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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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高悬，照得无光昏暗的大地洒落零碎银光。槐树林叶间隙互相碰撞，发出簌簌声响。时不时会有些许藏匿在草丛间的虫鸣，这些声音渐渐作为夜间奏乐的一部分。
谢玖安未抬头，他的话似一颗小石子不经意间跌入了她那面平静的心湖，渐起一丝无法深究的涟漪。
萧菱秀提裙走近了几步，望着他挺拔伟岸的背影，微垂眼眸，视线落在被月光折射出的影子上，浅声回：“月有圆缺，我比较喜欢圆月的完整。”
谢玖安执笔的手微顿，而后将笔轻轻蘸取砚中颜料，给画纸中勾上最后一笔。一副夜月槐景图便栩栩如生地呈现于纸面之上。停笔置于玉槽之上，他抬起如玉修长的手将镇纸拿开挪到一旁。
在微亮的月光下拿起了那幅画作，只听他略带清冷轻笑的声音在宁静夜中回响：“谢娘子过来看看？”
见他邀请，萧菱秀虽有一丝犹豫，但心里的确也好奇那画作是何等风光。她便没忍住，上前几步，直到来到他身侧。
在她靠近的时候，不知是否是错觉，竟感觉到谢玖安身形有一瞬的僵硬且他似乎还往另一边挪动了两步。萧菱秀没放在心上，侧眸看向了那幅画作。
碎银般的月光撒落在幽暗的地面上。地面投影着万片攒簇的槐叶，看似寂然，实则有一种悠然的感觉。甚至呈现着乐得自在的闲暇感。
萧菱秀这一刻似有被这幅画作所感慨，生活当真就该如此画静中带闲，悠然而乐。她望着画，浅声点评：“谢郎君这幅画栩栩如生，让看画者身临其境。”
她话音刚落，身旁便响起了轻轻浅浅的低沉笑声，“虽说如此，但还是多谢萧娘子的夸赞。不过我们此刻的确身在其中。”
说着见他已经将画作收拢放好，转身对她眨眼笑了笑：“萧娘子，早些歇息吧。太晚睡对小娘子的皮肤可不会太好呢。”
这番调戏令萧菱秀猛地脸色一变，方才因那幅画对他生出的好感瞬间跌落谷底，冷哼一句：“多谢提醒。”然后她就板着脸转身离去。
谢玖安拿着那幅画，慢慢侧身，视线不自觉地看了眼那已消失在回廊尽头的纤细背影。他若有所思，轻声咀嚼了两字：“圆月。”随后摇头轻笑，仰头望向黑空中那轮弯月，浅声呢喃，语气中似有淡然，“有人追逐圆满之意，而有人却独爱半阙之快。”
翌日。
清亮的日光从东边缓缓抬头，带着澄黄的光芒一点点地驱散掉黑夜留下的幽暗。
萧菱秀一大早就起来，先去东市买了不少食材，便回来去到后厨。她今日打算做一道菜，一道可以把张才那固若金汤的城防慢慢攻破的菜。
昨日向张谋所打探的事情里，除去了解到张才守着云阙楼的目的是为了等人，还了解到其中最为关键便是他想为等待的爱人做一味菜肴。只是可惜他的双手已经不能再拿起锅铲与菜刀。
这种煎熬与痛苦，她曾经经历过，非常能理解。站在灶台前面，萧菱秀眼神坚定。随后她讲袖口用绵帛挽起，露出白皙细腻的半截手臂，拿起那把曾经无法拿起的刀柄。
这次拿得稳稳当当，她握紧之后，开始为这道一口一念馄饨先弄馅料。一口一年馄饨是由二十四只不同口味的馄饨所做的，而这道美食刚好就在外祖母那半卷食谱中有所记载。
这二十四只馄饨便是一一对应二十四个节气，每一个节气所包的形状也有不同。可以说是一道又繁复又特别磨耐心的菜肴。
这一口一念馄饨所需的馅料就足足有三十二种。同时为了体现每一种馄饨都能呈现不同的颜色，还需要取馅料中的汁水做出二十四种不同色的面团。
等到萧菱秀将所有馅料和不同色的面团都弄好后，已经晌午了。她顾不上吃东西，只能随意拿了半截胡萝卜啃了几口就继续做。
待馅料和面团做好，她就开始将面团用擀面杖将一个个小面团擀成一片片轻薄的面皮。她拿起面皮将它透过阳光而看，能隐隐约约看见手指便是成功了。
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将二十四只不同色不同味且不同形状的混沌做出来后，她就将它们放入早已滚烫起气的烧锅当中。
一颗一颗地慢慢让它们浸泡在烧锅中后，萧菱秀才舍得抬起手背轻轻擦拭精致下颌处的细微汗珠。望着馄饨一颗颗被热水烫过而化成晶莹剔透的琉璃块，她不禁微微扬唇。
就在这会，忽而身后有一道漫不经心且带有一丝轻笑的低沉而慵懒：“我本来还想着外出觅食。倒是没想到萧娘子一早起身竟是为了做吃食。现下这番味道将我这馋鬼引来了。”
这话传来，萧菱秀微愣，本来盯着烧锅中的晶莹杰作看，这下不得不抬头望向门口处。见谢玖安拿着折扇轻遮住嘴唇，只露出一双含着浅笑的瑞凤眼，正靠着门框朝她看来。
在她做菜时，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的。但萧菱秀忽而回想起那日，谢玖安对一道麻婆豆腐的独到剖析令她不甚羡艳。脑中闪过一丝灵光，目光落在他那双轻慢而荡漾着笑意的眸子上。
她心想，看来不必亲自品尝，这不就有位味蕾超绝的食客在吗？这番思考不过在脑中一瞬，很快她便一勾丹唇，面向谢玖安弯眼：“谢郎君来得刚好。我做了一道一口一念馄饨，可要品尝一下，给我些建议？”
谢玖安原本打算外出觅食是假，不过是好奇她在做何事为真，所以便随口一说，以过调侃之快。
现在她突然邀请他品尝吃食，深黑的瑞凤眸底快速略过一丝微讶，毕竟昨夜他可是出言惹怒了这位。深思着，她倒是不怎么记仇？不过一息，他“啪”得一声收拢了折扇，迈步而入。
“既然萧娘子盛情邀约，我怎能不配合？”说完那双瑞凤眸漾着悠哉随性的轻笑。见他有意品尝，萧菱秀也不怠慢，赶紧转身去一旁拿起一只洗的干净得铮亮的瓷碗，拿起大铁勺将烧锅中已然煮好的馄饨全部舀到碗中。
指尖触碰到的冰凉瓷碗瞬间就被滚烫的热汤与馄饨的温度给烫得生疼，她不禁低声“嘶”一下。谢玖安一看，忙放下了手中折扇，伸出一只似玉石般修长的手稳稳当当托住碗底。
他似乎不怕烫一般，表情没有因为碗底的灼热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带着轻笑看向她：“萧娘子可以放手了。”
萧菱秀对他的行为感到惊愕，慢慢松开手，视线一直紧盯他那只稳当托着滚烫瓷碗如白玉般的手。她不禁反问：“你不怕烫吗？”
似乎这话仿佛不是什么大问题，谢玖安托着瓷碗移到了自己面前，还微眯双眸，轻轻闻了闻那蒸腾的香味，而后才悠慢轻语：“我从小习武，这种温度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
这是萧菱秀从未想过的，不免心中有点吃惊。眼前这位被谣传为浪荡流连花丛的公子哥竟然是个武家子。她之前以为他不过是个只顾吃喝玩乐和弄月吟风的浪子，却没想到他还会武。
谢玖安有将萧菱秀眼中的惊讶收进眼底，不过他并不打算给她解释。只是转眸看向她，轻笑发问：“既然邀请我吃，怎么不舍得给一只瓷勺？”
这般打趣的话语瞬间将萧菱秀从那份惊讶和对他有了另眼相看的感觉一下子拉回现实。她压住眼中的情绪，冷硬开口：“当然不会。”说着就去拿来一只瓷勺递给了他。
谢玖安接过后，轻笑着道谢。而后他用那只如白玉般好看的手轻握住瓷勺的勺柄，动作优雅且浑然透着一股子权贵者本应有的贵气。
他张口吃下一颗有点滚烫却又透着清香和蛋香的馄饨，在味蕾间炸开了三种味道。有黄瓜的清爽，也有鸡蛋的味道。口齿间能回荡这三种味道，且馄饨皮薄，轻轻一咬就能立即接触到浓郁多汁的馅料。
这一口馄饨在口齿中给他多种能够回味的口感，让他不自觉要再吃一颗。可低眸看去碗中，与方才自己所吃的那颗形状和颜色一样的馄饨似有不同。这下，谢玖安抬眸看向也在紧紧看着自己的萧菱秀，不禁发问：“为何馄饨会有这么多种形状和颜色？”
似想到什么，他没给萧菱秀回答的机会，又追问了一句：“难道每种馄饨的味道也不同？”
萧菱秀用稍微激动和欣赏的眼光看向谢玖安，他的话让她触动。因为她知道他已经吃出来，并且她也从他方才吃下的第一颗馄饨中看出他表情的变化。
那是吃到了美味才会有的表情。她忍住心中的澎湃，微微前倾，那双秀眸睁大了些，直视着谢玖安。她声音雀跃几分：“没错！这就是一口一念的魅力。每一口馄饨有不同的味道，有不同的色彩，也有不同的形状，也代表着不同节气！”
萧菱秀的靠近，有一股淡淡的馨香，缓缓传至他的鼻翼之间，甚至要一直游走到他的肺部。谢玖安托住瓷碗的手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想要和面前这位神情激动又难压兴奋的小娘子拉开些许过分靠近的距离。
他掩住眸底的一丝不自在，然后又恢复了轻挑又慢悠的语气：“哦？看来这道菜品含义颇深啊。一口一味，一味一形，一形一象。只要吃完这碗馄饨便能将一年四季都体会一番，令人回味无穷啊。”
视线落在萧菱秀那张激昂欢快的绝艳面容上，半晌，谢玖安话锋一转，瑞凤眸深邃了一些。他悠声询问：“萧娘子做这味菜有何打算？”原本他对她的事情不打算过问，实在是她那双秀眸所溢出的光彩过于夺目，令他不自觉地问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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