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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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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凉风掠过瓦檐,院中灯笼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身体隐隐不适,许景澄回到房间并未歇息,而是独自伏在书案前沉思。
顾昱分明不是可攻略的对象,那么接下来,就要另寻途径。
忽然传来一阵轻叩门扉的声音。
“谁?”他微皱眉头,要知道自己在府中歇息,一向无人敢擅自打扰。
“主人,是我。”
是玄一的声音。
门开,一人步入,手中木盘稳稳,药碗微微泛着热气。玄一依旧戴着面具,玄色劲衣勾勒出削瘦而挺拔的身形,肩背笔直,宛如冷铁铸成。
“何事?”
“今日主人外出受了风寒,属下特意熬了药来。”
“这些可不是你的分内之事,玄一。”
玄一低头,声音低沉而固执:“但请主人服药。”
许景澄凝视那碗汤药,灯火映照,药液泛着深褐色的光,良久才淡声道:“试药吧。”
玄一起身,毫不犹豫先饮下半碗,又将余下的递到主人手中。
许景澄自幼便是药罐子,旁人若真要下手,药便是最好的工具。
两年前便曾有人在许景澄的药材里动手脚,害他卧榻三月。
不少毒药都难以用寻常方式辨别,甚至有些滋补物,效果强烈一些,同样足以摧毁许景澄的身体。
因此,但凡入口之物,皆需先人试服。
记忆中,玄一总是这样主动,甚至显得过于积极。
许景澄端起药碗,缓缓吞下,药苦入喉,倒已经习惯了。
“好了,下去吧。”许景澄挥了挥手。
然而玄一却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还有事?”
“属下,还有话想单独禀告。”
许景澄敲了敲书案,淡淡道:“玄四,你先下去。”
门扉合上,静寂片刻,玄一忽然双膝跪地,额头叩地,低声急切:“求主人赐药。”
心中早已猜到答案,许景澄仍挑眉问:“求什么药?难不成昨夜跪罚,你想要伤药?”
面具遮掩住了神情,可许景澄依然捕捉到了玄一呼吸的急促与紧张。
良久,玄一终于开口:“求主人赐下牵丝引。”
“你可知牵丝引是何物?”
“属下明白。”
牵丝引,乃许景澄在启示下,令仁和堂耗时三年所成之毒。
平日无害,可一旦停止服用解药,毒性便会潜入经络,蚕食气血,直至枯竭而亡。
而解药,世间唯有许景澄掌握,名为“续魂散”。
许景澄目光冷冽:“那你又可知,我让你取牵丝引,原本是何用?”
玄一迟疑,沉默半晌,额头渐渐沁出冷汗。他当然知道,否则又怎会来求药。
只是,有些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许景澄淡淡补刀:“你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我的人欺我。”
玄一咬牙,终究低声启口:“属下妄自揣测……主人原本是想让京营提督顾昱服下牵丝引。”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让他服下牵丝引?”
“因为唯有将他的生命握在您手中,主人才能真正放心。以主人的才智,再加上顾昱手中的兵权,锦绣山河尽在主人掌中。”
“玄一,你的确聪慧,也不枉我亲手调教至今。”
许景澄声音渐冷:“那你可知我为何不信他,最终也未拿出牵丝引与他交易?”
玄一额头仍触地,声线低哑:“属下不知。”
许景澄淡淡道:“因为今日与他一见,我便知道——顾昱是个绝不甘受人操控的人。原本我准备了四个要求,他连第一个都不愿意答应,更别说服下牵丝引了。”
“敢问主人,另外三个?”
“自然是他的兵权、尊严与秘密。唯有将一个人一切悉数掌握,我才会真正相信他。”
玄一胸膛起伏几番,终于咬牙道:“属下愿意。”
“玄一,过来。”
玄一没有起身,而是双膝抵地,缓慢而坚定地爬到许景澄脚前。
方才他身姿如冷铁般挺拔,宛若孤峰不可攀折,如今却伏首匍匐,姿态彻底反转,别有一番魅力。
许景澄伸手,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轻轻一拂,将面具摘下,随意丢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
面具之后,显露出一张锋锐而干净的面庞,眉眼凌厉,带着阳刚的冷峻之美,并非魁梧,而是剑锋般的瘦削俊朗。
恍惚之间,竟与顾昱有三分神似,不过少了几分盛气,多了一丝执拗。
许景澄俯视着他,声音低缓:“玄一,我想要顾昱臣服,那是因为他能为我提供兵马。而你呢……你觉得你一个暗卫,连命都是我救下来的,能给我什么?”
一个暗卫而已,在这风谲云诡的京都,随时可能被抛弃。
“属下愿意成为主人手中的刀,任凭驱使。只要主人需要,玄一能比顾昱更出色,也更加忠心……”
许景澄顺手抚上玄一的脸,指尖划过肌肤。日夜操练,本该粗糙坚硬,却意外带着一丝细腻温凉,宛如打磨过的冷玉。
“我说,你为什么求药,原来是不甘于暗卫的身份啊。”
想要成为对自己真正有用之人,自然要掌握更大的权势,不用困守在暗卫这一狭小身份中。
玄一立刻摇头,眼神里带着压抑的恳求,像是渴望垂怜的野兽,惶惶却执拗:“只要主人需要,哪怕是在主人身边当一条狗,我也愿意……”
许景澄抽回手,嗓音淡淡:“这就是你和顾昱最大的区别。只有弱者,才会摇尾乞怜……而顾昱,却能逼得旁人摇尾。”
玄一面色未动,唯有指节死死攥紧,发出轻微的骨节摩擦声。
许景澄忽而一笑,话锋转柔:“不过,我从来不需要攀附任何人……我只负责施舍。玄一,我很满意你。”
他俯身靠近玄一,眼神凌厉:“记住,只要你听话,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玄一的眼神微微一震,随即低声道:“谢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