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原住民奋斗吧》笺光醉影

12、火与大地精灵

　　天文塔观测厅内，穹顶模拟的星空缓慢旋转，投下静谧而清冷的光辉。然而，这份静谧很快被角落里的动静打破。

　　索锡的注意力被角落一阵极力压抑却难掩激动的骚动所吸引。

　　“快看！是精灵！真正的精灵！”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

　　索锡转过头，恰好看到埃尔西平稳地托举起双手。在他掌心之上，悬浮着一个约莫手掌大小的、完美无瑕的多面水晶容器。容器之中，一团温暖而明亮的金色光球正逐渐凝聚、舒展，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气息。

　　“我就说我的方法有用，关键在于容器！”这是棕发学长的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却掩不住那丝扬眉吐气的得意。

　　但其实他还没有成功召唤精灵。

　　“可、可是格伦……我们召唤来的好像是……松鼠？还是三只？”这是黑发学长弱弱的反驳，他尴尬地看着法阵中央三只毛茸茸的、抱着坚果一脸懵懂的松鼠。

　　“那肯定是你绘制辅助符文的时候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格伦学长果断而熟练地甩锅，脸颊微微发红，眼神却瞟向身边一位正认真记录实验数据的女学徒。

　　索锡几乎要忍不住提醒他们一句——天文塔内部为了精确传导星力并便于管理，许多区域的传音法阵都经过特殊强化，在一定范围内，正常音量的对话简直就像在安静图书馆里耳语一样清晰，除非提前布下了隔音结界。

　　但她看着格伦学长那副“快来看我成功了”的架势和泰瑞学长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或许……他们就是故意的？毕竟诺拉教授看上去没有阻止他们的想法。

　　她的思绪飘忽了一下。

　　精灵的偏爱，向来如此吝啬。尤其是对她这样主修复合元素派系的法师而言，永远被那些追求纯粹的元素生灵本能地排斥。无法缔造精灵使与精灵之间那种共生般的和谐关系。

　　精灵使如同技艺精湛的乐师，凭借对单一元素本质的深刻理解，与精灵共鸣，合奏出美妙的元素乐章；而元素法师，则更像是暴戾的熔炉，孜孜不倦地将各类元素力量碾碎、提纯、再粗暴糅合成极具破坏性的术式——就像饕餮贪婪地吞噬珍馐，自然难获美食家们的垂青。

　　就在这时，容器壁薄如蝉翼，内里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晕，而核心处，一团温暖而明亮的金色光球正逐渐凝聚、舒展，散发出令人心安且纯粹的气息，瞬间将角落里那点关于松鼠的争论比了下去。

　　索锡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向前倾身。她一直痴迷于这些灵性生物，却仿佛被施加了某种亘古的反咒般难以获得它们的青睐。

　　她总会幻想自己能与这些流光溢彩的生灵缔结友谊，在游历大陆时，向旅伴如数家珍地介绍各地风物，然后豪气地挥手承诺：“一定带你们认识我最好的朋友们！”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前冰凉的见习徽章。她总爱在星夜倚着水晶窗描绘幻想——当流光溢彩的元素生灵亲昵地缠绕着她的法杖伴她走过每个城邦，她会如最博学的吟游诗人般向旅伴细数霜雪森林深处冰晶蝶群的迁徙之舞，讲述丰森沼泽里与夜间磷火共舞的萤灵。

　　可现实是，距离正式法师的绶带仪式还需熬过三个雨季的课业，就连此刻能召唤的契约精灵莱安，都是依靠母亲留下的特殊契约才得以实现。

　　埃尔西凝视着掌心悬浮的金色光团，那元素精灵的形态逐渐清晰，纤细的四肢和半透明的羽翼缓缓舒展。

　　关于元素精灵的起源，始终是学界争论不休的焦点。即便《地脉编年史》中有明确记载：自第一纪元那场席卷世界的大灾变后，这些因元素环境剧变而力量分散、体型缩微的精灵后裔，曾被傲慢的古典派学者轻蔑地冠以“妖精”的称谓。直到第三纪元，元素魔法体系在废墟之上重新复兴并不断完善，法师们才在一次次惨痛的教训（奥术塔的烈焰、厄亚避风港的洪水、撕裂天空的风暴、吞噬城池的大地）中，逐渐学会尊重元素本源，这些曾与人类有过短暂“契约”时光的本源精灵，才重新获得正视。

　　如今，元素学派已成为主流，这些纯粹的精灵已逐渐淡出人界。

　　“它……简直就像另一个你。”索锡忍不住欢喜地评价道，语气中带着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手忙脚乱地翻找随身携带的留影石，想要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刻。

　　影像石柔和的光芒闪过，定格：那些用秘银丝线绣制在埃尔西深色法师袍上、用于精密维持体内复杂元素平衡的符文，此刻正随着他托举精灵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仿佛暗银色的星辉在他衣袍上静谧流淌。而在他掌心之中，那大地精灵身披由青翠草叶与晨露凝结的晶石编织成的斗篷，姿态沉静。

　　大地精灵族群大约是元素精灵中形态最为多样的一支，也是极少主动与人界生物交流的群体。

　　此刻，埃尔西掌心上那由精灵石与元素凝聚成的小小身影，那双晶石构成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少年的面容。它抬起一只手，轻轻点上埃尔西掌心那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伤痕。

　　“他在做什么？”索锡看着精灵的身形因为吸收逸散的元素而愈发凝实、明亮，激动地小声问道。

　　“吸收元素，”埃尔西感受着身体的不适通过伤口被极其缓慢、温和地引渡出去，语气依旧平静，视线却未离开那道细微的伤痕与精灵接触的点，“看起来，是位不甚挑剔的客人。”

　　索锡赞同地点着头，“如果莱安也能这么不挑食就好了，说不定我就能更轻松地维持契约，带她出来多逛逛魔塔了。”她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和宠溺。

　　埃尔西将精灵稍稍举高，至与视线平齐。他法师袍上那些约束与平衡咒文随之发出更清晰的微光。

　　不同于精灵使通过契约精灵构筑的元素通道。元素法师更像是一座危险熔炉——每一个独立运行的“元素容器”都必须维持尽量的平衡。一旦自身失控，那些被强行压缩的、暴烈的元素能量，便会化身最危险的武器，将施法者的血肉乃至灵魂都折射成不可名状的结晶态。

　　不过这也不过是理论上的说法，实际上，还没有人实际见过元素法师变成结晶。

　　“哦，对了！我得快点把莱安接出来，”索锡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不然等她醒了发现我上课没叫她，又要闹脾气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展开随身携带的一个略显陈旧的卷轴——那是她母亲卡瑞娜夫人留下的特制品。她将莱安最喜欢的花粉与晒干的花瓣仔细撒在卷轴特定节点上，然后取出一块品质上乘的火元素石，开始诵念独特的召唤咒语。

　　在召唤精灵方面，索锡可谓毫无天赋可言。但幸运的是，她的母亲，那位强大而传奇的魔塔塔主——卡瑞娜夫人，掌握着一些古老的契约秘法，能够通过特殊的媒介，引导特定的精灵穿越位面，主动来到人界并与指定者建立契约联系。

　　莱安，就是作为索锡幼年的玩伴与守护者，通过这种非常规方式被引导而来的。

　　可惜的是，后来没人预料到索锡在常规精灵契约方面的才能匮乏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在卡瑞娜夫人离开魔塔后，召唤莱安这只特定的、脾气不小的火精灵，不仅需要消耗大量的元素石，还必须借助她母亲留下的这卷特制召唤卷轴才能稳定完成。

　　久而久之，若非必要，索锡也很少召唤莱安。

　　卷轴上铭刻的古老符文依次亮起，散发出温暖的红光，周围的空气因空间扭曲而微微震颤。

　　一个穿着宛如燃烧莲花般裙摆的小小身影，慵懒地出现在卷轴中央，四仰八叉地躺着，小手还无意识地挠了挠肚子，睡得正香，毫无形象可言。右臂上那道由卡瑞娜夫人的秘法形成的火焰状契约咒印闪烁了几下，逐渐隐没于皮肤之下。

　　就在那道锁链即将完全消失的前一瞬，埃尔西的手指极快地轻轻拂过——指尖传来的触感确实并非幻象。但这反而让他对这只火精灵的真正来历产生了疑惑。

　　因为魔塔塔主卡瑞娜夫人，已于几日前逝世，按理说，随着她的陨落，她所签订的所有契约，都应逐渐失效或至少陷入沉寂才对。

　　美梦被强行中断的火精灵莱安被撂翻身子后，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她懵懂地环顾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埃尔西那双探究的金色瞳孔，以及他身边那个散发着令她本能排斥的陌生精灵。

　　“咿呀！”莱安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瞬间化作一团明亮的小火球，嗖地一下窜到索锡的肩膀后面，紧紧抓住她的衣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埃尔西和他掌心的大地精灵龇牙咧嘴，挥舞着小拳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试图驱赶这两个“不速之客”。

　　“别逗她了，埃尔西。”索锡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莱安因为紧张和警惕而炸开的头发，凌乱的发丝在她的指尖下变得柔顺。

　　“停战协议第一条——”索锡一边安抚着莱安，一边整理着她的发丝，“牢记于心，禁止在观测厅内使用任何形式的灼烧类魔法，上次你烧焦诺拉教授星图的事差点让我们都被派去打扫北塔楼藏书馆。”

　　这只心思单纯、极易被讨好也极易被转移注意力的火精灵，立刻被梳理毛发带来的舒适感吸引。随着两条精致的发辫成型，莱安瞬间切换了模式，仿佛忘了刚才的惊吓，侧过身，得意地向着埃尔西的方向炫耀着自己辫梢跳动的火星，完全忘记了三秒前的剑拔弩张。

　　“很精致，”埃尔西评论道，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出一缕细微的风元素，引得索锡盘发间装饰的丝带轻轻飘动起来，“可惜缺了与之相配的缎带……嗯，或许再点缀几颗石榴石会更生动。”

　　莱安头顶“砰”地一声炸开一小圈烟花状的火星，整个人深深埋进索锡锁骨处的阴影里，只露出半只依旧泛着红光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埃尔西，那点骄傲气早已被怒气和悲伤所取代。

　　“红色确实很衬你的金发，”埃尔西目光转向索锡，语气平淡，“但不知是否同样适合莱安的发色。”他的眉毛微微挑起，看着那只撒娇撒得更起劲的小火精灵。

　　“好了好了，让我们正式欢迎莱安小姐归来，开启充满惊喜的一天！”索锡用刻意欢快的语气宣布道，试图安抚莱安。

　　然而，意料之外的一幕发生了。埃尔西身边那只一直安静的大地精灵，忽然轻轻飞起，来到索锡和莱安之间。他一只手轻轻抚过索锡的脸颊，另一只手则温和地抚过莱安仍在微微炸毛的头顶。

　　随后，奇妙的变化产生了。莱安那两条火焰发辫的末梢，各自凝聚出一条由翡翠丝线编织而成的绿色缎带，缎带交汇处，一枚小巧玲珑、切割完美的祖母绿宝石凝结而成，散发着温和的光泽。

　　随着大地精灵轻柔的动作，一面由水汽与土元素维持的“水镜”悬浮在空中。他牵起莱安的小手，引导她飞到水镜前。

　　“很好看。”大地精灵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谢谢！”莱安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瞬间被镜中那个戴着精致绿色发饰的自己吸引，欢呼着扑向水镜，开心地转着圈圈，彻底忘了刚才谁还气得火星直冒。

　　她突然想起什么，飞回大地精灵面前，小手在她那燃烧的莲花裙摆里掏了掏，摸出一颗亮闪闪的半透明红色晶体，大方地塞过去：“回礼！”

　　大地精灵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团过于活跃炽热的能量结晶，又抬头看了看埃尔西，轻轻摇了摇头，将花钻递回给莱安，随后安静地回到了埃尔西的身边，周身流转的微光似乎更加沉静内敛了。

　　忽然，无数个莱安分身，嬉笑着从她的发梢衣角迸发出来，拖着明亮绚丽的火红色流光，绕着埃尔西飞快地旋转飞舞，将少年那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终于在他眼底映出了一丝清晰的、无可奈何的笑意。

　　而在一旁，索锡手中的留影石再次默默亮起，记录下这罕见而温馨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