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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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宁南，空气黏稠又湿热，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高考后的暑假漫长又松散，录取通知书早已尘埃落定——钟宁如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顶尖美院，宋忻原则留在了本地的宁南大学，一所不错的211院校。
两人隔着屏幕联系的时间反而比高中时更多。微信对话框里总是塞满了钟宁发来的零星碎语，宋忻原的回覆通常简洁，但每条都会回。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们也会通个电话，听着对方那边的背景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甚至只是沉默地各做各的事，仿佛对方只是呼吸般自然的存在。
偶尔，他们也会见面。钟宁家里条件不错，没让他去打工，反而托关系让他在本地一个颇有名气的画室当助教，美其名曰积累经验。宋忻原则找了一份连锁奶茶店的兼职，穿着统一的围裙，站在操作台后摇奶茶。
暑假快结束的某天下午，奶茶店的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宋忻原正低头擦拭台面，听见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自然：“一杯珍珠奶茶，半糖，去冰。”
她抬起头，看见钟宁站在柜台前，耳朵有点红，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只是偶然路过。他肩上背着那个熟悉的画板包。
“稍等。”宋忻原点点头，熟练地开始操作。
奶茶做好了，钟宁接过，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挑了个靠窗又能清晰看到操作台的位置坐下，然后从包里翻出速写本和铅笔，假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笔尖摩擦纸张的间隙，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忙碌的身影。
店长是个热心肠的大姐，凑过来小声八卦：“诶小原，我怎么感觉那帅哥一直盯着你看呢？”
宋忻原手下没停，摇了摇头：“没有，朋友而已。”
他就这样坐了很久，一杯奶茶慢慢见底。夕阳透过玻璃窗，把店里的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宋忻原换下工服走出来时，他还在画，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她走到他桌前，他才恍然惊觉，下意识地想合上速写本，又忍住了，只是耳根更红了。
“画什么呢？”宋忻原低头看去。
速写本上，是穿着围裙、正低头认真摇雪克杯的她，线条流畅生动，抓住了她微微抿唇的专注神态。
钟宁像是被抓包的小孩，慌忙合上本子，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纸盒蛋糕，推到她面前，语气有点急，像是要转移注意力：“辛苦了！给你带的。”
宋忻原看着那个一看就不是路边随便买的小蛋糕，笑了笑。一天站下来的疲惫，好像确实被这小小的甜意冲淡了些。“谢谢。”
钟宁起身，把速写本和画笔收进包里，动作有些匆忙。“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奶茶店，傍晚的热风吹拂过来。宋忻原轻轻舒了口气：“你不用等我的。”
钟宁背好画板包，跟在她身边半步的距离，眼睛看着前方的人行道地砖，声音不大却清晰：“我只是想坐在这里而已。”
宋忻原没再说话，目光被路边逐渐热闹起来的夜市小吃摊吸引，开始纠结晚饭吃什么。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男生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眉头微微拧着，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
对于钟宁而言，喜欢宋忻原这件事，在这个暑假早已在心里确认了千百遍。他今天鼓足了勇气“路过”，又硬着头皮坐了一下午，就是为了能把那句排练了无数次的话说出口。可眼看机会就在眼前，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要吃这个吗？”宋忻原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一个冒着诱人香气的烧烤摊。
钟宁猛地回神，连忙点头：“……好。”（他心里却在疯狂呐喊：不是吃这个！是表白啊表白！）
宋忻原找了个空桌坐下，拿起油腻腻的菜单本：“你想吃什么？”
“随、随便……都行……”钟宁心不在焉，眼神乱飘。
宋忻原依着两人的口味点了一些烤串。等餐的间隙，她忽然想起那个速写本，笑着看向对面坐立不安的人：“对了，你下午画的，能给我看看吗？”
钟宁的脸“唰”一下红了，像被点燃的晚霞。他慢吞吞地拿出速写本，双手递过去，动作带着明显的犹豫。宋忻原伸手去接，却发现他那边还牢牢抓着没松手。
她有点被气笑了，稍稍用力：“你给不给？”
钟宁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手。宋忻原翻开本子，发现一下午的时间，他竟零零散散画了五张不同的她——擦拭台面的、煮珍珠的、低头找零的、望着窗外发呆的……每一张都捕捉到了她不同的神态，笔触细腻，带着一种温柔的注视。在他笔下，她似乎……比镜子里看到的自己要好看些。
“画得……”她刚想开口，老板端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烤串过来了，香气扑鼻。
宋忻原的注意力被转移，顺手拿起一串烤鸡翅，刚要送入口中，就听见对面猛地传来一声大喊，几乎是破音：
“我喜欢……！”
宋忻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举着鸡翅愣住，疑惑地看向他：“？”
钟宁喊完那半句，就像用尽了全部勇气，整张脸涨得通红，对上她茫然的目光，后面的话彻底卡死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宋忻原看着他通红的脸和盯着鸡翅的那个渴望眼神，恍然大悟，把手里那串没碰过的鸡翅递过去：“你喜欢吃鸡翅？给你吃吧。”
钟宁像被抽走了骨头，肩膀垮了下来，所有的勇气瞬间漏光。他低下头，默默接过那串鸡翅，食不知味地啃了起来，心里把自己骂了无数遍。
一顿烧烤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吃完。结账后，两人沿着夜晚热闹的街道往宋忻原家小区走。
“快开学了，”钟宁看着地上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声音闷闷的，“我们……以后还会常见面的吧？”尽管知道宁南和北京离得并不远，他还是忍不住问。
宋忻原觉得他问得有点傻：“当然啊。又不是不见面了。”
钟宁稍稍安心，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那你……不会和别的人在一起吧……”
夜市嘈杂，宋忻原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钟宁慌忙摇头。
走到小区门口，暖黄的路灯下飞绕着几只小虫。
“我到了。”宋忻原停下脚步。
“嗯……再见。”钟宁看着她，心里那点未说出口的话沉甸甸的。
“再见，路上小心。”
钟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后，才长长地、泄气地叹了口气，转身融入了夜色里。告白计划，宣告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