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界拆孽缘》南洋季风

8、第 8 章

　　襦月生脸颊通红，捂了捂耳朵。
　　“不是上等房么？怎么隔音这样差？”
　　“你的任务对象就在隔壁。”
　　“你一开始不是说，不在客栈里的吗？”
　　“酉时三刻，人界太阳落山，他才来的。”
　　“不对呀，”襦月生问，“这里是鬼界，人与鬼如何交欢？”
　　“是他的魂魄来此，不是肉身。”
　　“魂魄来此，那不就是死了么？”
　　“还有一种情况，阳气尚存，灵魂出窍。”
　　“活人灵魂是□□，鬼是阴物，这样子欢爱，阳气岂非损耗极快？”
　　“所以要断缘，否则，生者将死，死者不得轮回。”
　　襦月生迅速拿出姻缘盘，两根姻缘柱震动剧烈。
　　她用灵力调出对应的姻缘册，册上显示一男一女的姓名，男子叫李礼，女子叫栾梦，两人本是夫妻，女子于四十八日前逝世。
　　李礼此人身份显赫，竟是人界当朝太子。
　　羲沐道：“自太子妃病逝之日起，每日傍晚，太子便昏睡离魂，今日是最后期限，若不能将太子魂魄遣返，他将一命呜呼，朝野震荡，危及社稷。”
　　“那咱们快走吧！”
　　襦月生刚说完，隔壁传来一声接一声极欢愉极痛快的呐喊。
　　她动作僵住。
　　羲沐问：“你要此刻进去？”
　　“呃，再等等吧。”
　　颠鸾倒凤靡靡之音接二连三，襦月生如坐针毡。
　　两百年前，她与赤焱成过亲，洞了房，那时两人都青涩，浅浅做了一次就停止。
　　听见一墙之隔的声音，难免气血翻涌。
　　这春天真热。
　　她起身来到琉璃墙前，“那个，夕阳西下，幽冥河风光甚美，师尊要不要来看看？”
　　羲沐走向她。
　　两人并肩而立。
　　“夕阳？”
　　襦月生干笑两声，河面毫无落日余晖：“我忘了，鬼界没有日光，只有月光。”
　　羲沐淡淡道：“月光也是美的。”
　　襦月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河面。
　　皎洁月辉如绸，铺在宁静河面之上，渡船迎来送往。
　　过了许久，隔壁房里的风声雨声停歇。
　　羲沐道：“走吧。”
　　襦月生跟上他。
　　“咚咚。”
　　里面窸窸窣窣一阵，有人来开门。
　　开了一道缝。
　　襦月生瞧见个姣花照水的女子，青丝微乱，两颊苍青，鬼气十足。
　　“姑娘你好，”襦月生微笑道，“我们来找个人。”
　　栾梦警惕道：“你们找谁？”
　　“李礼。”
　　“我不认识什么李礼。”
　　门眨眼关上，襦月生横了一只脚过去。
　　“哎哟！姑娘，你夹疼我了。”
　　栾梦慌得松了手。
　　羲沐将门一推。
　　榻上的男子衣衫缭乱，风流样貌，面颊一半血色一半苍色。
　　羲沐大步跨过地面上的衣物。
　　襦月生跟了过去。
　　栾梦拦道：“你们究竟是谁？”
　　羲沐睨着慌忙穿衣的李礼：“李太子，你再不回凡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栾梦大惊：“何出此言？”
　　羲沐回头道：“你们勾缠四十八日，他的阳气即将耗尽。”
　　李礼将腰带系上，来到羲沐面前：“你是我父皇派来的道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回去告诉我父皇，我不回去，请他另立储君！”
　　“储君之位，岂是说立就立的？关乎国家社稷。”
　　“那就让他们去斗去争好了，血流漂杵也好，你死我活也罢，都不干我的事！”
　　襦月生拧眉：“你不当太子，可以啊，你住这么昂贵的客栈，是谁给你付的钱？”
　　李礼面色僵硬：“你又是谁，关你何事？”
　　襦月生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你坐上太子之位，享尽荣华富贵，就得承担职责。你父皇老迈，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倒是缩在鬼界逍遥自在，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臣民？”
　　“轮不到你说教！”李礼大手一挥，指着门口，“滚出去！”
　　“谁稀罕管你？反正等你死了，你那同父异母的幼弟继承了皇位，或是某个诸侯篡夺了皇位，必定不会再往鬼界给你送金银财宝，你就等着饿死在鬼界吧！”
　　“你胡说！滚！”
　　栾梦慌张道：“殿下，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礼抱住她：“梦梦，我只想陪着你，我不要什么皇位，我只要你！”
　　襦月生反驳道：“你能自食其力吗？你拖着她淹留鬼界，今日一过，四十九日期满，不仅你会死，她也会彻底失去转世投胎的机会。”
　　李礼面色犹疑：“她若转世投胎，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栾梦梨花带雨：“我不要和殿下分开！”
　　襦月生：……
　　羲沐道：“你们要永生永世做鬼，可以。”
　　他转身离开。
　　襦月生：“哎——怎么就走了呀？”
　　她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了幽冥渡口。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造幻楼。”
　　羲沐登上渡船，站立船头：“你不上来？”
　　襦月生跳了上去。
　　“造幻楼是什么地方？”
　　“忘川之上，幻梦之源。”
　　渡船飘飘荡荡，水域从浅蓝，至深黑，再至幽绿，水面之上，横陈一玉楼，一半晶莹剔透的白玉，另一半深浓纯黑的玄玉。
　　玉楼之顶，是一道太极八卦符，悬垂于天，紧紧纽扣玄白两半玉楼。
　　羲沐带襦月生从玄玉楼入口进去。
　　阶梯三千，层层幽暗，影壁上皆是男女交缠身影，各种姿势，各种场景，活脱脱是春宫图，比春画更甚的是，这些图景会发出声音，栩栩如生。
　　襦月生瞠目结舌，不敢多看一眼，埋头走路。
　　不留神撞上前方的羲沐，羲沐闷哼一声。
　　襦月生心头一紧。
　　“不看路？”
　　襦月生皱着眉：“没法看啊。”
　　“都是幻境而已，怕什么？”
　　“太逼真了。”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如此想，便不臊了。”
　　襦月生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这样大庭广众展示敦伦，太过分。
　　这造幻楼的楼主，必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登至顶楼，进入一寒霜阁。阁外春风如煦，阁内凛冽如冬。
　　襦月生打了个哆嗦。
　　道坛之上，坐着一年轻玉面道士，通身灵气精纯，眉心一点红，眼睫纤长，抬眸之间，竟泄出一分妖异。
　　羲沐道：“至寒。”
　　至寒起身，浅笑：“羲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至寒将目光移向襦月生：“这是弟妹？你何时成的亲，怎么不叫我吃酒？”
　　襦月生愕然：“不……”
　　羲沐道：“至寒，你误会了。她是我新收的徒儿。”
　　“没这么简单。”
　　襦月生道：“我还是他弟媳！”
　　至寒剑眉微扬，瞥向羲沐：“孽缘呐！”
　　襦月生心里不是滋味。连这个道士也说她和赤焱是孽缘。
　　羲沐道：“来找你，是有正事。”
　　……
　　至寒问：“你的意思是，要我造一个幻梦，帮李氏太子夫妇觉悟贫寒之苦？”
　　“正是。”
　　“此事好办，贫贱夫妻百事哀嘛。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来我此处换梦者，必须以真换假。用你一个真梦，换他一个假梦。”
　　“好。”
　　至寒意味深长地看向襦月生：“小仙子，你可得照顾好你家师尊，若是流连梦境不醒，可是会走火入魔的哦！”
　　襦月生不解：“他也要和李礼、栾梦一样进入幻梦吗？”
　　“入梦是入梦，他们入的是幻梦，羲沐入的是真梦。”
　　“既然是真梦，有何可怕的？”
　　至寒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襦月生犹疑道：“如果有风险的话，还是用我的真梦来换吧。”
　　羲沐看向她：“为何？”
　　“我……担心你呀！”
　　“说真话。”
　　“万一你流连梦境不醒，我救不了你怎么办？如果换作是我，你一定有本事救我的。”
　　至寒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是楼主，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襦月生：……
　　她看向羲沐。
　　羲沐道：“走吧。”
　　“啊？不再谈谈吗？”
　　羲沐走在前头，“至寒向来说一不二。”
　　两人离开玄玉楼。
　　襦月生发现，他们方才是从忘川的西渡口上楼的，此刻出来的地方，却是忘川的东渡口。
　　“这楼是转动的？”
　　“嗯。”
　　“那玄玉楼的另一边是什么？”
　　“另一边是白玉楼，主食，玄玉楼，主色。一体两面，阴阳双生。”
　　“这么玄乎。刚才那个至寒，靠谱吗？”
　　“世人梦境，皆由他造。你不必多虑。”
　　“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啊！”
　　羲沐勾唇浅笑：“我还没入梦，你就这么害怕？”
　　襦月生点点头：“是啊！万一你走火入魔，失手把我杀了怎么办？”
　　“担心的是你自己啊？”
　　“嘿嘿，也担心你嘛！”
　　两人回到彼岸客栈，在客栈的大堂看到了李礼与栾梦。
　　他们正在吃饭。
　　一桌子山珍海味。
　　襦月生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羲沐道：“坐下点菜吧。”
　　“好呀！”
　　襦月生欢欢喜喜叫来小二，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又问羲沐喜欢吃什么。
　　羲沐道：“点你爱吃的就行。”
　　“那个……谁结账啊？“
　　羲沐似笑非笑：“你啊。”
　　“那就这几道够了，晚上嘛，不宜吃太饱，不好消化。”
　　羲沐接过菜单，又补充了几道。
　　“吃吧，灵石不够的话，就把你抵押在这儿。”
　　“我又不值钱！”她看着羲沐脸上的笑意，惊觉上当，“你骗我对不对？”
　　羲沐把菜单递给小二。
　　“财迷。”
　　“我这叫勤俭节约。”
　　小二道：“二位稍等片刻，菜马上就来！”
　　襦月生低声道：“李礼和栾梦好像在盯着我们。”
　　话音刚落，李礼就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