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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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第一个秋天，北方的风已经带着明显的凉意。宋忻原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钟宁。
她走到路边一棵开始泛黄的银杏树下，按了接听。
“喂？”电话那头传来钟宁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画笔刮过画布的沙沙声，“没打扰你吧？”
“没有。刚下课。”宋忻原把书换到另一只手上，“你呢？”
“在画室熬着呢。”钟宁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这周的作业快逼死我了。老师说我的构图太保守，缺乏冲击力。”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专业课的烦恼，抱怨老师要求太严，抱怨颜料涨价，抱怨北京干燥的天气让他鼻子不舒服。宋忻原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她在听。
这时，随行的室友陈阳薇，看到她打电话，凑过来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无声地问：“男朋友？”
宋忻原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摇头，对着话筒说：“不是，是高中同学。”
话说出口的瞬间，电话那头钟宁的声音戛然而止。背景里画笔的沙沙声也停了，只剩下一片突兀的沉默。
宋忻原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钟宁？”
几秒后，钟宁的声音重新响起，语调却明显变了，之前的放松和抱怨消失不见，变得客气而疏离：“啊，没事了。就是随便聊聊。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你的作业……”宋忻原想问他刚才没说完的构图问题。
“那个不是什么大事，先挂了。”钟宁语速很快，说完不等她回应，就切断了通话。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宋忻原握着手机，站在银杏树下，看着屏幕上结束通话的提示，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明确的不舒服感。秋风卷着几片黄叶落在她脚边。
接下来的几天，钟宁没有再主动联系她。她发过去两条询问他近况的短信，他也只回了简短的“还好”、“解决了”。
这种变化太明显了。宋忻原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想起那天自己脱口而出的“高中同学”，想起钟宁瞬间的沉默和之后刻意的疏远。
她并不迟钝，只是习惯性地不去深究那些模糊的情感。但现在，某种可能性清晰地摆在了面前。她想起高中时他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变着法子的靠近，想起他每次得到她肯定时毫不掩饰的开心，想起分别时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
她合上书，看着窗外灰蓝色的天空。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那是一种失控感。她习惯了他的围绕，习惯了他亮晶晶的眼神追随着她，习惯了他依赖她的意见。现在这种习惯被打破了，因为她的疏忽。
这不行。
她拿出手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拨通了钟宁的视频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背景很安静，不像在画室。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宋忻原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直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钟宁故作轻松的声音：“啊？没怎么啊，就是最近作业有点多……”
“是因为我上次说你是高中同学？”宋忻原打断他，没有任何迂回。
“……”钟宁彻底没声音了。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他有些发紧的、试图掩饰的声音：“没有，你想多了。就是同学啊，本来也是……”
“钟宁，”宋忻原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手机传过去，“看着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
“你对我来说，不只是高中同学。”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肯定，“从来都不是。”
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细微的、像是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所以，别再躲着我了。我不喜欢这样。”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自然的、不容置疑的强势，不是命令，而是陈述一个事实，“还有什么你在意的地方吗？现在跟我说说。”
秋风掠过窗棂，发出轻微的呜咽声。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久到宋忻原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她听到钟宁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点难以置信的、细微的颤抖，但之前那些刻意的疏离和客气消失了。
“……关系”他小声说，像是终于卸下了伪装，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和委屈，“我们……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宋忻原怔住了。
宋忻原自己是曾经对他产生过恋爱情愫的，但是深知钟宁对所有人都是如此，自己并不是特例，就这样慢慢相处着也一直在警示自己不要把自己的地位想的特殊。这四年下来，自己对钟宁宛若挚友一般，现在由他问出这句话，他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你是我的朋友。”宋忻原缓缓开口。
“……”
“谢谢你。”钟宁朝着镜头弯了弯嘴角，没再说什么。
“我挂了，你画完早点休息。”
“好……”
挂断电话后，宋忻原坐在椅子上合上眼，心里乱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