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指凉》茉玄

30、交织的思绪

　　江市的春天来得更早，空气湿暖，带着植物蓬勃生长的气息。莱青的楼上爬墙虎又绿了一层，郁郁葱葱地覆盖着红砖墙。

　　许晚棠从实验室出来，已是傍晚。夕阳给校园镀上一层金边，她伸了个懒腰，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今天和那堆顽固的植物色素搏斗了一天，进展缓慢，心情不免有些烦躁。

　　她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和白青泠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早上她发的：「早安，今天又要和我的黄色死磕到底了！」

　　白青泠回了一个简单的「加油」。

　　她手指敲着屏幕，发了一条过去：「收工，感觉今天不是我在染布，是布在染我——染了一身郁闷色。[枯萎]」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了一下。 「嗯。正常。」典型的白氏回复。许晚棠几乎能想象对方那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冷淡样子。

　　她撇撇嘴，正想再吐槽几句，白青泠又发来一条：「吃饭了吗？」

　　「没呢，刚出来，累得不想动。」许晚棠回复，附带一个「饿趴」的表情包。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几秒。 「去吃饭。」带着一点点命令的口吻。

　　「不想动……食堂好远……[瘫倒]」

　　「……叫外卖。」白青泠似乎对她这种废柴状态有点没辙。

　　「选择困难症犯了……」许晚棠得寸进尺地耍赖。

　　这次隔了一会儿，白青泠直接发过来一个外卖软件的分享链接，点开是一家评分很高的烧腊店，她甚至已经选好了叉烧拼盘和靓汤的套餐。

　　「这个，快下单。」白青泠的消息紧随其后。

　　许晚棠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来。这种笨拙又直接的关心方式，真的很白青泠。

　　「遵命，这就下单！」她笑着回复，心里的那点郁闷莫名散了不少。

　　等她拎着外卖回到宿舍，一边吃一边刷手机时，白青泠的消息又来了。 「好吃吗？」

　　「好吃！叉烧绝了，汤也好喝，感谢又了一命。」许晚棠发过去一张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照片。

　　「嗯。」白青泠回了一个字，然后又补了一句，「明天也要记得吃。」

　　这种老妈子式的叮嘱从白青泠那里发出来，有种奇特的反差萌。许晚棠抱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

　　几天后，轮到白青泠那边遇到了麻烦。晚上快十一点，许晚棠刚洗完澡，收到她一条没头没脑的消息：「烦。」

　　许晚棠立刻警觉起来。白青泠很少直接表达情绪，能让她说个“烦”字，事情估计不小。

　　「怎么了？」她赶紧问。

　　「排版。效果不对。」白青泠回复得很简略。

　　「哪不对？给我看看？」许晚棠追问。

　　过了一会儿，白青泠发过来几张图片。是书籍内页的排版设计，看起来精致复杂，但白青泠用红圈标出了几个地方，写着「视觉流不畅」、「重心不稳」。

　　许晚棠对排版是外行，但她有着艺术家对视觉和平衡的直觉。她放大图片，仔细看着那些被圈出来的地方，确实感觉有点别扭，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怎么改。

　　她想了想，没直接给建议，而是拨了视频过去。白青泠很快接了，镜头那边的她眉头微蹙，台灯下脸色显得有些疲惫，桌面上铺满了各种纸张和样本。

　　“还在弄？”许晚棠问。

　　“嗯。”白青泠把摄像头对准电脑屏幕，指着那几个问题区域，“这里，还有这里，调整了几次，还是不舒服。”

　　许晚棠凑近屏幕看：“我感觉……是不是这两个区块的重量感太平均了？没有拉开层次？你看，这个图片和旁边这段文字，好像在对峙一样，谁也不让谁。”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已的屏幕前比划着：“能不能试试把图片缩小一点，或者把文字绕排一下？给它一点呼吸感？”

　　白青泠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数位板上敲着，若有所思：“呼吸感……”

　　“对啊，”许晚棠继续发挥她的直觉，“还有这个章节页，留白是不是有点小气了？感觉挤挤的。你们做设计的不是总说‘留白也是设计’吗？大胆点多空一点试试？”

　　白青泠没说话，但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操作起来。她按照许晚棠那点外行但敏锐的建议，尝试调整图片大小、文字间距和留白区域。

　　许晚棠就在屏幕这头安静地看着，偶尔冒出一句：“哎，好像好一点了？”或者“那个数字能不能再往边上挪一点点？”

　　折腾了大概半小时，白青泠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好像……是顺畅点了。”她看着调整后的屏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对吧对吧！”许晚棠有点小得意，“我就说我的审美还是在线的，虽然不懂你们那些网格啊标准啊，但好看不好看我还是知道的！”

　　白青泠瞥了屏幕里的她一眼，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嗯。谢谢。”

　　“这么客气的嘛。”许晚棠大手一挥，“下次我染布再卡住，你还得给我远程指导呢。”

　　挂了视频，许晚棠心情大好，感觉自己好像也帮上了忙。

　　而另一头的白青泠，看着变得协调不少的版面，心里那点烦躁也渐渐平息。她保存好文件，关掉电脑，想起许晚棠刚才在屏幕那头比手画脚、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周末，两人照例视频连麦。这次没看电影，而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许晚棠在裱糊新染好的布样，白青泠则在看一本厚厚的艺术理论书。

　　“哎，青泠，”许晚棠一边刷着糨糊一边随口问，“你以后想做什么样的设计？就一直做书籍排版吗？”

　　白青泠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想了想：“不一定。可能想做点更……自由的设计。”

　　“自由？”许晚棠好奇，“比如呢？”

　　“比如……”白青泠斟酌了一下词语，“结合传统元素，但用新的方式表达。像你的植物染，旧的技艺，但可以做出很新的感觉。”

　　许晚棠眼睛一亮：“这个有意思…那我们以后可以合作啊？你用我的布做书衣，或者用我的染料颜色做设计元素。”

　　白青泠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轻轻点头：“嗯。大概可以考虑一下。”

　　“那就说定了。”许晚棠像是拿到了什么承诺，高兴地继续刷她的糨糊。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小姨最近怎么样？还有没有收到神秘礼物？”

　　白青泠翻书的手顿了一下：“好像有。上次打电话，听到快递按门铃，她有点紧张。”

　　“哇，我有次也看到了。”许晚棠立刻来了精神，“你觉得会是谁啊？你们之前猜是那个‘点心’吗？”

　　“不清楚。”白青泠语气平淡，但眼里也有一丝好奇。

　　“小姨不说，” “肯定是恋爱了！”许晚棠笃定地说，“希望是个很好的人，能好好对小姨。”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气氛轻松惬意。就像真的并肩坐在同一个房间里，各忙各的，偶尔说说话，分享着静谧的陪伴。

　　视频快结束的时候，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哗啦啦的雨声透过麦克风传过去。

　　“哇，我们这边下好大！”许晚棠跑到窗边看了一眼。

　　“嗯，这边也是。”白青泠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混合着雨声，显得有些模糊又亲近。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听着彼此那边共同的雨声。一种微妙的情愫在电波中无声流淌。

　　“青泠。”许晚棠忽然叫了一声。 “嗯？” “没什么，”许晚棠笑了笑，“就是突然觉得，虽然离得挺远的，但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屏幕那头的白青泠沉默了几秒，然后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雨还在下，敲打着两座城市不同的窗户，却连接着同一片夜空下的她们。日常的琐碎、偶尔的烦恼、互相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