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缉拿不影响我强嫁权臣》夜决月

7、入狱

　　公堂之上，刑部尚书正颜厉色，久掌刑部的严苛气质由眉目透出，他拿起案卷文书，斥问道：“堂上所贵，可是紫金山紫金观九鹤道人的关门弟子盛见素，道号玄淳，年方十九？”

　　盛见素跪地俯首，道：“回大人，正是民女。”

　　刑部尚书重重拍响惊堂木，其声如雷贯耳：“盛见素，你师父九鹤为前定王布下邪门歪阵，做出大逆不道的罪行，又充其幕僚，协助前定王谋反。今前定王已在狱中自裁，你师父亦在越州被处决，你畏罪潜逃，现被缉拿归案，上述罪行，可都属实？”

　　“今日在刑部大堂，可从实招来。”

　　盛见素被杻坠得腰酸背痛，又在进京后滴水未进，此时眼前已经冒出金星。

　　但听到定王已在狱中自裁，盛见素突然攒劲抬起头来，颤声道：“大人，我不认！”

　　刑部尚书又重声说道，似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似的，试图威慑她的内心：“你有何冤情，为何不认？”

　　盛见素知道一旦她承认罪名，就毫无机会了。

　　“大人，我师父虽于我恩重如山，但他与前定王所谋诸事我一概不知。且师父究竟是自愿还是受前定王胁迫，如今更是一概不知，大人明察秋毫，岂能听信前定王一言之词。”

　　说这话时，盛见素齿关打颤，气喘吁吁，嘴唇发白，脸上冒出细汗，鬓角碎发湿湿贴在两侧，话尽已经气喘吁吁。

　　但她仍目光灼灼，不肯认罪。

　　恐怕是没想到盛见素如此顽固，竟然不肯认罪，刑部尚书要求侍郎递上原始卷宗。

　　间隙堂下一同听审的刑部官员悄悄贴近，窃窃私语。

　　盛见素余光扫过两旁的一众官员，觉得他们怀着深意盯着她议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对她处刑。

　　盛见素在浑身酸痛中分出一丝清明的意识，暗忖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片刻后，刑部尚书翻了一遍原始卷宗，盛见素见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一丝迟疑，又端着卷宗走到屏风后。

　　这一幕不仅让盛见素心惊肉跳，还让在场官员的私语声更加嗡嗡作响，他们的目光都紧紧随着刑部尚书进到屏风后了。

　　只见刑部尚书躬身向皇上低语几句，继而皇帝身侧太监又宣召白正春入屏风后。

　　他三人的声音听不清，但见皇帝听刑部尚书陈述完后，又看向白正春。

　　白正春低头躬身，在皇上耳边低语。皇帝竟信任白正春到如此地步了，群臣见状皆露惊异。

　　在这几句的时间里，天子未知的态度和官员们议论的声音融汇在一起，让盛见素身上无形的压力更加沉重。

　　等刑部尚书听取皇意走出屏风，众人皆有一滞，纷纷将目光齐聚在刑部尚书身上。

　　只有盛见素低着头，却谨慎地用余光觑白正春。

　　白正春在回座时轻瞥了一眼盛见素，几乎不可察觉地翕动唇瓣，迅速无声。

　　但盛见素捕捉到了，见他好像说了两个字“撑着。”

　　盛见素猜白正春让她撑住，想必是有一手把握。

　　这让盛见素隐隐松了一口气，但但她仍不敢将性命全权托付给另一个人，也怕自己会错了意。

　　刑部尚书坐正后，再次敲惊堂木，示意审判继续。

　　“盛见素，卷宗上确实没有你参与谋反一证，但你师傅谋逆一事事实确凿，你可有要说的？”

　　盛见素心一横，俯首贴地，诚恳道：“皇天在上，我师父九鹤既非谋逆案主谋，也不曾真正陷害于陛下，邪门歪阵民女认为实乃玄虚，陛下真龙之躯，想必师傅也知道那阵法并非真能奏效。”

　　刑部大臣重重拍响惊堂木：“大胆，你怎敢在此扭曲事实，难道九鹤所为有假？”

　　“我师父昔年多次随先帝封禅，忠心可鉴，怎么会真心害于陛下，定王于我等而言亦是不可侵犯之势力，如若定王强硬要挟，我师父必然别无他法！”

　　“陛下宅心仁厚，念及手足之情，前定王一脉仍在狱中并未发落，又怎么会冤屈忠良，以就不公。”

　　盛见素字字诛心，言辞凄楚，一副要为九鹤喊冤的样子。

　　实则盛见素心中也慌乱至极，她师父必然是不冤的，不然九鹤不会带着她先跑。

　　但见刑部大臣最初并未指出九鹤罪状，刚翻过卷宗后也没有列出人证物证，证明九鹤和定王商议谋反。

　　那她定然要咬死九鹤是被要挟的。

　　所谓真相，连定王都死在狱中了，如何证明？

　　果然刑部尚书并未拿出实证否认她的话，但仍呵斥道：“但九鹤如实做出谋逆罪行，按照大桓律法，该凌迟处死，其家属缘坐，子女当斩。”

　　“盖因无从证明九鹤是非自愿，今奉圣意，念其旧功，判处谋反罪犯九鹤之徒盛见素，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宫。”

　　说罢，刑部尚书在卷宗上勾画一笔，将卷宗呈到屏风后，由皇帝亲自批红，最后又将令签掷于地上，声音清脆。

　　“退堂！”

　　盛见素脖子重重垂下，疲惫地闭上眼，头贴在地砖上，让冰冷消解她阵阵头痛。

　　劫后余生的激动瞬间涌上来，她活下来了，她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天不绝她。

　　盛见素被解开桎梏，从刑部大堂押解入狱，待财产清算后一同发落。

　　清算的财产是紫金宫。

　　紫金宫经年累月，也造下累世之财，其典藏的经文更是堪称珍宝，可惜将葬送在她的手里了。

　　押送时盛见素看见站在檐下的白正春，他和同僚并肩站着，比起身旁老态龙钟的同僚，白正春显然是最具风采的一个。

　　那身赤色官服穿在他身上威严正经，灿烂的日光铺在褶皱里如同碎金，将袍子的密织的暗纹照得熠熠生辉。

　　但即便是这样明艳炽烈的赤服也未能喧宾夺主，阳光勾勒出白正春清绝的轮廓，面若冠玉，玉树临风。

　　微风拂过，广袖轻轻摆动，袍子荡起红浪，他便如坠落在红梅上的一片冷雪，即便身后惶惶烈日，也不曾消融。

　　盛见素眼看着这样的美好人物，径直朝她走来，来到她面前道：“我送你去大牢。”

　　盛见素刚从绝境中保下性命，神态略有放松，笑道：“王爷日理万机，怎么还有功夫一趟趟送我这个罪人。”

　　白正春第一次听盛见素这么和他说话，略有一愣，那双细长眼睛也微微睁大。

　　盛见素误以为自己失言，又收回这副神态，恭声说：“劳烦王爷了。”

　　不知为何，她说完这句话，白正春脸色反而不佳了。

　　于是一路上盛见素压着心里的忧虑，直到来到了牢门话都没说出口。

　　直到她看着白正春还没有回去的意思，而是直接送她进入牢狱深处时，才想起自己还有话要问他。

　　天牢地处地下，潮湿阴暗，地方窄小，甚至进出没有一盏灯。

　　盛见素看不见白正春的脸，但听着白正春的脚步声，知道他就在前面。

　　盛见素再三斟酌，终于借着黑暗说出口。

　　“王爷，我会被发落谁家？”

　　“如果你想，可以发落至寒阳王府。”

　　这听着太诡异了。

　　发落至寒阳王府为奴。

　　盛见素知道这是她最好的选择，却仍浑身一股子不舒服。

　　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寒阳王府了。

　　“王爷知道府里是谁想杀我吗？”盛见素追问他，想必这才是她浑身不适的原因。

　　这次白正春脚步未停，但一时没有回话，直到又走了数十步，他才回：“不知。”

　　这答辞反让她明了，那有八成是知道了，但是不能告诉她。

　　盛见素在黑暗里苦笑，那等她去籍为奴进了寒阳王府，岂不是有一百种法子弄死她。

　　白正春送她进牢房，递给她一个火折子和一盏油灯，盛见素接过来时瞬间惊喜，也不知道他刚刚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至多三日，你要告诉我你的决定，三日后你便会被官府发配。”

　　“我怎么告诉你。”难不成白府在这天牢里还有人手。

　　“找狱卒韩古中，告诉他你要找我。”白正春低声道。

　　这一刻，盛见素再次震惊白正春这些年的进展和手段。

　　他走后，盛见素摸索着栏杆，终于摸到一面墙，她背抵着墙，将油灯点亮。

　　油灯燃起微微小焰，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牢仅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但足够了。

　　盛见素刚要贴墙坐下，却借着依稀灯光，看着对面墙一大团黑影，那黑影也不知是草垛还是什么，看不大清。

　　正当盛见素要举灯过去瞧瞧时，那黑影突然窜起，而且是上蹿下跳，四肢大张驼着背，因牢房内太过阴暗，只能看清那如同□□乌龟的大体轮廓。

　　盛见素吓了一大跳，油灯险些顺势倾洒出去，盛见素急忙护住，手被灯焰灼烫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吸气，就见那不知道人还是动物的黑影向她窜来。

　　那东西虽然动作不算灵敏，但这几步距离，盛见素完全躲不开，又要护着油灯，只好背贴墙壁，先将油灯放下。

　　就这一空挡的功夫，那东西扑上前，带来一股刺鼻的恶臭味，盛见素都没看清这东西的模样，只看见一双好似人手的干枯爪子朝她脸上扒来。

　　那人精准地摸到她的脖子，利爪收缩，狠狠捏住她的脖子。

　　盛见素双脚打滑，呼吸滞住。

　　她忙乱之下，伸手乱抓，不管抓住什么都扯住往后扯，她好像抓到了一团杂草。

　　那东西随之惊呼一声，这才听出一点人声。

　　是人，那就好说，盛见素心头一松。

　　她绝不要死在这种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