眸光落在萧白身上，老板正将剥好的口味虾放到周里里的盘中。

　　“谢谢你帮我们组开张，希望我能延续你的好运气，继续帮老板赚钱。”江如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喉咙被刺激的发烫。

　　对于不能喝酒的来说，轻微的刺激都足以上头，江如感觉出血液上涌，脸开始发热。许秋帮忙开了瓶可乐，默默递给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