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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洛城突变,母亲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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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收,洛城外的竹林浮着一层青灰色的纱,将那座孤寂的竹屋温柔地包裹着。屋檐下,阮沅沅倚门而立,素衣胜雪,袖口微卷,露出一段皓腕。她指间拈着一册黄旧医经,纸页被露水濡得半透,像一瓣将凋的山茶。
女儿阮南乔蹲在药圃旁,指尖轻拨紫灵芝新吐的嫩芽。
忽有风过,万叶皆鸣。阮沅沅捧书的手微微一滞。她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凌厉杀伐之意的声音,刺破了竹林的静谧!靴底重重碾碎枯叶的脆响,不止一人,至少五道身影,步履沉稳而分散,正从竹林外围悄无声息地合围而来,形成一个致命的扇形。
"南乔。"她极其自然地转过身,声音依旧是平日的温煦柔和,听不出丝毫涟漪,仿佛只是唤女儿去摘一朵寻常的花。"去后山,采些带着晨露的鲜嫩紫灵芝来,今日要配一味新方子。
"
"可是娘亲,昨日才采过..." 阮南乔疑惑地蹙起秀丽的眉头,指了指药圃,"这些瞧着足够用上十数日了。"
"要配的是'九转还魂丹',非刚采下、饱蕴天地朝露精华的灵芝不可。" 阮沅沅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严肃,那是一种阮南乔十几年来从未在母亲口中听过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快去。"
阮南乔心头猛地一紧,一丝模糊的不安如冰凉的蛇信悄然滑过。然而母亲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决断与凝重,让她将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她顺从地点点头,快步走进屋内取了小巧的竹篓。临出门槛,她忍不住再次回望。
母亲独立在门前的晨光里,那素日常见的、充满慈爱的容颜,此刻在光影交错下,竟显出几分异样的苍白。
"娘,我速去速回。" 阮南乔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阮沅沅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中却流转着一丝难以言喻、深刻无比的眷恋与不舍:"路上...务必当心。"
竹屋内
几乎在阮南乔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同时,"砰"地一声巨响,竹门被巨力轰然撞开!五名周身包裹在夜行劲装中的身影如鬼魅般涌入,浓重的煞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为首之人脸上覆着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他手中长剑已然出鞘,狭长的剑身在幽暗中闪烁着凛冽刺骨的寒光。阮沅沅却仿佛早有预料,静静地伫立在堂屋中央,素白的身影在门洞大开后涌进的穿堂风中翩然飘动。
“十八年。”阮沅沅轻声叹息,像把积年的雪抖落“到底来了。”
青铜面具下,传来一声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冷笑:"阮公主,别来无恙?"
"北昭王朝早已灰飞烟灭,何来公主?" 阮沅沅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冰封千年的寒潭,迎向那面具后的眼睛。
"少废话!" 另一名黑衣人厉声断喝,钢刀直指,"交出虎符,饶你不死!"
"我一介流落乡野的弱质妇人,哪里知晓什么虎符?" 阮沅沅语气淡漠。
"休要狡辩!当年北昭余孽裹挟三万精锐销声匿迹,唯有你知晓他们的下落与那调动之符!"
黑衣人步步紧逼,眼中杀意暴涨。阮沅沅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凄美绝伦,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嘲讽:"你们的主子,就这点微末本事?十八载光阴都寻不到的物件,今日派你们几条鹰犬来威吓一番,便妄想唾手可得?"
"找死!" 为首的青铜面具黑衣人再也按捺不住,长剑如毒蛇吐信,疾刺阮沅沅心口!
电光石火间,阮沅沅身形如烟般向侧后方飘然滑开,素袖飞扬,发出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
"噗!噗!噗!"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三名黑衣人喉间赫然各出现一点细微血珠,随即双目圆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颓然栽倒在地——喉间深深没入了一枚细如牛毛的淬毒银针。
剩余两人目眦欲裂,怒吼着拔出腰间钢刀,一左一右挟着风雷之势劈砍而来。阮沅沅盈腰肢柔韧如柳,险险避开迎面劈来的第一刀,然而第二刀刁钻狠辣,角度极偏,她未能完全躲开,冰冷的刀锋瞬间划破了她胸前素白的衣襟!一道刺目的血线立时迸现,迅速在洁白的布料上晕染开一片令人心惊的殷红。
她踉跄背抵竹墙,指间滑出一枚青铜钥匙,月色下泛着幽青。黑衣人瞳孔骤缩,刀势稍缓。阮沅沅趁机再发银针,一人应声而倒;另一人刀锋已至,她竟以身为饵,任刀穿胸,指尖银针同时刺入对方眉心。
竹屋归于寂静,只余血滴敲阶,声声如更漏。
当阮南乔怀抱着几株沾着露水的鲜嫩紫灵芝,欢快地冲进竹屋时,映入眼帘的,是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娘?!"
凄厉的呼唤撕裂了死寂。她浑身颤抖,如同坠入冰窟,踉跄着扑向那片刺目的猩红,终于在墙角冰冷的血泊中找到了母亲。阮沅沅无力地倚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如金纸,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生命的气息正飞速地从她身上流逝。
"乔儿......" 母亲沾满鲜血的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颤抖着想要最后一次抚摸女儿冰凉濡湿的脸颊,"好孩子...你...终究...回来了......"
"娘!你别说话!我马上去煎药!最好的药!你会好的!" 阮南乔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在母亲苍白冰冷的脸上。
阮沅沅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眼神温柔而哀伤地看着女儿。她用尽残存的最后一丝气力,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枚已被鲜血浸透、温热粘腻的青铜钥匙,万分艰难地塞进阮南乔死死攥紧的掌心:"好好...活...下去......."
"娘!不要!娘你别睡!" 阮南乔绝望地嘶喊,紧紧抓住母亲的手。
"记住...莫要...莫要轻信...任何...人......" 母亲的声音如同叹息般飘散在血腥的空气里,那抚在女儿脸上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量,颓然滑落。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倏忽间彻底熄灭,只余一片空洞的死寂。
阮南乔强压下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刻骨的恨意,走向其中一具尸身——那人的青铜面具已在激烈的搏斗中脱落,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布满戾气的脸。阮南乔咬着下唇,蹲下身,毫不避讳地在冰冷僵硬的尸体腰间摸索。
很快,指尖触到一块硬物。她将其抽出,是一枚约半个掌心大小的青玉令牌,触手温凉。令牌正面,一个笔力遒劲、充满杀伐之气的"燕"字赫然在目!再看那头子的衣物,虽是夜行装束,但布料质地极为精良,竟是京城上等贵胄才用得起的云纹锦缎织就!
"燕?…皇室暗卫?...京城显贵?…" 阮南乔盯着令牌,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恨意在她眼中凝结成霜。她将这至关重要的证物小心地收入袖中深处。
翌日清晨,竹屋后的向阳山坡上,新添了一座覆满野山菊的坟茔。那是阮沅沅生前最爱的花。阮南乔一身缟素,静静地跪在墓碑前。山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她却像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许久,她抬起手,拭去眼角最后一抹湿痕,然后,对着墓碑,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
"娘,"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母亲,却又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您安心。无论幕后之人是王侯将相,还是贵族跋扈,穷尽碧落黄泉,女儿也定会查明真相,手刃仇敌,为您讨回血债!"
三日后·京郊官道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晨雾尚未完全被初生的朝阳驱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草木气息。阮南乔背着装满药材的竹篓,踽踽独行。一身素白衣裙的下摆,早已被道旁茂盛草木上的露水浸得深透,沉甸甸地贴在脚踝上,带来阵阵寒意。她神色清冷,眼神坚定,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薄雾中传来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姑娘留步!" 一声清朗又带着几分夸张意味的呼唤响起。
紧接着,只听"哎哟"一声,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看起来颇为富贵的年轻公子,从远处商队中脱离出来竟以一种极其狼狈滑稽的方式,从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滚落"下来——并且不偏不倚,正好拦在了阮南乔面前!他似乎完全没有摔疼,一个灵巧的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变戏法似的"唰"地从袖中掏出一把洒金折扇,优雅(又带着几分刻意)地展开,扇面上赫然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
"在下江砚,江南江记商号少东家是也。" 他笑容满面,露出一个深深的、极具感染力的酒窝,活脱脱像是从年画里跳出来的喜庆童子,"姑娘这药篓里露出的紫灵芝,色泽莹润,芝盖饱满,灵气内蕴,品相端的是极佳!不知姑娘可否割爱?价钱嘛,好商量!包姑娘满意!"
他说话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显得真诚又热情。阮南乔目光扫过,不经意间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样式奇特的铜钱手链,每一枚铜钱都打磨得锃亮,上面似乎还刻着不同的吉祥话。
"不卖。" 阮南乔言简意赅,目不斜视,抬脚便要绕过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公子哥。 "等等!" 江砚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了几分,一个箭步再次挡在她面前,语气带上了一丝正经,"姑娘可是要往京城去?实不相瞒,这官道前方三里处,近来盘踞着一伙凶悍的山匪,专挑单身行路的女子下手,劫掠财物事小,恐有不测之灾啊!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与我等商队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话音未落,远处山林之中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与呼喝声!五六个骑着劣马、手持明晃晃钢刀的彪形大汉,如同凶神恶煞般从薄雾中冲出!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龙,他挥舞着钢刀,兴奋地大吼:"弟兄们!运气来了!这一票看着可是肥羊!都给老子拿下!晚上醉仙楼,管够管饱!"
"哟嗬!说曹操曹操到,这帮大爷可真给面子!" 江砚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身体却极其自然地迅速将阮南乔拉向自己身后,
阮南乔见江砚站在原地,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山匪,脸上竟又挂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 "各位好汉爷!刀下留人!和气生财嘛!要不这样,小弟给诸位变个戏法儿助助兴?诸位看得开心了,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在空中飞快地一翻一合,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活生生的、扑棱着翅膀的雪白鸽子竟凭空出现在他掌心!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气势汹汹冲来的山匪们齐齐一愣,不由自主地勒住了马缰。就在这刹那的分神之间,只听那鸽子"噗"地一声轻响,竟炸开成一团浓密呛人的白色烟雾,瞬间遮蔽了视线!等烟雾散去,江砚已经拉着阮南乔跑出十丈开外。
"姑娘别怕,"他边跑边喘,"我这'烟遁术'练了十年,从没失手过...哎哟!"一支冷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深深钉入道旁的树干!江砚吓得一个趔趄,脚下被湿滑的苔藓一绊,"噗通"一声,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进了路边一个积满泥水的浅坑里,顿时成了个狼狈不堪的“泥猴子”。
饶是阮南乔心绪沉重如铁,看到这滑稽又惊险的一幕,嘴角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她停下脚步,伸出手,将这个满身泥泞的公子哥从坑里拉了起来。就在此时,一个追得最近的山匪已然狞笑着挥刀扑到近前!阮南乔眼神一冷,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一道细微的银光瞬息闪过!
那山匪只觉得脖颈处微微一麻,如同被蚊虫叮咬了一下,随即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剩下惊骇无比的眼珠还能转动。
"姑娘好俊的身手!" 刚被拉起来的江砚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妙啊!姑娘,依在下看,不如你我联手开个镖局如何?你只需负责把不长眼的劫匪定住或扎倒,剩下的,我来负责逗笑他们、感化他们、收编他们...绝对一本万利!"
入夜后
商队在驿站休整。阮南乔正在房中研读母亲的手札,忽听窗外"咚"的一声。推开窗,江砚正挂在窗棂上晃悠,手里还捧着个食盒。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熟悉的、带着几分讨好和狡黠的笑容。"南乔妹妹!夜深了,饿坏了吧?快来尝尝我们江家秘制、能香飘十里的八宝鸭!热气腾腾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使出他那过人的“翻窗技巧”。
"嗖!" 一点细微的银芒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飞过,钉在了窗框上!
江砚动作瞬间僵住,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哎哎哎!别别别!南乔妹妹手下留情!自己人!"
阮南乔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尖捻着另一枚随时准备发出的银针,无奈地看着这个自来熟得过分、脸皮厚得惊人的公子哥。
江砚见她收了针,胆子又大了起来,灵活地翻进窗内,站稳后还煞有介事地掸了掸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眨巴着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带着几分卖弄:"看在鸭子份上,要不要瞧瞧我的真正拿手绝活?"
也不等阮南乔答应与否,他便自顾自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猛地双掌一分!奇迹般地,一个小小的、用彩色软陶捏成的面人儿,赫然出现在他掌心之中!那面人儿眉眼清冷,身姿纤细,穿着一身素白衣裙,连那微微蹙眉、拒人千里的神态,都与眼前的阮南乔惟妙惟肖!
"喏,送给你。" 江砚突然收敛了嬉笑,声音变得温和而认真,将那小小的“阮南乔”面人递到她面前。
烛光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真挚,"南乔妹妹,京城这地方鱼龙混杂,水深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初来乍到,若遇到什么麻烦事、棘手事,千万记得,去城南的永和当铺。只要出示这个小面人儿,自会有人全力帮你。"
阮南乔微微一怔,沉默片刻,还是接过了那精致小巧的面人。入手温润细腻,她下意识地翻到底部,只见上面刻着一个极其精巧的"砚"字。
翌日黄昏·临近京城官道
商队沿着官道继续前行,离巍峨的京城城墙已不足半日路程。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同时也给官道两旁的密林投下愈发深邃的阴影。
阮南乔独自坐在江砚安排的马车内,再次拿出母亲的手札,就着车厢内昏暗的光线细细研读,试图破解更多谜团。
"扑棱棱——!"
前方不远处的密林深处陡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惊惶的飞鸟振翅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大批鸟儿惊慌失措地从树冠中飞出,四散逃逸!
阮南乔心头警觉,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对面道路边缘的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枝叶纷飞!
紧接着,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身影猛地从中踉跄冲出,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推出!那身影异常高大挺拔,但此刻却显得摇摇欲坠——一支闪烁着诡异幽蓝光芒的弩箭,深深没入了他宽阔的后背肩胛位置!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墨色的锦袍后背已被大片暗红的、近乎发黑的血迹湿透,那浓重的血腥味随着晚风隐约飘散开来!腰间悬挂的一柄镶玉短刀,随着他踉跄的步伐不断晃动。
尽管因剧痛和失血而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但他眉宇间那股凛冽逼人的凌厉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凶刃,没有丝毫减弱。
"南乔妹妹!" 江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不安,他策马靠近马车,压低声音急促道,"这人...浑身透着邪性!这箭...这血...绝非善茬!咱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阮南乔的目光却牢牢锁在那玄衣男子身上,对江砚的劝阻置若罔闻。她动作利落地掀开车帘,轻盈地跃下马车,径直向那倒伏在路旁、气息奄奄的男子走去。
"还有救。" 她冷静地判断,声音不容置疑。话音未落,她纤细的手指已如闪电般探出,指尖捏着三枚寒光闪闪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男子颈侧和手腕的几处要穴!银针入体,男子身体微微一颤,蔓延的毒素似乎被暂时锁住。
紧接着,她迅速从药篓中取出一个碧玉小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毫不犹豫地用手指捏碎。一半带着清香的药粉被她干净利落地敷在男子后背那狰狞的箭伤周围,另一半则被她小心地喂入男子紧闭的口中。
剧烈的疼痛和药力的凶猛冲击,让陷入半昏迷的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在意识恢复的瞬间,他本能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阮南乔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四目猝然相对!
在那双深不见底、充满痛苦、警惕与杀意的瞳孔里,阮南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张绷紧的、沾着尘土和些许血渍的脸孔倒影。
"松手。" 阮南乔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慌乱,"否则气血逆行,剧毒攻心,神仙难救。"男子脸上的痛苦之色微微一滞,目光如刀般扫过阮南乔冷静异常的脸庞、她施针的动作以及身上残留的药草气息。一丝极其细微、近乎错觉的震惊之色在他眼底掠过。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扣住她手腕的力道竟真的缓缓松开了。
"你...是谁?为何救我?"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一直在旁边紧张观望的江砚立刻挤了过来,试图插话:"这位兄台!你这话问的!我们南乔妹妹可是..."
"再多话,就把你的舌头缝上。" 阮南乔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江砚,目光甚至没有移开,随手拿起一枚准备扎向男子伤处的银针,对着江砚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江砚吓得立刻捂住了嘴,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区区商队医女,治病救人,职责本分而已。" 阮南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地上的男子,语气平淡如水,"你若不信,此刻便可离去。"男子定定地看着她这张近在咫尺、冷静得近乎漠然的脸,沉默了片刻,嘴角竟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意味不明的:"呵...有意思。"
他试着用手臂撑起沉重的身体,然而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和无力感让他身体猛地一晃,眼看就要再次跌倒。阮南乔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扶住了他的肩膀。
就在身体接触的瞬间,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他猛地反手再次扣住阮南乔的手腕,并非要伤害,而是借力将她猛地拉近了自己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阮南乔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和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听着," 他凑近阮南乔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骨髓,"今日之事,所见所闻,若敢泄露给第三人..."
阮南乔被迫仰头直视着他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眸子,秀气的眉毛危险地挑起:"否则怎样?"
男子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医女竟敢如此反问。重伤带来的剧痛让他呼吸一窒,缓了片刻,他才微微眯起了那双锐利的鹰眸,如同审视猎物。半晌,他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角,竟勾起一抹极其微弱、却带着致命危险的弧度:"否则...我会亲自...来找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诶!你这人怎么..." 江砚在一旁听得又惊又怒,刚想斥责对方忘恩负义——话音未落,男子竟已猛然松开了阮南乔的手腕,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志力,强撑着站直了身体!他深深看了阮南乔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毅然转身,朝着官道另一侧的幽暗密林,头也不回地、踉跄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去。
"这...这人..." 江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消失在林边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是铁打的吗?方才还奄奄一息,怎么转眼就跟没事人一样走了?"
阮南乔站在原地,没有回应江砚的惊诧。她只是默默注视着男子消失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思绪。刚才在为他紧急处理伤口、擦拭血迹时,她的目光,曾无意间扫过他腰间悬垂的那枚玉佩——那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繁杂精细。
最重要的是,那玉佩边缘盘绕的飞燕纹饰,与她袖中紧藏的那枚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燕"字青玉令牌上的纹路,竟有七分神似!一股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