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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烟花三月下扬州1 ...

  •   烟花三月下扬州

      CP:顾顺X李懂

      OOC属于我。

      1.
      一大早,大师兄杨锐就被掌门叫了去。
      杨锐刚刚担了水到菜园,听到掌门召见有些不甚理解。他接过二师兄徐宏递过来的干巾擦擦手,顺便问徐宏:“陆琛庄羽上个星期大闹武林盟的事情这么快就给掌门知道了?”
      徐宏接过干巾收好,摇头道:“传书我都压着呢,没走露消息。”
      “那可奇怪了,除了这俩小子,掌门还为什么找过我?”
      徐宏一时间也想不到缘由,快步跟上杨锐并肩往掌门处去:“去见掌门便知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杨锐点点头,运起轻功,直接越过层层屋檐落在掌门房外。
      掌门房门敞开着,正巧把杨锐飞檐走壁的样子看了个着。只是掌门并未说甚,皱着眉道:“不必行礼,进来吧,长老有话跟你交代。”
      长老坐在掌门旁边,轻轻吹了吹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才跟杨锐和蔼道:“你那个小师弟李懂也该下山历练了吧?”
      杨锐有点懵,下意识回道:“李懂还小,弟子觉得未到能下山历练的时候。”
      长老喝了一口茶,又道:“李懂不是去年已满十八么?你为了庆祝他成人,还大张旗鼓设了宴不是?”长老微微笑道:“难不成是我老糊涂记错了么?”
      杨锐心里一惊,赶紧回道:“弟子不敢。”心里也忆起去年给李懂庆生,小师弟今年确确实实已然十九岁的事实。
      “小师弟平时未经世事,容弟子为他准备一二,再行历练之事。”
      长老笑眯眯地又喝了口茶,劝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学的再多也是别人的。”
      长老瞅了一眼掌门道:“掌门意下如何?”
      掌门看着心爱的大弟子努力跟他使眼色,不自在的虚咳一声,道:“嗯长老言之有理,我昨天夜观星象,今日正是宜远行的吉日,就让李懂今日便出发,下山历练吧。”
      虽说杨锐满脸写着不情愿,却也知道掌门主意已定,万万改不得了。
      想到平日乖巧可爱懂事努力的小师弟就要下山历练,杨锐难舍之余又开始焦虑起来。
      杨锐向掌门长老行了礼便想赶紧回去收拾行李跟小师弟一起下山,只是长老饮了茶又慢悠悠开口道:“门里事物繁忙,还需你和徐宏多照顾一二。李懂并非小儿,况且他功夫学的也好,你且放心。”
      杨锐咬牙点头:“长老教训的是,弟子告退。”

      徐宏等在掌门房外,见杨锐出来,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杨锐道:“长老要小师弟下山历练。”
      徐宏也同当时的杨锐一般下意识回道:“小师弟还小……”
      杨锐苦笑道:“小师弟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徐宏眨眨眼,立刻反应过来:“那我收拾行李,同他一起去。”
      杨锐再次苦笑道:“你我皆被下令留在门内处理事务,不得同去。”
      杨锐背着手走到了回廊拐角处,突然回头看徐宏:“徐宏,你有什么法子?”
      徐宏捏紧了干巾,脑子飞快转过好几个想法,思索片刻便回道:“我们临沂派地处南海,下山历练的路无非两条,一条出海往东,一条陆路往西。小师弟这几年常读的有《西域传》、《长安轶事》、《金陵风月拾趣》这三本,我猜他会走陆路,先去金陵,途径长安,最终前往西域。”
      杨锐点点头:“继续说。”
      徐宏折了梅花枝在地上画了个地图,接着道:“庄羽在金陵有情报探子,小师弟一旦到了江浙就有庄羽接应。”梅花枝在地图上连出临沂派-金陵的线,随即往长安探去,“陆琛在长安附近的药王谷,小师弟出了江浙,便由陆琛接手。”梅花枝跟着徐宏的手往上走,清晨沾的露水滴在徐宏手背上,被他随意甩落到地上,“麻烦的是往西域去的这一带,石头佟莉虽然在西域天魔教附近,但是西域沙漠茫茫,极易走丢,要想顺利接到小师弟,得让石头佟莉现在就往长安赶。”
      杨锐肯定的点点头,道:“让庄羽带着小师弟在金陵多待些日子,我现在就飞鸽传书石头他们往长安赶,争取汇合。你把这个路线写个方略出来,让小师弟带着。”
      徐宏应了一声。杨锐又赶紧嘱咐道:“方略一定要是不经意的点一下啊,别让小师弟看出破绽来。”
      徐宏点头,顺手把梅花枝递给杨锐:“拿回去插着吧,早上的菜园子我帮你浇了。”
      杨锐拍拍徐宏肩膀,赶紧往鸽房去了。

      李懂练过早功,正在院里冲凉。
      身体虽然肌肉结实,但看上去仍是一副未长成的少年模样。
      徐宏心里万般不舍,还是轻轻敲了小师弟的院门。
      李懂看见徐宏,露出个笑脸,更显的如十四五的少年一般。
      “二师兄一大早就找我?”
      徐宏从旁边的架上拿了麻布干巾帮李懂擦拭身上的水珠,也露了个笑脸给他:“你先去换衣服,刚过完元宵,天气还是冷的。”
      李懂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接过干巾一边擦一边蹦跳着往房里去了。
      徐宏把方略放在李懂的桌前,桌子上摊着《西域传》,正翻到月牙泉那段。书页有些卷翘,怕是被小师弟来来回回看过多次。铁背鱼旁边还被批了注,写着:想去,想吃。
      徐宏不由得乐了出来,正好李懂也换了衣服出来,徐宏便把方略递到李懂手里,说道:“掌门允了你下山历练,就是这次走得急,今日便要出发。”
      李懂果然开心的不行,哗哗翻着方略,只是并未出声,仍乖巧等着徐宏交代后话。
      徐宏心里难舍得紧,伸手摸摸小师弟头,继续道:“我与大师兄讨论了一下,给你写了个方略。只是我二人下山历练已是十年前的事,如今山下风云变幻,还得小师弟事事小心才行。”
      李懂得了师兄们的信任,略略骄傲的点点头,大眼睛盯着徐宏,依然没有开口。
      “三师兄四师姐在西域一带历练已有五年,我与你大师兄都想念的紧,若是有缘见到,记得代我们问好。”
      “五师兄六师兄都是惹事精,出去了也要离他们远一点,免得带坏了你。”
      李懂笑嘻嘻地摇头,徐宏又怜又惜摸摸小师弟的脸。
      小师弟的脸还有点圆润的婴儿肥,徐宏摸完又捏了捏,“虽说在外一切从简,也别饿着自己,临沂派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一个弟子的吃住开销也还供得起。”
      李懂点头道:“谢谢二师兄。”
      徐宏道:“你先收拾行李,我等会过来帮你检查缺什么,也好及时补上。”
      李懂收拾行李去了,徐宏便去厨房给他拿干粮和水。
      杨锐送完消息也来了李懂房里,从怀里摸出一袋银钱放到了桌上。
      李懂收拾行李很快,换洗衣衫带了几套,跌打损伤的药带了一盒,东西不多,一个包袱刚刚好。
      杨锐把银钱袋给李懂,道:“银子不够花了就给师兄传书,庄羽认识的人多,我让庄羽送给你。”
      李懂把银钱贴身放好,笑道:“不用麻烦六师兄啦,这钱够的,再说我也能赚钱。话本里说了不少赚钱的法子呢。”
      “话本怎么当得真?”杨锐看李懂背上包袱,不放心地将袋子又系的紧了些。
      “话本也是基于事实写的呀。”李懂脸上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看着这脸杨锐也舍不得把话说得太重,只得又提醒:“路上一定要小心。”
      “不认识的花草果实不要吃,不认识的人也不要轻易结交。江湖水深,别轻易陷进去。”带着干粮和水回来的徐宏顺着接道,又摸了个小银袋出来,“这是师兄这些年攒的钱,山上也无处用,小师弟带着路上花。”
      李懂没有推辞,接过小银袋放到衣服内侧的口袋,绑好干粮和水,拿了宝剑去与掌门辞别。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从早上知道小师弟要下山到小师弟真的下山之间不过将将过去两个时辰而已。
      杨锐忧郁地叹口气,见小师弟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之后,才跟徐宏返回临沂派处理别的事物。

      2.
      临沂派靠山面海,山路不陡峭,树林生长的也并不茂密,对于李懂这个惯行山路的人来说十分好走。
      除了瘴气。
      西南山地因为气候湿热,向来是毒虫毒草欣欣向荣生长之地。毒虫毒草的尸体在湿热气候里难以腐化,加之在这片地里着了道的牲畜行人不计其数,大型动物体内生出的尸气与当地特有的雾气混合,便形成了这一片令人闻之色变的魔鬼林。
      五师兄陆琛和六师兄庄羽以前常来魔鬼林玩儿,趁着门里谁都不愿意来魔鬼林的这几年,偷偷踩出了一条下山的捷径。
      这个小秘密瞒着门里所有人,但这个所有人不包括小师弟李懂。
      小师弟虽然占了个小字,平时却是懂事听话,嘴巴最是严实。陆琛庄羽心里装不住事,要不是常常与小师弟分享秘密,早就被掌门拖进刑堂八百年都出不来了。
      今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由于太阳直射,瘴气要比平日散去的稍微早点儿。李懂晌午时分出门,刚好与逐渐散去的瘴气赶了个尾巴。
      李懂仔细地给蒙上面巾,撒了一身陆琛给他配的驱虫药便进了魔鬼林。
      魔鬼林里自成一套生态系统,花草树木虽然尽皆有毒,却也有更毒的虫子小动物生活,因此虫鸣阵阵不曾断过。
      阳光直射进树林,毒草毒花颜色十分艳丽,映着阳光显得十分绚烂夺目,倒也别有一番景趣。
      李懂顺着陆琛庄羽踩出的路继续往前走,没多一会儿却听见前面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他心里起疑,谨慎地俯身藏在草木后面,朝前面摸过去。
      只听得一个男子道:“宝物一定就在前面不远处,现在瘴气散了,大家赶紧赶路吧。”
      对面似是有另一个领头男子劝他:“不妥,我们人手已经折损过半,前面到底还有多少路没有人清楚,不如及时回去规整,下次再探也不迟。”
      那男子不忿道:“都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要我双手空空回去?”
      另一个人继续劝道:“解毒药已经全用完了,不退也得退啊!”
      那男子像是推了一把对面的人,声音里已经带了点恼怒:“不行,这次行动我是老大,你得听我的,我说往前……”
      未等他话音落下,就听得一声暗器破空之声,领头的男子话音未完便扑通倒在了地上。
      李懂只听另一个男子道:“意气用事。”随后便只听到一阵熄火移石与兵器碰撞间的响动,七八个人拨开毒草从另一边走了。
      李懂躲在树后许久才敢上前查看。
      男子尸体被藏在毒草下,脸上已被毒草滴落的毒液腐蚀了一大半,只看到下巴留有寸许长的胡髯,年纪约有四十上下,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李懂凑近了瞧他的死状,死者胸前被一根铁钉钉死,除了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之外,全身无半点血迹。
      李懂不由得心底暗叫一声:好功夫!
      铁钉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怕是以力气见长的三师兄也不敢说胜过他。
      毒虫毒草环伺,李懂也不敢妄动尸体,只在手上蒙了布,想再看看死者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身体特征。
      只是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块石头打了一下。李懂立刻一个就地滚滚出原地,藏在了树木后面。
      “这哪来的小傻子,楚距楼动过手脚的尸体也敢碰。”
      声音从树木上面传过来,李懂一惊,也不敢往上面看,脚尖轻点,飞速退出百米之外。
      “我不打你,你过来。”
      饶是李懂反应已经足够快,树上的声音却好似跟着他似的,再次从李懂头顶上传过来。
      “过来!”
      树上的声音又扬了几度,李懂脚尖蹭了蹭地面,老老实实回到尸体所在的地方。
      尸体旁边已经站了个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只是跟李懂一样蒙着面巾,看不清楚模样。
      李懂犹豫了一下,稍微往尸体旁挪了挪。
      蒙面男主动伸手握住李懂缩起来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在下顾顺。”
      李懂被对方的力气带的晃了晃:“我、我叫李懂,临沂派蛟龙门下,今年十九岁……”
      顾顺被他逗的一乐:“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来查你版籍的。”
      顾顺说完便放了手,蹲在尸体面前瞧了片刻,出手如电,从尸体身上摸出一块坠子来。他将坠子仔仔细细擦干净,随即塞进了口袋。
      “走吧,你带个路。”
      顾顺推了呆在原地的李懂一把,示意他带路。
      “带、带去哪儿啊?”
      李懂还有点懵,身体条件反射地转向了回门派的方向。
      顾顺大手一挥,将李懂掉了个个儿,“当然是下山啊,你今天不是下山历练吗?”
      “你怎么知道?”
      顾顺比李懂高了约莫半个头,身形也是强壮甚多,胳膊搭在李懂肩上走路就好似把这个少年郎搂在怀里一般。
      跟着李懂的指示,顾顺一边带着李懂走路一边跟他解释刚才的情形,“刚刚那帮人是楚距楼的人,给钱什么都干。最近江湖上传消息说魔鬼林一带出现了粉晶石髓花,有人出了大价钱请他们来取。”
      “楚距楼很厉害么?”李懂眨眨眼睛问道,“刚刚那些人少说也有十来个人吧。”
      顾顺打断他:“九个人。”
      李懂又眨眨眼睛,继续说道:“九个人走的时候好似一个人的声音,几息内就把刚刚生火休息的地方掩盖的仿佛没有人来过,这不是一般的江湖组织能干到的吧?”
      顾顺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传说楚距楼是由大内高手组成,行事作风都带点兵营的影子。”
      “而死掉的这个人来头不小,他叫苏高,是盛邺山庄庄主,也是天下第一首富万九爷的知己好友。”
      “想必要粉晶石髓花的就是这位万九爷?”
      顾顺点头道:“对。”
      李懂“哦”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顺:“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甚么跟我讲这些?”
      顾顺又乐了,一双星目带着笑道:“你是罗星的师弟吧,确实有两下子。”
      罗星原本是蛟龙门下排第三的师兄,剑术精湛,十年前便辞别掌门,入了朝廷六扇门,当了一名名震天下的捕头。李懂入门虽早,与这位师兄相处不过三年时光,之后只有手书传递,十年之中竟是未曾再见一面,此刻听闻他的名字,忽然有一种恍然之感。
      顾顺带着李懂顺着小路下山,两人脚力不低,俱都走的飞快,不一会便出了魔鬼林。顾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英俊不羁的面孔。
      “在下六扇门总捕头顾顺。”
      顾顺看起来十分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四五岁模样,带着李懂从陡峭山路稳稳当当下来,气息一丝不乱,足见内力深厚。
      李懂也有七八分相信,但还是有些犹疑,道:“我虽然很久没有见过罗星师兄,但平时有书信往来,他说过六扇门都有身份令牌,你有吗?”
      顾顺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玉牌递给他。
      玉牌刻着六扇门的花纹,背面写着顾顺,与罗星师兄信中所说一模一样,李懂便放下心来,将玉牌还给了顾顺,也摘下了面巾,重新介绍道:“在下临沂派李懂。久仰大名,还请顾兄多指教。”
      顾顺“噗嗤”又笑了一声:“久仰大名未必吧?不然刚才你就该认出我了。”
      李懂有些郝然,道:“话本里两个人刚见面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顾顺显然乐的不行,指着李懂大笑道:“罗星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玩的师弟,早知道我该早点来临沂派找你玩的。”
      李懂脸都红了,道:“这是我第一次下山历练,好多地方都不懂。”他转念一想顾顺年纪轻轻便是六扇门总捕头,江湖经验应该十分丰富,想也不想就跟顾顺抱拳施礼,“还请顾兄多多指点。”
      顾顺还在笑个不停,许久才停下来道:“你喊我声哥,我便带你走一段路。你下山历练想好去哪了吗?”
      李懂立刻拿出徐宏写的方略,道:“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但是听闻金陵人物风雅,距离又近,想先去金陵。”
      顾顺拿过方略瞅了好几眼,才道:“天下第一首富万九爷就在金陵,顺路,我们一块儿走吧。罗星这家伙消息灵通的很,要是他知道我没照顾你,又要来找我麻烦。”
      李懂高兴地点头。
      顾顺把方略还给李懂,抬头看了一下方位,指着南边说道:“这儿走吧,我们坐船去金陵,慢的话三个月也到了。”
      李懂已然十分信任顾顺这位老江湖,在徐宏写的十分详细的地图旁边拿笔写了个注——乘船去金陵更快——之后,便收起方略,欢欢喜喜跟着顾顺往南边去了。

      3.
      “昔日往事莫再提,且看今日庆团圆。外甥欢喜外公抱,阖家欢乐喜满堂。”
      一折相思戏终以大团圆为结尾,喜鸳鸾戏班的这出戏已唱到了末,台上一对着红衣的新人喜气洋洋登台转了一圈,接着被众人簇拥着谢了幕。
      唱戏的榕腔小调又软又娇,尾音拖的长长的,唱的令人酥掉了骨头。
      李懂抱着一筐小橘子站在台下,一边剥着橘子吃,一边津津有味听了一折戏。
      顾顺站在他旁边,装模作样也跟着听戏。他手上摸了个小橘子,只是并不吃,抛上抛下地把玩。
      戏唱完了人群也开始慢慢散开。
      李懂听完了戏,一小筐小橘子也吃了一大半。他一转头就看到顾顺低垂着眉眼,嘴角微翘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顾顺的皮相长得着实勾人,只这散场的一小会儿功夫,已有几个大着胆子的女子朝他掷出了秀帕香囊。
      只是不管这些女孩子怎么用力掷,那些个秀帕香囊也碰不到顾顺周身三寸之内。
      秀帕香囊的主人见碰不到心上人,也羞于上前拾捡。见顾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打算,只待了一会便羞红脸跑掉了。
      李懂手里这筐小橘子是当天新鲜采摘,小橘子的柄上还缀着两三片绿油油的叶子。李懂看地上的秀帕香囊时,突然注意到每块秀帕香囊旁边都飘着一枚小小的橘子叶。
      李懂看了看地上的秀帕香囊,又打量了一下顾顺,不禁“哇”地赞叹道:“顾兄这一手暗器功夫真是漂亮。”
      顾顺挑挑眉,手指微微使力,手上的小橘子便“砰”地砸上李懂额头,掉进橘子筐内。李懂伸手去摸那个小橘子,才发现小橘子皮仍旧轻韧饱满,里面的果肉却是早已被顾顺用内力碾的极碎。
      李懂再度赞叹出声,自己也跟着试了几个小橘子,除了沾了一手的橘子汁之外,竟没有一个成功的。
      顾顺见李懂有些丧气,便安慰道:“你不必泄气,我也是从小练起,练了十几年才有这手上功夫。内力控制须得精准,你只练了这几个橘子,还有的学。”
      李懂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五十文钱,用乡音跟小贩新买一筐小橘子。他举了举筐子,换了官话:“这个时节的橘子最好吃,这筐带着路上吃。”
      顾顺“嗯”了一声表示知晓,却在心里想,这李懂说起闽南口音竟也跟那唱戏的女子一样又娇又软,怪不得罗星知道我碰上了他小师弟要我多多照拂。
      李懂见顾顺往码头走也不管地上的秀帕香囊,不由得拉住他问道:“你不管这些秀帕甚么么?”
      顾顺挑眉问道:“管这些作甚。”
      李懂皱了皱眉,道:“万一被被人拾了去,岂不是对姑娘闺誉有伤么。”
      顾顺哈哈一笑:“你这又是从甚么话本看到的?正经人家的姑娘会扔秀帕香囊给不认识的男人?”
      见李懂仍是皱着眉不言语,顾顺便扯了他的手要他摸摸看地上的秀帕香囊。
      “你仔细看看地上的这些,是真的秀帕香囊么?”
      李懂一惊,立时缩手回来,瞪着双大眼睛看地上的秀帕香囊。
      这一看却是吓了他一跳。
      原本只是以为顾顺不愿意接受这些秀帕香囊,才用橘子叶将这些物什击开,但只过了这一小会,原本绿油油的橘子叶边缘已然卷曲发黄,中间的脉络也已经微微发黑了。
      “你早知道有毒?”
      顾顺点头,说道:“快到开船的时辰了,我们路上说。”
      李懂还想处理这些有毒的东西,被顾顺拉开:“不用管它,自然会有下手的人来处理。”
      借着女儿情态暗中下毒伤人,这算不得什么诡计的小把戏倒是让李懂吓得不轻。
      一直到坐到船舱里,李懂的眉头也依旧没有舒展。小橘子好好地抱在怀里,却是一个都没吃。
      顾顺笑他:“你今年十九,平时看起来像个十四五的稚气少年,皱着眉头也没见变大几岁。”
      李懂抬头,大眼睛里竟隐约有几分忧愁:“这是江湖的诡计?还是官府的诡计?”
      没等顾顺回答,自己低头自言自语道:“总感觉这些是冲着谁来的,顾兄不会上当,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顾顺没想到李懂会问这个问题,心里霎时瞬间绕过千百个念头,但表面还是装的气定神闲,回道:“是江湖的诡计。官府的诡计可比这个厉害的多,你没见识过罢了。”
      顾顺从李懂怀里摸了个橘子剥了皮递给他,继续说道:“下毒只是下三滥的手段,上不得台面。等你涨了见识,你也分辨得出。”
      “这次的事其实怪我,我最近在查一件案子,正好查到了楚距楼头上。楚距楼最擅长下毒暗杀,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顾顺眼睛灼灼地看李懂,“是我连累了你。”
      李懂顿时感到有些愧疚,“不不不,不是顾兄的错。也多亏顾兄,不然我一个人碰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吃亏。”
      小橘子吃起来甜滋滋的,李懂吃完顾顺剥的这个,自己也跟着剥了小橘子吃,自己吃两个,给顾顺一个。
      顾顺嚼着小橘子,跟李懂说:“江湖伤人的法子多得很,下毒算是最省事的了。楚距楼就是其中佼佼,所以百毒不侵的粉晶石髓花才会引得他们花大力气去抢。”
      李懂问道:“粉晶石髓花是只长在魔鬼林吗?”见顾顺点头,他疑惑地说道:“要是魔鬼林长着这种好东西,陆琛师兄早就采回去了,魔鬼林就好像他的后花园,要是真的有,陆琛师兄肯定不会留给其他人的。”
      顾顺道:“粉晶石髓花到底什么样谁也没见过,三年前突然开始在江湖上流传,也许单单只是个传言呢。”
      李懂正待回话,只觉得船被什么东西大力地撞击了一下,接着船舱就开始混乱起来。
      顾顺李懂互看一眼,急忙施展轻功往甲板上窜去。
      茫茫水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艘大船,正拦在他们所乘的这艘商船面前,而这艘商船好似被砸穿了一个大口,在风浪中剧烈摇晃着。
      对面船上一个女声随风飘来,声音虽然若近若远却听的一清二楚:“六扇门总捕头顾顺大人是不是在船上?”
      李懂立刻抽出长剑站到顾顺旁边,戒备地看着对面大船。顾顺左手按着李懂剑柄,示意他勿动。
      对面女声又遥遥问道:“六扇门总捕头顾顺大人是不是在船上?”
      顾顺运起内力,朗声道:“在下顾顺,不知姑娘什么人?”
      对面女声嘻嘻一笑道:“顾大人办案无数,一定是不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的,不如亲自过来这儿与故人叙叙旧?”
      顾顺正欲开口,忽然闻到一股极为甜腻的香味,暗叫不妙,赶紧冲着李懂道:“闭气!”
      李懂不疑有他,立刻掩了鼻息。
      对面女声像是撒娇一般笑道:“我知道顾大人武功高强,强请不来,只能用点儿这下三滥的手段啦。我这迷药叫三息醉,就是我数到三,你就是玉皇大帝也得乖乖给我倒下。”
      这迷药果真如她所说极为厉害,不过三息,就听到甲板上不断传来有人倒下的声音。
      饶是顾顺内力深厚,三息之后也不禁身子一软,往李懂身上倒去。
      这时对面船上远远飞过来一条爪索,爪子牢牢抓住了船上护栏,接着绳索上影影绰绰飘上来一个少女的影子,不紧不慢往商船走过来。
      李懂扶着顾顺靠在另一边护栏上,不由得紧张道:“顾兄怎么办?”
      顾顺苦笑道:“你跑吧,他们目标是我,不会抓你的。”
      李懂睁大眼睛惊讶道:“不会的,我带你跑,我水性好,从江里走,他们一定追不上我。”
      顾顺打断他:“我没力气,只会拖累你,你自己一个人逃会更容易些。”
      李懂抿紧唇不说话,把顾顺靠着栏杆放好,突然就冲到对面栏杆,迅速砍断了两船之间的绳索。
      半空中的少女尖叫一声,怒骂道:“顾顺你这个奸诈小人!还愣着干什么,上船抓他呀!”
      对面大船咯吱咯吱响了好几下,突然加速往对面驶来。
      李懂趁着对面有些混乱之际,赶忙拖着顾顺翻下商船,如一粒小石子坠入水面,渐渐没了声息。

      4.
      “闽山草木未全春,破纇真茶采撷新。
      雅意不忘同臭味,先分畴昔桂堂人。”
      这是宋代政治学家、史学家司马光曾写过的诗句,唐代也有类似的诗句出现过闽南茶叶的影子,可见唐宋之时闽南的茶叶便由商道运往全国各地便广受欢迎了。
      南方一向以水路为主要的交通手段,白龙江由武夷山始,经福州平原,归入南海。闽南气候湿热多雨,养出来的土地土质极好,甘蔗一年可三熟,茶树一年可二熟,乃是江浙以北最大的蔗糖和茶叶来源。
      途径福州平原的白龙江水面宽阔,水流湍急,来往船只络绎不绝,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能看到几百条船只同时行驶在白龙江上。过了元宵,工人陆陆续续开始上工,闽南也开始进入多雨季节。
      过了晌午,太阳躲入云层,见远方的山脉被蒙蒙白雾遮掩,在山腰上照料茶树的工人便知道最迟傍晚就要开始下雨。
      天一直阴阴的,临近晚饭时分,果然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来。码头的工人披上蓑衣,争取在下大之前收完最后一批货,细如丝的雨线连成片,浸湿码头的木板。下雨天气极易脚底打滑,因此工人们忙着自己小心搬货,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其他地方。
      李懂从江水里悄悄探出头,见没人注意,连忙把顾顺拖上岸。他将自己个顾顺的鞋子都脱掉,卷起袖管裤管,悄无声息地从工人休息的地方丢下一小锭银子并拿走了两件蓑衣。
      等李懂把两人都装扮好之后,他才扛起顾顺,从人群中毫不引人注目地走出来,静悄悄地朝村镇方向走去。
      李懂表现的很谨慎,他在村镇最边上一圈儿等了许久,见渐渐夜深再也没人经过,便带着顾顺溜进了最边上的妈祖庙。
      那女子的三息醉着实厉害,顾顺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愣是还没有醒过来。李懂跟妈祖拜了拜,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才把妈祖金像前的坐垫拿过来铺在顾顺身下,把顾顺的湿衣服扒了个光,扯过幔帐将他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李懂随后到处转了转,从角落里抱出一堆干茅草和几张木头凳子,徒手便劈碎了收拾收拾升起火来取暖。
      顾顺醒来时已是半夜,乡村的夜晚很是静谧,只听得到柴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李懂坐在风口挡住了大部分的风,火焰稳定地燃烧带来了令人舒适的温度。
      “你醒啦。”李懂注意到了顾顺的动静,起身把烤干的衣服丢给他。
      顾顺低声道谢了一声,扯开幔帐就这么不着寸缕站起来。
      宽肩窄腰长腿,常年习武的身体肌肉结实线条流畅。见顾顺如此大大方方展示身体,李懂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了视线。
      “这里是哪里?”
      顾顺穿好衣服在李懂身边坐下,拿起一根长树枝将火堆捅的更旺了些。
      李懂摇摇头回道:“来的时候在下雨,没问过人。这里在白龙江下游,大概离之前的码头已有六七百里。”
      顾顺微微颔首表示了解,眼皮半阖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李懂见顾顺没说话,又接着问道:“你身上的迷药没事了么?”
      顾顺说道:“药力已除,应当是没什么大事了。你呢?”
      李懂摸了摸鼻子说道:“我遮掩口鼻及时,并没有吸入迷药。”
      顾顺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他接着又要说什么,忽闻窗外远远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急忙熄灭火堆,拉着李懂躲到了妈祖像的后面。
      窗外不停有人走过,期间还夹杂着大声的呼号,顾顺并不停地太懂闽南语,于是眼神示意李懂给他翻译。
      李懂仔细听了一会,压低声音跟他说:“村外的陷阱抓住了大虫,他们是去打虎的。”
      顾顺忽然来了兴趣,拉了李懂便走道:“走,去看看热闹。”
      村庄中人人点着火把,把周围照的亮如白昼。顾顺李懂仗着武功高强,硬是游走在阴影里,跟在村民后面悄悄跟去了村外的陷阱处。
      顾顺跟李懂躲在树上,将下面看了个一清二楚。
      林间的空地被挖了一个大洞,果然有一只老虎掉在里面。坑里埋着削尖的木头,老虎趴在一边,雪白的肚子上洇出一大块血迹。
      有几个胆子大的健壮村民跳下去,小心翼翼地探了老虎鼻息,又摸了摸老虎腹部皮毛。摸完之后欣喜地朝上面喊:“死了!死了!快拉我们上去!”
      留在坑边的人应了一声,扔下去一捆粗壮的草绳,接着在坑边架起了一辆木质轮车,有十几个村民在轮车后面,使劲拉着绳子。
      正当村民们干的热火朝天时,远远地又来了一群人。顾顺点了点那个方向,李懂会意,紧盯起那群人来。
      那一群人大约有二十个,八个人在中间抬了一顶大轿子,余下十二人围在四周,紧密地护卫着中间那顶轿子。
      顾顺眯了眯眼,一下子就猜出了这群人的身份。
      白云会认为十二是最吉利的数字,白云会会众行动时总是分十二个人一起。他们有十二个分会,每个分会只有十二个人。每个月的十二日接一次杀人的生意,一次收十二万两。跟什么都接的楚距楼比起来,白云会虽然也做杀人的生意,但是要求却高的不得了,六扇门内部对他们的评价也是一个“极危”。
      能请得起他们当保镖的,必定是全天下都数得出的大富大贵之人。
      那大轿子来的飞快,眨眼间便到了村民后面。
      木质轮车嘎吱嘎吱响了天,终于拉上来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
      这老虎原本躺在坑底看不清楚,拉上来了才发现是一只浑身雪白皮毛的白老虎,黑色条纹整齐排列在背上,额头的王字清清楚楚,一根毛都没有乱。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偏僻的小地方还能找到这种上等货色。”大轿子的轿帘被掀开,伸出一只白白胖胖带着五个大金戒指的手,说话的声音有些虚软,显然并不会武功。
      顾顺向李懂使了个眼色,两人稳住身形,随着微风跟着树枝一起摇摇晃晃,慢慢拖长呼吸,将呼吸声融入树叶沙拉沙拉的响声中。
      白虎被完全拖了上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持刀上前,显然是打算当场就剥下白虎的皮来。
      “吼————————————”
      长长的一声虎啸震动了整个山林,惊起不知道多少栖息的飞鸟。
      这是一只经验丰富且狡诈非常的老虎,持刀人根本来不及后退,就被白虎粗壮的尾巴狠狠抽中了面颊,一口血都没能喷出来,当即被白虎咬断了脖子。
      村民皆被震了一震,随即就有人掏出小弩准备当场射杀。
      “别伤了皮毛!剥下完整的皮我赏一千两!”轿子里的人紧跟着说话了,声音兴奋的透出一种熟悉的尖锐来,顾顺侧耳听了听,大约猜出了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白虎挣开草绳,慢条斯理站起来,舔了舔嘴巴,铜铃一般的眼睛里映着地上的一大滩血,显得这只凶物整个透出一种邪异。
      白虎仰头又接了长长的一声虎啸,接着就向防守最弱的东南猛扑,撕咬、尾甩,瞬间又让三四个人丧失了战斗力。
      村民在一千两的诱惑下紧紧围了上去,轿夫也抬起大轿子紧跟着村民。白云会十二人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仍是保持着阵型,丝毫未动。
      李懂瞧着满地的鲜血残肢显得有些不忍心,身形动了动就想悄悄出手,只是手腕还没有抬起就被顾顺一把抓住。顾顺的手比他大一圈,此时抓住他的手腕就好像铁锁似的纹丝不动。李懂带着不解的眼神瞥了顾顺一眼,忽的就听到了顾顺的传音入密:“下面的白云会十二人武功奇高,你一动他们就能发现。六扇门向来不插手江湖事,我别说是救你了,只怕是我也会被他们当场杀死。”
      李懂闻言抿紧了唇。
      他的唇有些丰厚,抿起的样子更像是嘟嘴生气,跟个十五六的少年郎似的。
      顾顺不由得心里暗笑,笑他还是个少年人,沉不住气。
      白虎腹部早就被陷阱的木刺刺穿了一个大口,此刻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在村民的围攻下撑了不到三刻,便轰然倒地。
      村民谨慎地用铁棒狠狠敲打白虎头颅,直到头颅瘪下去这才放心上前,当场将白虎皮完整的扒了下来,就着溪水冲洗干净开始硝制。
      轿中人果然言而有信,见白虎当场死去之后,立刻从轿中撒出大把白花花的现银。
      在与白虎搏斗中丧生断肢的那些人的家人刚刚还在哀哀低泣,见大量现银就这么在林间滚成一团,下一瞬就喜不自胜地扑上去与其他人抢夺银子了。
      断臂残肢肠子内脏散了一地,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在满是鲜血的林间疯狂地银子沾了满身血,这景象着实有些诡异。
      李懂没见过这阵仗,浑身不舒服地动了动。
      “别动。”
      顾顺按着李懂,右手出手如电折下几枚树叶咻地射向斜方,原本围着轿子的白云会十二人中当即分出了三人,跟着顾顺射出叶子的方向飞驰而去。
      李懂吓了一跳,急忙稳了稳心神,重新平稳呼吸,将自己隐藏在树叶的沙沙声里。
      轿中人扔完银子便顺着来路撤走,而村民抢完银子收拾完尸体,很快也带着火把散去,山林重新变的静谧起来。
      顾顺按着李懂在树上又等了一会,见再也没有人会来这里之后,示意李懂反方向离开。
      索性行李什么的都在身上,两人也没有多等,乘着夜色离开了这个村庄。

      5.
      时节虽已开春,但夜晚的山林仍是有些寒冷,飞鸟走兽大多都在酣睡,一路走来也只不过有些拨开草丛灌木的声响。
      远方天空已露出一丝霞光,天色慢慢亮起来。李懂跟着顾顺一路小心谨慎,走了三四个时辰的夜路,身体早已觉得有些疲惫。此刻乍见天光,不由得心神一振,身体也随之放松起来。
      山里远远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鸟啼,不一会就看见一群飞鸟哗啦啦地飞起来,在树梢上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接着往远处飞去了。
      又听得远处隐隐约约响了几声尖锐的唿哨,原本走在前面的顾顺立刻停下脚步,左顾右看之后跃到斜前方一棵大树上,盯着正南方向瞧了一会之后,突地厉声喊道:“出来!”
      李懂面色一紧,连忙抽出宝剑,渐渐移动脚步靠近顾顺,一边戒备地看着周围。
      正南方向落下一条瘦高的漆黑人影,桀桀怪笑道:“顾捕头好本事。”
      顾顺手上也捏了三枚树叶,回道:“阁下跟了我这么久,不知所为何事?”
      李懂浑身一颤,这才发觉这条人影从村子出来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他们一路,若不是刚刚惊起的一群飞鸟不肯飞回原地的怪异举动,只怕是顾顺也不知道身后跟着人。他想到这,惊出一身冷汗。
      此人武功之高前所未见,看来他待在师门十九年,确实是对山下的厉害角色不甚了解。
      李懂虽是浑身冷汗,但心里又悄悄地冒出了火,想着能不能找机会跟这个怪人过上几招。
      “顾捕头是官府人,原本我们江湖人是不愿招惹官府的,但是,要怪就怪你们六扇门坏了大人的太多计划,太碍事了。”
      顾顺皱眉想了一会,冷声回道:“你不作奸犯科,六扇门也不会管你们江湖人。”
      怪人阴恻恻一笑道:“顾捕头好大的气派,你这个年纪放在江湖上不过是刚出茅庐的臭小子,不过是借着先人风光当了六扇门总捕头,我尊你一声顾捕头,你便以为我是真的要受你们六扇门管不成?”
      接着又转向李懂,饶有兴致道:“传言六扇门新上任的总捕头喜好与众不同,朝堂上好些大
      人物送了几次美貌女奴全都被送了回去,原来是好南风,还是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好说好说,我六扇门没想过管江湖事,但是你送上门了,怕是六扇门不想管也得管了。”
      顾顺声誉被污也并不急着反驳,仍旧是紧紧盯着怪人的一举一动。倒是李懂年轻,有些沉不住气,注意力顿时从怪人身上散了大半,分给了顾顺。
      怪人冷笑道:“怕是你没这个本事。”说完便趁着李懂分神这刹那,揉身扑来。
      李懂听得对面风声,方知上当,一边又气那怪人骗他,一边又恼自己居然轻信对方,一时间出手也带了一分狠辣,对着那怪人的面、颈、左膀直刺三剑。
      怪人来势被阻了一阻,顾顺乘机将三枚树叶对着怪人直射而出,此时李懂的剑也接着下一招,刺向怪人的左手手腕。
      怪人对顾顺的树叶有些忌惮,但对李懂的攻势却是毫不在意,伸出蒲扇似的大手便拨开了李懂的剑锋。
      李懂未等剑招使老,手腕微动,脚步跟着快速一转,眨眼间就移到了怪人身后,笼罩他身后五处大穴,霎那间刺出五剑。怪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仍旧正面对着顾顺,左右手闪电般一抓,便将李懂的剑刃抓在手上。
      李懂心中大骇,左手一招“推波”使了十成十的功力狠狠拍出。
      他的这把宝剑乃是三师兄张天德遍寻天下奇异铁矿,糅合千年寒铁烧铸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名为“寒涛”。触之便觉得遍体生寒,一般的武功高强之人都不敢应其锋芒,寻常人更是连靠近都不敢。
      平生第一次被人抓住剑刃,着实让李懂胆寒。怪人没给李懂反击的机会,运掌如风,像是要跟李懂对接一掌。
      这两人一息之间便过了三四招,怪人也好似惧怕李懂这柄奇门宝剑,拍出一掌之后立刻松开抓住剑刃的手。
      怪人阴森森笑道:“好剑,好剑。小娃娃,你知道你一个奶娃娃背着这柄宝剑走在路上有多危险吗?不如老老实实献给老夫,老夫一开心说不准还能给你一条全尸。”
      李懂怒喝道:“废话少说!”心中默念蛟龙剑法口诀,一套蛟龙剑再无停顿,直朝怪人攻去。
      顾顺摘花飞叶,手边无尽的花草树木尽皆成了他的兵刃,化作锋利的暗器朝怪人铺天盖地飞去。
      怪人对顾顺的暗器心有忌惮,将斗篷卷起一抖,躲过了大部分的暗器。
      顾顺乘机将李懂拉到身后低声喝道:“李懂!留意!”
      怪人的斗篷拉开,露出一张皱巴巴的枯皮脸,两个眼睛大的有些诡异,直盯着李懂看:“蛟龙剑法,蛟龙剑法,你怕不是跟陆琛是同门师兄弟罢?对了对了,都说陆琛有个十几岁的小师弟,肯定就是你了!你是陆琛的小师弟!哈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懂听到师兄的名字悚然一惊,暗暗把寒涛捏的更紧了些。
      那怪异老者怪笑数声道:“老天助我,老天助我啊,有鬼医宝贝的小师弟在,还怕鬼医不听话吗?!”
      李懂知道了这老者的意图,不由得气道:“你做梦罢!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拿我威胁陆琛师兄!”
      怪异老者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随着他的步伐他的脑袋在细不伶仃的脖子上狠狠晃了晃,仿佛只跟脖子连着层皮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可怖。
      顾顺把李懂挡在后面,皱着眉头道:“断头老鬼这是不把我六扇门放在眼里了。”
      这老者眯起眼睛,神色显得有些熏熏然:“只要能把鬼医捏在手上,断头又算得了什么。鬼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到时候能换具更合意的身体也不错。”
      断头老鬼原地转了一圈,脑袋似是要掉下来一般,摇摇晃晃地晃了个圆。他对着顾顺道:“你武功远不如老夫,今日老夫得了这个奶娃娃十分高兴,你又是官府中人,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顾顺依旧死死地把李懂挡在身后,一双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断头老鬼。
      这断头老鬼显然并不把这二人放在心上,枯树般的脸皮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的那张脸更是奇异可怖。他等了等,见顾顺还是没有动作,不由得有些怒意道:“顾捕头,别不识好歹。”接着五指张开宛若鹰爪,直向顾顺的门面抓来。
      顾顺将李懂推开,往右侧跃去。断头老鬼没打算抓顾顺,将他逼开之后转爪为掌,向李懂心口拍去。
      断头老鬼练的乃是一种名为烂柯掌的奇门武功,双手带着毒气,双掌拍出的力气能让碗口粗的大树齐齐烂掉,端的是狠辣无比的一门邪功。
      顾顺以极快的身法躲过断头老鬼的一抓之后,右手顺势投出三枚透骨钉,朝断头老鬼的后心、手腕、脚腕打去。断头老鬼躲避不及,只得收回拍出去的一掌,划了个半圆,将三枚透骨钉砸开。
      断头老鬼虽以掌风砸开透骨钉,却也觉得手掌被这透骨钉震了一震。心想道,这六扇门的小子实力确实不凡,是我老人家小瞧了他。
      没等断头老鬼收手回来,顾顺又是分上中下三路,射出九枚透骨钉来。李懂握着寒涛宝剑,趁机上前,一招蛟龙出海直刺断头老鬼的脖子。
      未曾想断头老鬼的脖子顺着他的剑锋绕了个奇异的弧度,愣是擦着剑锋躲过了李懂这一招。
      断头老鬼嘿嘿一笑道:“江湖上人人皆知脖子是老夫的弱点,可你要能打到老夫的脖子才是。”
      李懂抿唇沉默不语,剑锋跟着竖劈而下,砍向断头老鬼的左臂。
      断头老鬼左臂极快地一缩,接着全身后退靠近李懂,快如电地击出一掌。
      李懂全身被掌风所拢,根本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一掌。只可惜断头老鬼内力深厚,纵使临沂心法飞速运转,卸去了一半的力道,李懂也被这掌狠狠打飞出去,吐出一口嫣红的血。
      顾顺大惊,周身暗器飞射而出,急忙去接李懂。
      密密麻麻的暗器在情急之下也没失了准头,断头老鬼一掌使到底,只来得及回身护住心脉大穴,两只臂膀和右腿却是被透骨钉直接刺入。断头老鬼歪歪扭扭了几下,嘴角溢出一丝血线来。
      断头老鬼的掌风带毒,李懂生生受了这掌,面色早已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脖子上也渐渐出现了大块大块的青紫色斑块。
      顾顺扑到李懂身边,急忙点了他肩周几个穴位阻止毒素进一步扩散,随即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要他按在舌下。“李懂!有没有事?”
      未等李懂回答,断头老鬼的攻势已到,他整个人都涨红着脸,头顶还透着丝丝热气,刹那间便拍出七八掌,掌掌都直击顾顺的天灵盖。顾顺的身法也极是灵巧,脚下左滑右走,没踏出几步便带着李懂转出去三米远。
      断头老鬼跟的极紧,烂柯掌夹着号号风声,拍向顾顺天灵盖的每一掌都迅猛至极。
      顾顺运起独特身法,几乎是掌掌擦着掌风躲过,看的险之又险。
      李懂明白是自己拖累了顾顺,急忙说道:“我拖累你了,你将我放下来吧。这老鬼既然要抓我,想必是不会杀了我的。”
      顾顺冷笑道:“他虽不杀你,但是能把你折磨的死不如生。”
      李懂靠在顾顺怀里,能听到顾顺的心跳声,擂如巨鼓。心里明白顾顺此刻是内力消耗过大,不过多时便躲不开断头老鬼的烂柯掌,怕是要当场死在这里。
      李懂缄默不言,只觉得喉头一痛,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
      这鲜血尽数喷在了断头老鬼的手掌上,不知为何散发出幽幽异香。
      断头老鬼感觉不对,猛拍数掌之后急忙抽身后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对着李懂怒喝道:“你血里藏了什么?”
      李懂茫然,顾顺却已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快速说道:“当然是毒啊。”
      断头老鬼怒道:“是你刚刚塞进他嘴里的那颗药丸!”
      顾顺面上装的笃定,内里也是疑窦丛生。
      断头老鬼的手掌此刻整个开始烂掉,露出森森白骨。纵使老鬼身上几乎就是蒙着一层皮而已,也不禁痛呼起来。肌肉腐烂的速度极快,瞬间就蔓延到了老鬼的肩膀,两条白白的手臂骨头垂在身体两侧,显得十分恐怖。
      断头老鬼忍痛使力,只见鲜血飞溅,被他生生断了两条臂膀。
      断头老鬼数十年的功力都在这双手上,此刻硬生生自断双臂,顿时急怒攻心,立时喷出一口血来。
      顾顺没理睬面前的惨状,抢过李懂的寒涛剑,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入断头老鬼的心口。
      断头老鬼正断臂剧痛中,躲闪不及,只觉得心脏一痛,立时便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冒了出来。
      寒涛剑拔出时依旧雪白,没沾到半点血迹。但顾顺还是用衣裳下摆擦了擦剑刃,才递给李懂。
      李懂收好剑,仍沉浸在刚才的凶险之中,还有点说不出话来。
      “烂柯掌的毒不好解,我们先找个有医生的地方给你治伤。”顾顺处理完尸体走过来,跟李懂说了之后的安排后,便抓住他的腰,施展轻功飞快往前奔去。

      6.
      顾顺脚步飞快,李懂趴在他背上,吐出来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一阵似一阵的滚烫。
      纵使顾顺内心焦灼非常,但这片山林却是一片接着一片,好像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太阳从东头移到半中天,又逐渐西落。本是晒得滚烫的头顶失了阳光照耀,迅速冷下来。
      李懂气息急促不匀,眉头狠狠地皱着,鼻息既灼烫又潮湿,面色绯红,嘴唇却是白的骇人。
      顾顺探了探李懂的脉,发现仍旧如刚才那样忽缓互急,连半秒平稳的时候都没有。他将背上的李懂往上提了提,抬头确认了一眼方向,继续往前飞奔。
      日光渐弱,月亮悄悄跃出枝头,就在这密林逐渐万籁俱寂之时,顾顺敏锐地听到远方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乐声。这声音非丝非竹,听来隐隐有金戈铁马之意,倒是让顾顺精神一振。
      顾顺在六扇门任职多年,一向小心谨慎,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直往乐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密林逐渐左右分拂,植被渐少,一人高的假山石却奇异地多了起来。假山石有的三五成堆,有的与树木依靠在一起,有的光秃秃地露出一块白色来,有的却是满身藤蔓,将假山石本身的缝隙也遮的严严实实。
      顾顺乍一看见假山石时便意识到这里摆了个阵,非丝非竹的奇异乐声就是从假山石掩盖的深处传来。
      奇门遁甲也算是六扇门教授的内容之一,顾顺在破解阵法这一门功课的成绩一向优秀且颇有心得。他努力稳定焦虑的情绪,吐出一口浊气,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阵来。
      假山石左三右四前八后七,是非常标准的八卦阵法。顾顺轻吁口气,背着李懂踏入假山石群众。
      左前、后退三、前九、右余二、再前九、后退一。
      顾顺默念口诀,脚步一转,从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假山石后转了出来。
      眼前是一面长长的围墙,开着一座雕梁画栋的门楼,左右两边各挂着一幅红色牌匾,写着奇异形状的文字。右手边是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布兰山庄”四个字。
      顾顺上前,敲了敲漆黑大门上的金环。
      不过多会便有小厮上来开了门,问道:“谁呀?”
      顾顺道:“在下六扇门顾顺,我弟弟在林里中了毒,山林间不好休养,想冒昧在府上借个地方养伤,好了便走,绝不多叨扰。”
      小厮看着年岁不大,面目清秀,眼睛更是灵动,咕噜噜转了一圈清脆道:“那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主母去。”说完便松松掩了门,疾步通传去了。
      小厮走路飘忽无声,如一溜青烟般霎时就不见了踪影。
      顾顺吃了一惊,暗忖道:“这布兰山庄是何人所有?看门小厮的轻功便如此高明,为甚江湖上从未听见过布兰山庄的名头?而且刚刚他说通报主母,难不成这布兰山庄的当家人竟是个女子不成?”
      还有这密林中怎会有这么大一座山庄,门口还有如此正统的八卦阵法,门口的奇异文字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两三息间,顾顺心里便转过了七八个念头。
      “远客等急了吧?快请进。”
      正当顾顺皱眉凝思时,小厮很快就回来了,清脆的声音远远就嚷了起来。很快又有一个清脆女声跟在后面说道:“这么远就开始嚷,你平时学的规矩呢?”
      小厮不以为意道:“主母平时也不立规矩,怕什么。”
      清脆女声接着说:“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总是要讲规矩的。”
      小厮不耐烦地反驳道:“平时也没个人家来往,规矩立给谁看啊。”
      清脆女声似乎还要再说教什么,小厮脚步快了一点,立刻拉开门,殷勤道:“远客请进,我家主母正在前厅等着呢。”
      顾顺笑道:“多谢主母。”
      顾顺本就丰神俊秀,笑起来更似春花开了满室。跟着来的婢女看的有些痴了,竟是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小厮虚咳一声,凑到婢女耳边轻喊道:“红樱姐姐回神啦。”
      婢女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回过神来,羞红了一张脸不敢看顾顺,只低头举着一杆红灯笼在前面引路。
      这布兰山庄是江南式园林建筑,一步一景随着脚步而换,与朝中三品大员的园林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
      在这西南密林深处居然藏着这样一座江南园林,这着实使顾顺有些惊讶。
      婢女提着灯又转过一个回廊,进了一座独立的小院子,跨过月门推开雕着出水芙蓉的红木门,便是一间干干净净的厢房。
      红樱将客人引至客房,点燃房间的烛火,又唤了两个小厮进来伺候客人,遣了院里嬷嬷去请大夫。
      李懂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被夜间山风吹着,已经冷的开始微微发颤起来。
      顾顺让小厮准备浴桶,亲自除了李懂的衣裳,给他仔仔细细洗了个热水澡。接着给他换了身干净的内衫,把棉被给他严严实实地盖了两层。
      小厮抬了脏水和脏衣走,顾顺刚想拦着,就被红樱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婢女掩嘴轻笑道:“院里小厮平日也没什么事做,您是贵客,且放心交给他们下人干罢。”
      顾顺没法,小厮收拾干净,抬着浴桶迅速退下了。
      嬷嬷很快请来了山庄里住着的大夫,红樱十分有眼色,自觉带着嬷嬷退到门口等候,叫了刚刚小厮进来伺候大夫笔墨,并准备去抓药。
      大夫坐在床头给李懂把脉,沉吟半晌说道:“小公子只是体热之症,我开几副败火降热的药,吃个两三天就不妨事了。”
      顾顺眉头皱的死紧道:“不瞒大夫说,我弟弟之前遭了贼人一掌,又中了毒,您要不要再仔细瞧瞧?”
      大夫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说你弟弟只是体热就是体热,什么一掌什么中毒,他脉象如此平稳,哪里像受伤?你休想骗我老头子。”
      顾顺有些急,从大夫手里抢了李懂的手腕过来,摸他的脉。这一摸之下也是心惊,李懂的脉象已然变得平稳有力,半点没有之前的凶险。
      大夫被他抢了病人手腕也不生气,笑吟吟道:“你护弟心切,难免会有疏漏,老头子懂得。”他转头招呼小厮过来写药方,一边跟顾顺道:“老夫开的药先吃着,若是有什么变化,随时可以去欧罗巴找老夫。”
      “欧罗巴?”顾顺捏着李懂细瘦的手腕,轻轻给他塞回被子里。听到大夫嘴里说出来的这三个字,不由疑惑问道。
      小厮解释道:“这是我家主母下南洋时到过的地方,这布兰山庄里的大小院子的名字,都取了个洋名儿呢。”
      红樱恰好的推门进来,笑盈盈道:“黄大夫出身药王谷,医术高超,若是病情有什么反复,叫小厮去请就行,顾公子这下可以放心了罢。”
      顾顺点点头,朝红樱露了个笑脸。
      红樱这下倒是镇定了很多,脸上也带着笑道:“我家主母在前厅等了一会啦,顾公子随我去见一见罢。”
      顾顺道:“应当去谢主母的,且容在下换一身衣裳便去。”
      红樱点点头,在门口提着红灯笼等了等。
      顾顺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长衫,洗了脸把脏污擦去,这才清爽地他出门。
      收拾干净的顾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红樱这时才仔细看清楚顾顺的模样,顿时赞叹道:“顾公子生的好相貌。”
      顾顺并没接话,抱拳还礼道:“还请姑娘带路。”
      红樱便提着红灯笼,引着顾顺从门口的另一个小路,穿过花园,转到了前厅面前的回廊上。她在回廊尽头停下脚步,指了指雕着如意祥云的金丝楠木门道:“就这儿啦,顾公子请吧。”
      顾顺谢过红樱往前走,门口有侍女打开门卷起门帘请他进去。顾顺才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与房里暖黄的灯光极为相配。
      “远客来啦?”
      房内传出一声娇软的女声,顾顺抬眼一望,就看到一个着白衫的中年美妇坐在主位上,袖子下面露出一截嫩白皓腕,腕上还带着一串蓝色的松石手链。
      顾顺行了一个抱拳礼道:“多谢夫人深夜照拂,我与舍弟皆深感恩情。”
      中年美妇顿时笑道:“顾公子行江湖礼,是不想以六扇门总捕头的身份压我了。红叶,给顾公子上茶。”
      顾顺顺势在椅子上坐下。这木椅子上垫了厚厚的软垫,坐上去只觉得全身都陷在棉花里,感觉非常舒适。
      旁边的婢女端来一小碟三色糕点和一杯碧绿玉杯盛着的浅红色液体。
      三色糕点上缀着桃花、杏花和梨花,浅红色液体里也微微透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顾顺捻了一块桃花糕放进嘴里,顾顺眼睛顿时一亮。这桃花糕吃进嘴里只觉得满嘴清甜,糕皮似乎是被烤过,嚼起来酥脆可口,甜而不腻。顾顺接着拿起玉杯,轻轻抿了一口。浅红色的茶不知是什么所制,刚入嘴时有些发苦,刚好中和了糕点的甜。再细微琢磨,这茶液便从喉舌间卷上来一股甜甜的味道。
      顾顺三两下吃完糕点和茶,心满意足跟中年美妇道谢:“夫人府上厨子真是好手艺。”
      中年美妇笑道:“若是你弟弟醒了,明日下午我便叫人送下午茶过来。这是英吉利的制作手艺,就算是大内御厨怕也是没吃过的。”
      她也饮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顾小公子还生着病,我也不方便留顾公子太长时间。我有好久没出去过啦,顾公子明天若是有空,来跟我讲讲外面的事吧。”
      顾顺刚想说李懂不姓顾,但不知为何又按捺下来,跟中年美妇道:“我听府上下人说夫人下过南洋,想必见识比起我来说是不差的。夫人不介意的话,我挑些江湖上的事说给夫人听。”
      中年美妇道:“便这么约好了。”
      顾顺点头,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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