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能是精分吗》与明昼

11、女孩

　　宋回舟的反应好像在夏经纶意料之内，他不紧不慢地把宋回舟手里的档案拿走：“他们不是第一起人体缝合的案例，野外的那群疯子你应该也略有耳闻，为了生存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按照夏经纶的意思，这些畸形的怪物都是所谓的“野人”创造出来的。

　　“我们收容了他们，但是很可惜，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成为正常人了。”夏经纶把档案放回了桌子上：“你有天赋，也肯努力，我在想，你是否愿意参与到对他们拯救的计划之中来？”

　　宋回舟紧紧皱着眉头，夏经纶的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但是“拯救”这个词让他非常反感。

　　夏经纶丝毫不知道他有多油腻，还用自认为很帅气的表情对宋回舟笑了笑。

　　在宋回舟眼里，夏经纶明明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举止行为让他看上去年长了三十岁。

　　宋回舟没有说是拒绝还是同意，虽然夏经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是他确确实实是对这些实验很感兴趣。

　　“他们还在奥斯陆基地吗？”宋回舟不擅长迂回，直白地问了他最感兴趣的内容：“或者说，我能先看一下他们吗？”

　　夏经纶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又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他们的形态……可能有点一言难尽。”

　　何止是一言难尽，单是看照片就令人生理性的不适。

　　夏经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口的警卫队队员还在等候，并没有离开，夏经纶对他们轻轻摇了摇头，警卫队队员明白了他的意思，鞠了个躬默默退下了。

　　或许是投入了大量资金的原因，私立医院的墙面非常的干净，地面也是亮的能够反射出人影。

　　宋回舟跟着夏经纶在空荡的走廊向前走，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室内。

　　这一路上别说是病人，就连医生护士宋回舟都没有见到过几个。

　　奥斯陆基地有自己的公立医院，宋回舟在刚到基地的时候去过一次，虽然说医院里的病人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像这家私立医院一样空旷。

　　既然不是为了盈利，夏经纶建立这家私立医院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照顾“缝合人”，又为什么要打着医院的名号？

　　这些疑虑并没有因为宋回舟的思考而解决，夏经纶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多么先进的医疗技术和手段，宋回舟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你真的要和他一起吗？”程望渊又冒了出来：“他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回舟不方便接他的话，只是摇了摇头，但是思考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程望渊没想到宋回舟是这个反应，张口就是一句：“六百六十六，左右脑互搏？”

　　虽然不明白程望渊说的是什么，但是从他的语气来看，宋回舟就知道又不是什么好话。

　　夏经纶完全不在意宋回舟有没有在听自己的长篇大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了。

　　他带着宋回舟走到电梯，来到了医院的地下二层。

　　一般来说地下二层都是放射性科室或者医疗设备供应室，宋回舟的疑惑再次被勾了起来。

　　电梯停在了地下二层，但是电梯门并没有打开，凑到门前，在一块黑色的显示屏上扫描了一下虹膜。

　　电梯门发出短促的一声“嘀嘀”声，然后在几个人面前敞开。

　　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我们需要保持恒温，这个温度基本上在十摄氏度左右。”夏经纶解释。

　　负二层很黑，基本没有什么光线，配上冷空气，有了几丝鬼故事的氛围。

　　绿色的安全提示灯冒着莹莹的光线，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显眼。

　　夏经纶拿起隔离服就往身上套，他看了一眼宋回舟：“既然你穿着隔离服，就直接消毒吧。”

　　负二层仍然是没有什么人，就连消毒也全部交给了人工智能设备。

　　宋回舟感觉自己都快被酒精腌入味了，才被人工智障从设备里放了出来。

　　夏经纶也带着一身酒精味，好在乙醇挥发的足够快，在他们进入下一道门的时候就几乎散干净了。

　　夏经纶带着宋回舟进入了三道带有密码的防护门，宋回舟对此也可以理解，毕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这种非人类的躯体，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他们怀有善意。

　　“在一些实验中，一点轻微的光线变量就可能发生不可估量的后果。”夏经纶在打开最后一道门的时候，突然回头对宋回舟说：“宋先生应该对此很清楚。”

　　这是怕他误会负二层的黑暗？

　　夏经纶的话奇奇怪怪的，就像是在极力辩解着什么。

　　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夏经纶也没急着开门，只是回头看着宋回舟。

　　这是一定要他发表什么观点吗。

　　宋回舟点了点头，夏经纶满意地接着开了门。

　　门后是一条长廊，长廊的两端是一扇又一扇的铁门，走廊顶部的灯光同样是幽暗的，连脚下的路都无法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这个味道并不刺鼻，但是长时间若有若无地挑逗着人的神经，又让人恶心。

　　宋回舟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转头看向夏经纶。

　　夏经纶说：“你的朋友可能并不太能见你，他们前两天发了高烧，还在昏迷。”

　　听到“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宋回舟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或许是他的愣神太明显了，程望渊提醒他：“拜亚德和路易斯，你带回来的。”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连和他们沟通交流都做不到的宋回舟有些无语。

　　“那你打算让我和谁见面？”宋回舟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打算”这个词让夏经纶很不适，他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宋回舟的态度，但是宋回舟无论是否高兴，好像都是一个语调，夏经纶一时有些拿不准宋回舟到底是否相信他。

　　“肯定不会让你白白过来。”夏经纶仍旧是微笑着，好像他的脾气一直都很好。

　　夏经纶走到一扇门前，伸出右手通过指纹解锁。

　　看似厚重的铁门在打开的时候竟然显得很轻盈，整个过程非常的丝滑，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宋回舟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铁门里面。

　　室内并不算大，只放了一张床，剩余的空地全都摆满了仪器，时刻监视着床上那个……怪物的生命体征。

　　床上的东西无法用动物或者是人来形容了，“它”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只看上半身的话，不难看出她是一个漂亮但虚弱的女孩。

　　但是一个女孩怎么可能有一个豹子的下肢呢？

　　女孩瘦骨嶙峋，长发像海藻一样几乎包裹住了她整个裸露的上半身，腰侧歪歪扭扭的缝合线像一条很长的百足虫，寄生在她的身上。

　　她的手掌已经磨烂了，新长出来的血肉被纱布包裹着。

　　“豹子和人类的缝合体。”夏经纶丝毫不避讳地在女孩面前给宋回舟解释着：“大概是人类十五岁的女生和豹类幼体缝合的，看样子他们已经适应彼此了。”

　　女孩安安静静地躺着，并没有因为夏经纶的话有所反应。

　　“适应？”宋回舟讥讽地反问。

　　如果真的能够适应的话，女孩又怎么可能躺在这里骨瘦如柴呢？

　　仪器上的生命体征在以动态平衡的形式跳动着，宋回舟扫了一眼，只能说这些基本指标已经偏离了人体正常该有的水平。

　　夏经纶对于他的讽刺不置可否：“她学习了如何用手和脚攀爬，但是很可惜，豹子的后肢并没有给她带来较高的移速，反而让她的手受到了磨损。”

　　“为了防止她继续自残式的行为，我们只能给她注射了安定剂，让她躺在这里，接受治疗。”

　　宋回舟还没说什么，程望渊已经受不了了，他拼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去抢夺宋回舟身体的使用权，来把夏经纶骂的狗血淋头。

　　“我不行了真把自己当成什么救世主了？”程望渊的语气就像是吃了一吨火药一样冲：“还接受治疗，你是把她和豹子分开了还是给她一个完整的下肢了？”

　　“把人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小铁房子里，让他们接受你所谓的诊治，然后你白嫖这些实验数据？”

　　“真好意思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大尚。”

　　“我呸！”

　　程望渊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可惜夏经纶听不到。

　　他早看不惯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了。

　　宋回舟听着程望渊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视线从床上的女孩转移到一旁的夏经纶身上：“为什么要给我看她？”

　　宋回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也同样平静。

　　“没有原因。”夏经纶说：“既然你要近距离接受这些东西，那绝对要让你看到最真实的。”

　　实验室的微光照在夏经纶的脸上，他扶了一下眼镜。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夏经纶说：“我觉得你会很适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