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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孤女入京,丞相义女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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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南乔在城门外与江砚作别,寻了家客栈安顿下来,便踏上朱雀大街,目光流连于售卖云纹锦的铺面,试图寻觅线索。腰间银铃随步轻响,清越之声引得几个孩童嬉笑着尾随。
刚转过绸缎庄街角,前方骤起侍女惊惶的呼喊: “老夫人!老夫人!快来人啊!”只见一位身着绛紫锦袍的老妇人面色青紫,被侍女半扶半抱着瘫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侍女六神无主,只顾呼救。
“快将老夫人平放!”阮南乔箭步上前,声音清冽如冰。她屈膝跪地,指尖银芒一闪,精准刺入老夫人膻中、内关二穴。随着她指下捻转,老夫人喉间“咯”地一声,吐出一口浓痰,神智稍复,竟猛地攥住阮南乔的手腕,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腕间一点:“这红痣...沅娘...”话未竟,人又晕厥过去。
侍女惊魂未定,惶然望向阮南乔:“姑娘,老夫人她...” “无妨,”阮南乔声线平稳,“痰涎已出,老夫人只是力竭昏睡。”侍女闻言,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第二日清晨·悦来客栈
阮南乔于二楼雅间仔细擦拭银针,窗下忽闻清脆马鞭声。一架由两匹神骏枣红马牵引的鎏金马车停在客栈门前。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
那小姐循着侍女指引,径直来到阮南乔面前,笑容明艳:“便是姑娘昨日救了我家祖母吧?”阮南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银针。小姐身旁的侍女已热情开口:“多亏姑娘妙手回春,老夫人感念在心,特请姑娘过府一叙。”未及阮南乔婉拒,那小姐已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将她带上了马车。
丞相府·内堂
老夫人倚在福寿纹锦缎引枕上,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阮南乔的手腕,叹息道:“这红痣...你竟不是沅娘。”目光从手腕移向阮南乔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老夫人,小女名唤南乔。您…认识家母?”听闻“沅娘”二字,阮南乔心头剧震,直觉这位老夫人或许知晓母亲过往。
“这枚银铃...”老夫人的指尖触碰到阮南乔腰间的银铃,声音带着悠远的回忆,“是当年我亲手为兰儿和沅娘系上的。岁月如梭,沅娘的女儿竟已这般大了……”
‘兰儿?’阮南乔心中疑窦丛生,这名字她确曾听母亲低语过。老夫人起身,从檀木匣中取出一幅泛黄的画卷。画中两位豆蔻少女并肩立于杏花纷飞下,两人腰间,赫然悬挂着那枚一模一样的银铃。“你母亲沅娘,与我儿嘉兰,是闺中至交。”
老夫人缓缓展开画卷角落的题字——【沅娘、嘉兰共绘于永和十二年春】。“二十年前我突发心疾,是嘉兰连夜带你母亲赶来相救...”阮南乔指尖冰凉。画中母亲笑容明媚鲜活,与记忆中那个眉宇间总笼着轻愁的妇人判若两人。
“老夫人可知...我母亲后来为何...”
“我只知她骤然离京,兰儿为此郁郁寡欢多日,如今她已远嫁南疆为妃...沅娘她...”老夫人眼中泛起泪光,情绪激动引得一阵咳嗽。阮南乔连忙奉上热茶,老夫人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孩子,沅娘她...如今可好?”阮南乔垂眸,声音轻如薄雾:“娘亲...娘亲她...已经不在了...”
老夫人浑身一震,浑浊的老泪重重砸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那孩子...走时可还安详?” “娘亲她...”阮南乔喉头哽咽,避开老夫人殷切的目光,不知如何作答。
“好孩子…沅娘当年救我一命...”老夫人用袖子拭泪,泪水却越发汹涌,“如今独留你一人漂泊,老身岂能坐视?”她忽然正色,双手捧起阮南乔的脸颊,目光坚定:“孩子,可愿做老身的孙女?你且安心,只要老身还有一口气在,定护你周全。”
她掰开阮南乔紧攥得渗出血痕的拳头,轻柔抚平那些印记:“沅娘救我一命,我岂能让她女儿孤苦伶仃?从今日起,你便是这丞相府的二小姐!”
“啪嚓!”
窗外猝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周姨娘端着茶盘僵立在珠帘外,地上泼洒的汤药正“滋滋”冒着热气,蚀得青砖微微变色。
老夫人迅速合拢画轴,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定是月儿那丫头毛手毛脚。”随即扬声唤道:“月儿,还不快进来!”
周姨娘颤巍巍掀帘而入:“老夫人...这...这乡野丫头做了二小姐,您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我们嘉敏呐……”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嘉敏依旧是我相府千金,不过是多了一位姐姐疼她罢了。”老夫人面色沉了下来。 “可这丫头来历不明,如何能……”
“来历不明?”老夫人冷笑一声,枯瘦手掌猛地拍在案几上,“周氏,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她眼中寒芒乍现,“当年若非念在你母亲侍奉老身二十载的情分,岂能容你留在府中,又怎会有嘉敏?昔日闹得阖府不宁,如今倒有脸指摘旁人?”
周姨娘脸色煞白,慌忙跪地膝行几步:“妾身知错...只是敏儿她...”
“祖母!”孟嘉月恰在此时端着药盏进来,打断了周姨娘的话。她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温声道:“祖母,该喝药了。”老夫人拉过孟嘉月的手,又牵起阮南乔:“月丫头,你记着,从今往后,乔丫头便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你的义妹。你要代祖母好好照拂她。”说罢,便将三人都打发了出去,只道乏了。
西厢小院
“啪!”
青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瓷飞溅,其中一片划过孟嘉敏白皙的手指,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她却浑然不觉疼痛,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着怨毒的火焰。
“三小姐息怒!”丫鬟战战兢兢上前欲收拾碎片,却被她一个冷厉的眼神钉在原地。孟嘉敏冷笑连连,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好一个阮南乔!好一个丞相府义女!”她咬牙切齿,“呵,如今连个乡野丫头都能踩到我头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姨娘端着新沏的茶进来,见她面色铁青,连忙挥退下人,心疼地握住她受伤的手,用手帕小心擦拭:“敏儿,何苦这样伤着自己?”
孟嘉敏猛地甩开她,眼中含泪,嗓音嘶哑:“伤?我在这府里受的伤还少吗?若你身份尊贵些,我何至于处处低人一等,连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都敢压我一头!”她讥讽地勾起唇角,“若我的母亲也是名门贵女,何至于让我活得如此卑微!”
周姨娘脸色惨白,攥紧了手中帕子,低声道:“敏儿,是娘对不住你……” “对不住?”孟嘉敏冷笑,“如今倒好,老夫人抬举一个外人做二小姐,我倒成了三小姐!从此满京城都会看我的笑话!”
周姨娘心疼道:“敏儿,老夫人许是一时糊涂,日子久了,总会明白谁才是亲孙女。” “日子久了?”孟嘉敏嗤笑,“等那阮南乔在府中站稳脚跟,这丞相府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她霍然起身,走到窗前。阳光映在她紧绷的侧脸上,孟嘉敏盯着指尖不断渗出的血珠,在光线下泛着暗红。她缓缓攥紧受伤的手指,任由痛楚蔓延,眼中的怨毒却沉淀为一片冰冷的决绝。
“也罢,”她嗓音幽冷,再无方才的歇斯底里,只余刺骨的算计,“既然这府里无人真心待我,那我便为自己搏一条通天路。”
周姨娘一惊:“敏儿,你想做什么?”
孟嘉敏唇角微勾,眸底掠过一丝野心的光芒:“孟嘉月再尊贵,将来也不过嫁个寻常世家子;阮南乔再得宠,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义女。”她指尖轻抚过自己精心描画的眉眼,“可我若成了皇子妃呢?地位远超孟嘉月,风光盖过阮南乔!”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我要让她们日后见我,都需低眉折腰!”
周姨娘眼中先是惊诧,随即浮起一丝希冀:“可你如今只是府中三小姐,如何能攀上高门?”
孟嘉敏冷笑:“祖母寿宴在即,皇子们必会亲临。”她指尖轻敲窗棂,“只要我能抓住其中一人的心,何愁不能翻身?”
她望向窗外,庭院里花木扶疏,阳光正好。 “母亲,你且看着——”她轻声说道,语气柔婉,却字字淬冰,“我绝不会步你后尘,让我的孩儿也受尽世人轻贱!”
朱雀大街
孟嘉月拉着阮南乔的手,兴致勃勃地穿梭于西市繁华的人流中。
阮南乔思及府中之事,向孟嘉月探问周姨娘来历。“那是祖母身边周嬷嬷的女儿,”孟嘉月撇撇嘴,语带不忿,“周嬷嬷侍奉祖母二十余载,只留下这么个独女。祖母怜她孤苦,接到身边视如己出,本打算为她择一良配。谁知她竟存了攀附之心,趁父亲酒醉……”
孟嘉月顿了顿,压低声音,“总之闹出孟嘉敏这档事,母亲气得三月未理父亲。最后祖母念在周嬷嬷的情分上,才勉强允她做了姨娘。”
“不提这些烦心事了!”孟嘉月转而展颜,拉着阮南乔走向一家装潢华贵的铺面,“如今你既是相府二小姐,总得置办几身像样的衣裳,也压压孟嘉敏那股子酸气。喏,‘锦绣坊’的衣裳最是清雅贵气,正衬你。”
阮南乔微微颔首,目光却掠过街边铺面,状似无意地问道:“怎的少见售卖云纹锦的铺子?”
孟嘉月脚步微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云纹锦?小南乔你怎对这个感兴趣?那料子前些年京城倒是时兴,可自从……”话未说完,前方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孟嘉月眼睛一亮,踮脚招手:“哥哥!”只见三匹骏马并辔而来。为首男子身着杏黄袍服,腰间九龙玉佩随马步轻晃——正是当朝太子燕齐。左侧男子一身墨色锦袍,腰悬镶玉短刀,赫然是几日前阮南乔在官道上所救之人。右侧则是孟嘉诚。
“哥哥!”孟嘉月拽着阮南乔衣袖,一手提着裙摆雀跃奔去,藕荷色披帛在风中翩跹如蝶。 “月儿!”孟嘉诚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妹妹,在阮南乔身上略作停留:“这位是?” “哥哥来得正好!”孟嘉月欢快地挽住阮南乔手臂,“这是祖母新认的义女阮南乔。前日祖母上香旧疾复发,多亏小南乔及时施救。”说着,她轻轻捏了捏阮南乔的手腕示意。
“小南乔,这是兄长孟嘉诚。”孟嘉诚冷峻的眉眼稍缓,抱拳道:“阮姑娘。”“这位是太子殿下燕齐,这位是六皇子燕梵,他可是…”孟嘉月正要介绍,六皇子燕梵的目光已落在阮南乔身上,唇角微扬:“这位便是救下孟老夫人的神医?果然是…妙手仁心。”
太子含笑颔首:“既如此有缘,不如同往醉仙楼一聚?”“殿下美意,岂敢推辞。”孟嘉月已蹦跳着去挽兄长手臂。三人说笑着往酒楼行去。
阮南乔正欲跟上,手腕蓦地被人攥住往后一带——燕梵不知何时落在最后,声音低沉,带着玩味的试探:“商队医女摇身变作相府千金...姑娘好手段。”
阮南乔仰首,直视他眼底的审视:“殿下记性欠佳。那日若非商队医女出手,今日恐难相见。殿下若嫌救命之恩太重,”她反唇相讥,声音清冷,“不妨将那支毒箭,原样插回去?”
“小南乔?”孟嘉月蓦地回头,狐疑地看向两人。燕梵低笑一声,松开手:“改日再向姑娘...讨教医术。”
孟嘉月跑回来拉住阮南乔,将身后三人甩开几步,压低声音问道:“小南乔,你认得六皇子?” 阮南乔摇头:“今日初见。”
孟嘉月轻哼,凑近她耳边,声音更低:“那你可得留神。六皇子与将军府大小姐沈望舒是青梅竹马,那沈望舒性子骄纵,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凡有女子靠近六皇子,她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阮南乔神色淡然:“无妨,我自会避开。”
太子燕齐带着促狭笑意朗声道:“六弟今日脚步怎如此迟缓,与南乔姑娘落在后头,莫不是...” “皇兄说笑了。”六皇子快步上前,腰间玉佩轻响,“只是好奇孟家这位新认的义女...”
“京城谁人不知六殿下与沈家千金情谊深厚?”孟嘉诚抱着剑,语气微冷,“舍妹初来乍到,可经不起沈小姐的眼风。”
“六弟这莫非是要见异思迁?”太子抚掌笑道,“不过说起阮姑娘,”他手中折扇轻点阮南乔的背影,“六弟可曾发觉?她的眉眼轮廓,竟与母后有几分肖似,尤其是这侧脸弧度。”
太子指尖在空中虚虚描摹,“若换上凤冠翟衣,说是萧家血脉,怕也有人信。”
“皇兄慎言。”燕梵突然插话,语气微沉。太子却不以为意,折扇轻摇,意味深长地笑道:“六弟何必紧张?本宫只是觉得...这世间缘分,当真奇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