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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太伤感了… ...

  •   1.

      三月的卡普里岛,阳光和煦,地中海的微风带着咸涩而清新的气息。在短暂而压抑的那不勒斯之行后,这里的碧海蓝天仿佛能洗涤一切阴霾。

      3月30日,他们入住了一家位于那波里湾畔的旅店,推开窗便是无垠的蔚蓝。

      31日中午,两人在码头附近一家充满当地风情的小餐厅吃了午饭。岸边纯点了一份海胆菠菜意面,鲜甜浓郁的海胆酱汁裹挟着弹牙的意面和清爽的菠菜,味道好得让她几乎要把舌头也吞下去。

      饭后,阳光正好,海面波光粼粼。岸边纯伸了个懒腰,提议道:“我们去码头那边走走吧?消消食,顺便看看船。”

      岸边露伴却似乎被周围异国他乡的景致触动了灵感,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视线扫过街角聊天的老人、色彩鲜艳的墙壁、以及远处陡峭的悬崖步道。

      “不了,”他拒绝得干脆,眼神里已经燃起了创作者特有的光芒,“我要去别的地方看看风土人情,搜集素材。你自己去码头吧。”

      他说完便站起身,将餐费放在桌上,补充了一句:“下午3点,在码头集合。” 然后也不等岸边纯回应,就拿着速写本,快步融入了小镇蜿蜒的街巷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岸边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无奈地耸了耸肩。对于这位他取材时的狂热和独断,她早已习惯。

      “好吧,那我自己去逛逛。”她自言自语道,独自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享受着地中海的阳光和海风。

      当她沿着一条开满九重葛的小径走向码头,脑子里还回味着刚才那顿美味的海胆意面,脚下却没注意一块松动的铺路石。

      “砰”

      一个趔趄,她整个人栽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幸好灌木不算茂密尖锐,只是有些狼狈。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赶紧拍拍裙子和小腿上沾上的尘土和几根细小的植物刺。

      “真是的……”她小声抱怨着自己走路不看路。

      虽然大部分刺和灰尘都拍掉了,但她总觉得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痒痒的,好像还有一根小刺扎在布料里,或者更糟,扎进了皮肤。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拐角有个看起来装修不错,位置也相对偏僻的公共厕所。

      她没多想,快步走了过去。公厕里面很安静,似乎没什么人。她推开一个单间的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但并没锁死,只是虚掩着,打算快速处理一下后背的问题。

      她侧过身,别扭地伸手去摸后背,试图找到那根作怪的小刺,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件小事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是几个人走了进来,说着意大利语。

      岸边纯没有太在意,公共厕所有人进来很正常。她继续专心地摸索着后背,想着赶紧弄完。

      当指尖终于捏住那根扎在布料里的小刺,岸边纯轻轻一拔,松了口气。正当她准备推开隔间门时,门外压低的对话声让她动作瞬间僵住。

      那声音冰冷而警惕,像刀刃刮过石头:

      “女厕里面有人。”

      另一个声音略显青涩,带着犹豫:
      “可能是路人吧…?”

      第三个声音响起,更加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不,还是证实一下。毕竟我们现在处境较为危险。”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声音提高了音量,用的是英语,语气尽量放缓,却依然掩不住底层的紧绷:
      “女厕里的女士,请你出来一下。我们没有恶意。”

      这些声音……有点耳熟?岸边纯的心跳骤然加速。但这气氛……怎么感觉像是在案发现场似的?

      担忧压过了好奇。她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推开了门。

      跨出厕所门后,几名男子的身影映入眼帘。当她看清站在最前方那人的面容时,瞳孔猛地收缩——

      是布鲁诺·布加拉提!而他的旁边还站着同样惊愕的福葛,纳兰迦,米斯达,阿帕基,以及她不认识的两男一女。

      岸边纯想打个招呼,却见布加拉堤不留痕迹的摇了摇头。

      岸边纯的脑子在这一刻转得飞快,她明白了布加拉堤的意图。

      他们应该是在执行危险任务,不能相认。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下了他乡遇“故知”的惊讶。求生的本能和这两年在小镇历练出的急智让她瞬间进入了状态。

      她脸上刻意维持的惊慌和茫然尚未褪去,又恰到好处地混合进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属于普通游客的、略带天真的口无遮拦。她微微蹙起眉,目光带着点怯意又有点不耐烦地扫过眼前这群气质明显不寻常的男人和一个粉发美女,用带着点口音但还算流利的英语反问,声音里甚至还故意带上了一点颤抖:

      “怎么了?”她缩了缩肩膀,像个被吓到的普通女孩,“你们……是在玩什么厕所play吗?我……我打扰到你们了?”

      这句话问得极其突兀、失礼,甚至有点蠢,但在此刻却成了最好的伪装。一个真正的、误入此地的普通游客,在紧张和尴尬之下,确实可能说出这种不过脑子、试图用冒犯来掩饰恐惧的话。

      她看到布加拉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随后,布加拉堤立刻顺着岸边纯那荒谬的借口接了下去,语气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严肃和坦然,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从事某种不同寻常的业余爱好。

      “小姐,你可以离开吗?”布加拉提面不改色,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歉意(当然是假的),“我们确实是在玩……嗯,厕所play。很抱歉打扰到你了。”

      岸边纯内心简直想为布加拉提这临场发挥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鼓掌,但脸上却立刻配合地露出一副混合着嫌弃、尴尬和“果然如此”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一秒都不想多待。

      “哦……好、好的!我马上走!”她声音细小,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尽量避免去看向那个有着银色头发的少年——潘纳科达·福葛。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他……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紧张。她能感觉到福葛就站在不远处,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他的视线,但她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扮演受惊路人”这件事上。

      而另一边的福葛,也同样完美地维持着陌生人的姿态。他一只手托着下巴,眉头微蹙,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假装正在认真思考着什么难题,仿佛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曾经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与岸边纯有过交集的痕迹。

      两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共同演绎着一场心照不宣的的默剧。

      “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走!”岸边纯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然后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的气氛一样,低着头,快步从这群男人中间穿过,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公厕,将那片令人窒息的紧张感甩在了身后。

      2.

      地中海的阳光洒在码头上,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岸边纯的发丝,却吹不散她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与布加拉提小队,尤其是与福葛的意外相遇,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荡起层层涟漪。

      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拉住那个银色头发的少年,问他为什么最近几个月寄去的信都如同石沉大海,问他知不知道她养父的事情,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否还处于危险之中……

      但理智死死地拽住了她。刚才公厕里那无声的警告和默契的表演还历历在目。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感而破坏他们可能正在执行的、生死攸关的任务。

      她只能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倚着码头的栏杆,假装欣赏海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的眼睛瞥见了一抹快速移动的红色身影——是福葛!他和布加拉提小队的其他成员在一起,正朝着停靠在码头的一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渔船走去。他们似乎要离开了。

      岸边纯的心脏猛地一紧。她不敢相认,甚至不敢有明显的动作,只能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背影刻进脑海里。

      仿佛是心有灵犀,就在福葛即将踏上跳板的那一刻,他忽然扭过头,视线穿越嘈杂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岸边纯。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岸边纯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惊讶、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和她同样的、无法言说的怅惘。

      她再也忍不住了。趁着没人注意,她对着福葛的方向,用口型无声地、清晰地比划出了那句她一直想说的话:

      “草莓!一路顺风!”

      福葛显然看懂了她的口型。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泛起了一层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有些慌乱地移开了一下视线,但很快又重新看向她。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极其迅速而隐蔽的动作——他抬手,飞快地摘下了自己左耳上那枚标志性的、鲜红欲滴的草莓形状耳钉。然后,在踏上跳板、身体背对大多数人的一瞬间,他手腕极其巧妙的一抖,将那枚小小的耳钉不着痕迹地抛向了岸边纯所站的码头岸边。

      耳钉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微弱的闪光,准确地落在了岸边纯脚边不远处的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岸边纯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强忍着立刻弯腰去捡的冲动,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福葛没有再回头,他干脆地上了船,身影消失在甲板的阴影里。

      渔船缓缓驶离码头,破开蔚蓝的海面,向着远方驶去。

      岸边纯直到船变成了一个小点,才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还带着些许体温的草莓耳钉,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整个短暂又心碎的青春时代里,最珍贵的一抹亮色。

      3.

      码头上的人群渐渐稀疏。岸边露伴完成取材,按照约定时间回到码头,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坐在长椅上、背影显得异常落寞的岸边纯。

      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笼罩着一股低气压,完全不同于中午吃意面时的欢快。他皱了皱眉,直接问道:

      “怎么了?”

      岸边纯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夸张的、少女式的忧伤:

      “没什么,”她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语调说,“就是心碎了而已。”

      “……”岸边露伴的额头瞬间可能冒出了看不见的黑线。他无语地皱起眉,对于这种抽象又矫情的青春伤痛表达显然非常不耐且难以理解。心碎?因为什么?一根没吃到的冰淇淋?还是刚才走路又摔了一跤?

      他决定不接这个话茬,与其陷入无意义的情绪安抚,这显然不是他擅长的,不如用他感兴趣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或许在他看来,这就算是某种形式的“安慰”了。

      于是,他立刻开启了滔滔不绝的模式,开始讲述他下午独自取材时的种种“有意思的见闻”:

      “我跟你说,我刚才发现一条小巷子里的老工匠,他制作小提琴的方法非常独特……还有那个广场上的鸽子,它们的飞行轨迹似乎有某种规律……对了,我还观察到一对情侣吵架的全过程,那个女人的微表情变化简直是绝佳的漫画素材……”

      他讲得眉飞色舞,细节详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发现里。

      岸边纯依旧望着大海,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敷衍地用单音节词回应着:

      “嗯……”

      “喂喂喂!你好敷衍!”岸边露伴对于她心不在焉的态度相当不满,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火气。

      岸边纯放下一直望着海面的视线,捂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放下手,转过头,看向岸边露伴。

      “我刚才……”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碰到我的初恋了。”

      “……”岸边露伴的质问卡在了喉咙里,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他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岸边纯没等他反应,继续用平静却难掩低落的语调说:“我以后……跟他可能不再会有联系了。”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残酷的理由,“因为他保不定会死。”

      “什么?!”

      岸边露伴的惊讶升级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还在挂念你那个什么‘草莓’?!”(他显然还记得这个腻歪的称呼)

      “而且还碰到他了!为什么说他会死?他不是跟你一样大吗?难道得什么绝症了?”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岸边纯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悲哀。她摇了摇头,用一句简单的话,击碎了岸边露伴所有的常规猜想:

      “哦,不是。”她语气平淡,却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他是□□。估计目前正在执行一个……要命的任务。我看他神情就透露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抚摸了一下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枚草莓耳钉,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

      岸边露伴彻底哑火了。

      □□?要命的任务?初恋?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信息量巨大且完全超出了他对于“岸边纯的烦恼”的预期范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比如“你怎么会认识□□?”“太危险了!”或者继续追问细节,但看着岸边纯那副明明很难过却强装平静的样子,他那些惯有的毒舌和追问竟然一时说不出口了。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一直想这些事情,”岸边露伴试图用他习惯的方式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但说出来的话却难得地带了点生硬的哲理意味,“应该多看看眼前人,活在当下。”

      岸边纯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依赖和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知道了。”她轻声应道,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倾诉,声音越来越低,“我感觉……我似乎只有你了。”

      她抬起头,望向波光粼粼却空无一船的海面,“很多人都离我而去……妈妈……那个名义上的养父……现在……可能还有他(福葛),和他一起行动的他们,也可能会死……”

      这番话她说得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岸边露伴的心湖。他愣住了,看着身旁女孩单薄的肩膀和侧脸上的落寞神情,一种混合着心疼、责任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触动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家伙……

      然而,还没等岸边露伴这份罕见的感动持续发酵,岸边纯却像是突然从感伤中惊醒,猛地坐直了身体,语气一下子变得轻快了些,还带着点自我安慰的意味:

      “对!”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有杜王町的朋友!仗助、亿泰、康一他们!我还有你们!”

      她像是重新找到了锚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

      刚刚泛起一丝暖意的岸边露伴,听到这句话,尤其是那个“你们”,瞬间沉默了。

      刚才那点“只有你了”的独特性和随之而来的责任感,瞬间被“你们”这个复数代词稀释得干干净净。一股莫名的、极其细微的不爽感悄然滋生,取代了之前的动容。

      他脸色一沉,刚才那点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刻薄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哼!想起你的狐朋狗友了?那还不快回去找他们!坐在这里吹海风能当饭吃吗?”

      说完,他霍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旅店的方向走去,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岸边纯看着他突然变脸又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嘛……

      她握紧了手里的草莓耳钉,也站起身,慢吞吞地跟了上去。至少,回杜王町的路,不是她一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太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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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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