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遇到了等着被爱的小狗》不见人

5、夜猫子很凶

　　少年将手塞进卫衣口袋里，别扭地憋出一声：“不管怎么样……谢谢。”
　　“谢什么？谢我夸你像夜猫子？”祝霜故意逗他。
　　“谢谢你给我伞。”他别过脸，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耳尖却在路灯下泛出可疑的红，像被晒透的樱桃，“但下次遇到‘夜猫子’，记得离远点，猫很凶的。”

　　“那夜猫子愿意透露下，昨晚为什么在雨里当‘蘑菇’吗？”祝霜侧过脸，路灯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语气里带着点狡黠，“该不会是学偶像剧男主，故意在雨里凹造型，等哪个小姑娘来搭讪吧？”
　　任姿总说她“毒舌起来能把人噎死”，此刻这话在夜风中轻轻晃荡，祝霜明明生着双清澈的鹿眼，说出的话却像裹着糖衣的针尖，扎得人发痒，偏生恼不起来。

　　纪瑾轩淡淡开口，“所以你不是来了？说明我装的很像。”
　　“切，说你胖你就喘吧。”

　　“我在等人。”纪瑾轩的回答简短，却在触到她质疑的目光时，莫名多了句解释，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等一个……该来的人。”
　　“等人？”祝霜挑眉，故意拖长音调，“这借口比祁泽楷说‘金毛是女友’还烂。”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帆布鞋踩过潮湿的路面，留下浅浅的印子，“不过算了，本善良市民允许你保留神秘感。前提是，等会儿吃饭别想逃单，我可要大吃特吃一顿。”

　　少年站在原地，望着她发带在风里扬起的弧度，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只总把爪子伸进他烧杯的流浪猫。明明是试探的姿态，却偏要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像极了此刻她微微加快却又刻意放缓的脚步，分明是在等他跟上。
　　“走了，校草预备役。”她回头时，整张脸都浸在温柔的夜色里，只有嘴角那抹坏笑还带着刺，“再磨蹭，祁泽楷能把那家店的菜单全点一遍，到时候让你买单。”

　　纪瑾轩无声叹息，却在抬脚跟上时，看见自己的影子追上她的影子，在地面织成纠缠的线。
　　“来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连晚风都揉不散的笑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祁泽楷要是敢全点一遍，我就把他丢进海里喂鲨鱼。他是你表哥你去救他吧。”
　　“我才不去呢！”祝霜的笑声混着浪声扑面而来，“鲨鱼要是吃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两人走进烤肉店时，祁泽楷正扒在桌边冲他们挥手，任姿被他逗得直笑，手里的菜单卷成了喇叭筒，敲得桌面咚咚响。“哟，我还以为瑾轩被我的‘美男计’吓跑了呢！”祁泽楷挤眉弄眼，却在纪瑾轩扫来的冷眼下立刻怂了，耸肩道，“快坐快坐，我已经研究透了菜单——”
　　“研究透了怎么没下单？”纪瑾轩拉开椅子，金属椅脚与地面摩擦出轻响，语气里带着点调侃，“怕不是在等我来付账？”
　　“哪能呢！”祁泽楷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这是发扬绅士风度，让女士优先——对吧，任姿同学？”

　　任姿憋着笑接过菜单，指尖在“帝王蟹”那栏轻轻点了点，故意逗他：“原来二中校草的绅士风度，就是让兄弟买单啊？”
　　“这你就不懂了，”祁泽楷晃了晃手机，屏幕亮起与金毛犬的合照，语气得意，“我把钱都花在‘女友’身上了，毕竟——真正的男人，只让喜欢的人花自己的钱。”

　　纪瑾轩翻开菜单的动作极快，指节叩了叩“三文鱼刺身”那行字，故意拆台：“听说这里的蓝鳍金枪鱼不错，按克算钱，你可以买回去给你的十一吃。”
　　“额……算了吧。”
　　“不是说只给喜欢的花钱吗？十一不配？”纪瑾轩眯着眼看着他，“我要回去告诉他。”

　　“纪瑾轩！我没钱！但我要吃帝王蟹！你请我吃！”祁泽楷突然拍桌，却在纪瑾轩抬眼的瞬间立刻缩脖子，声音弱了下去，“开个玩笑！我点……加州卷总可以吧？”
　　“你点吧，吃不完的，我都会给你塞进去。”纪瑾轩冷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你试试”的威胁。
　　“塞进去？”祁泽楷吓得抖了抖，夸张地捂住肚子，“从哪？”
　　祝霜和任姿对视一眼，都憋笑憋得肩膀直颤，连服务员路过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别闹了，赶紧点菜。”任姿打破尴尬，笔尖在菜单上沙沙圈选，“我要一盘雪花和牛，两盘猪脊肉，甜虾寿司和芒果冰沙。祝霜呢？你要吃什么？”
　　“我要海鲜釜饭。”祝霜说着，忽然转头看向纪瑾轩，想起他说的海鲜过敏，忍不住问，“你真的不吃海鲜？那你吃什么？这家店除了海鲜，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他啊，”祁泽楷立刻抢答，语气欠揍，“只能吃‘狗粮’，早知道把我家十一的狗粮带过来了，还省得花钱。”
　　“祁泽楷，”纪瑾轩合上菜单，声音里带着懒洋洋的威胁，“你最近是不是很闲？需要我帮你联系社区，报个孤寡老人陪聊志愿者，让你发挥余热？”
　　“纪瑾轩！”祁泽楷哀嚎着趴到桌上，脸埋在臂弯里，“我错了还不行吗？别让我去陪聊，那些老奶奶会问我有没有对象的！”
　　“就你话多。”纪瑾轩没再理他，转头问服务员，“除了海鲜，你们家的牛舌和冷面怎么样？”

　　纪瑾轩在他们的推荐下点了几盘。

　　铁板上的雪花牛肉很快发出“滋滋”轻响，油脂香气混着柠檬汽水的气泡感在餐桌上方弥漫，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纪瑾轩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夹着牛舌的筷子顿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我出去接个电话。”他的声音轻得像片即将飘落的羽毛，却在起身时不小心撞翻了调味碟，酱油洒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祝霜伸手去扶的刹那，瞥见屏幕上跳动的备注——只有一个字，“爸”。

　　餐厅外的海风骤然转凉，带着海水的咸涩，纪瑾轩倚着栏杆，望着远处被暮色染成深蓝的海面，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像块陈年冰碴，冻得他喉间发紧：“瑾轩，你什么时候到爸爸这里来？你奶奶想你了。”
　　宁城其实挺热的，但纪瑾轩却感觉浑身发冷，指尖攥着手机微微发颤，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地轻碰：“哦？我不记得我还有个爸。”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电话那头的叹息裹着明显的不耐烦，像在敷衍一个胡搅蛮缠的陌生人，“你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每次视频都问起你，你就不能懂事点？”

　　“懂事？”纪瑾轩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冷意，下一秒却猛地拔高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再懂事下去，快把自己逼死了你知道吗！？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妈出事那天你没回来，从那时候起，我就没爸了！你现在又出来装什么？”

　　“你明知道，我当时工作忙。”男人的声音弱了些，却还在找着借口。
　　“忙？”纪瑾轩的呼吸骤然急促，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淬了冰的尖刻，“忙着干什么？忙着跟别人出轨吗？”
　　“纪瑾轩！”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动了怒，吼声透过听筒炸开，震得纪瑾轩耳膜发疼。

　　他却像是没听见，嘴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声音冷得像冰：“对了，什么时候把你那个‘新儿子’带回来给我看看？也好让我认认。”

　　蝉鸣刺耳得要命，他却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眼眶热得发烫，却怎么也掉不下眼泪。早在妈妈躺在医院抢救，爸爸却连电话都不接的那天，他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

　　他抬眼目光穿过玻璃窗，忽然落在祝霜身上。

　　少女正用生菜叶卷烤肉，睫毛在暖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嘴角扬起的弧度像弯新月，那是属于人间烟火的温度，而他站在这温度之外，像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连呼吸都带着疏离。

　　“我只待一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裹着海风的咸涩，像被泪水浸过，“别让我再看见你虚伪的表演，我嫌脏。”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怒喝，纪瑾轩却在祝霜抬头望过来的瞬间挂断了通话，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好久，才按灭那刺眼的光。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餐厅，却发现自己的碗里堆满了烤好的肉，牛舌、猪颈肉，还有他刚才点的冷面，都被细心地分了一半过来。

　　“都是你们烤的？”他坐下，声音还有点发哑。
　　“对啊，特地给你留的，不然祁泽楷一个人能把整盘肉都吃完。”祝霜的声音带着海风的潮意，“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刚才被祁泽楷的冷笑话冻到了？还是外面风太大，吹着凉了？”

　　纪瑾轩望着她，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舌放进嘴里，温热的肉汁在舌尖散开，驱散了些许寒意。他听见自己用比海风更轻的声音说：“没事。只是忽然觉得……”
　　“觉得什么？”祝霜追问，眼睛亮晶晶的，像好奇的小鹿。

　　少年低头望着她指尖的生菜叶，上面还沾着丁点沙拉酱，说道：“觉得，烤肉比冷饭好吃。”
　　祝霜愣了愣，忽然笑出声，声音清脆：“那当然！你如果觉得冷饭比较好吃，不如去看看医生，看看你的胃、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毕竟正常人都知道，热乎的烤肉比冷饭香。”
　　纪瑾轩没反驳，只是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肉，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对了，祁泽楷呢？”
　　“他啊，”祝霜笑着指了指窗外，“刚才把辣白菜塞进任姿茶碗里，现在正被小姿追着打呢——”话没说完，就看见祁泽楷从玻璃窗外跑过，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任姿紧随其后，手里还拿着个空餐盘，像在追打调皮的小孩。

　　他们就这么闹着，一直跑到窗外的最后一缕霞光沉入海面，餐厅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暖黄的光裹着烤肉香，将夜色都染得温柔。
　　祁泽楷气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瘫在椅子上直摆手：“任姿，你是不是练田径的？这么能跑？我肺都快炸了。”
　　“好巧不巧，本人正好是体育生，100米能跑12秒8。”任姿叉着腰，得意地挑眉，“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算了算了，不跟你闹了。”祁泽楷忽然举起冰啤酒，易拉罐碰撞的声音清脆，“大家一起为我们的宁城之旅——干杯！”
　　祝霜和任姿拿起果汁杯，纪瑾轩也举起面前的杯子，四只杯子在空中轻轻碰撞，清脆的声响里，开始了他们的旅途。

　　晚饭后，因着腹中饱胀，四人默契地选择步行回酒店。祁泽楷和任姿走在最前，一个举着手机放摇滚音乐，跟着节奏摇头晃脑，一个跟着节奏踢石子，鞋跟敲出细碎的响，声音在夜色里飘远。
　　祝霜落在中间，忽然回头时，发现纪瑾轩落在丈许之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细长的琴弦，绷得紧紧的。

　　“在写什么密信？这么认真。”她折返几步，发带扫过他手背，带来一阵轻痒。
　　少年迅速侧过手机，锁屏前的瞬间，祝霜瞥见聊天框里跳动的“奶奶”二字，还有几句未发送的消息：“奶奶，我挺好的，不用惦记。”

　　“没什么。”纪瑾轩将手机塞进卫衣口袋，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拉链头，金属的凉意硌着掌心，“只是回条消息。”
　　“回消息需要皱眉头？”祝霜歪头，盯着他紧抿的嘴角，那抹疏离又回来了，“该不会是刚才那通电话……有什么事吧？”
　　“我说了没事。”他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冷淡，却在对上她探究的目光时，声音忽然软下来，像被温水泡过的糖，“真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不用你担心。”

　　少女忽然转身，倒退着走，海风掀起她的裙摆，像展翅的蝶：“纪瑾轩，你知道自己最奇怪的地方是什么吗？”
　　“什么？”
　　“明明浑身带刺，偏要装成无害的样子。”她盯着他眼底的动摇，像发现新玩具的猫，“比如现在——你明明不开心，却偏要说‘没事’。”
　　少年脚步微顿，远处祁泽楷的笑声混着海浪声传来，却仿佛隔了层毛玻璃。

　　“或许吧。”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退潮后的沙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也很奇怪。”纪瑾轩直视她的眼睛，路灯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偏要管这么多闲事。”

　　祝霜正要反驳，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男孩追逐着皮球狂奔而来，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忘了身后是几级台阶。纪瑾轩的反应快过大脑，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万次。
　　“当心！”皮鞋擦过台阶边缘的声响里，祝霜撞进他胸前的卫衣布料，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雪松味。
　　纪瑾轩的指尖还扣在她腕骨上，温热的留在她的腕上，像道灼热的印记。远处传来男孩母亲的道歉声，她却盯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