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墓地即兴曲 ...

  •   《墓地即兴曲》
      在坟场找灵感找到精神病身上了
      没有生意的日子里,他们尽量保持一周四次的排练频率,毕竟除了打工皇帝厉寒和在校生陆赛因,其他人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
      写歌的重担暂时交给了时间更宽裕的陆赛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水课才是灵感迸发的好时机!
      一个周三的夜晚,由于厉寒要去赶一份后半夜商K前台的兼职,他们的排练到十点就结束了。
      傅野难得没有在工作日晚上早早回家休息,平时在幼儿园上班需要早起,他会保持在十二点左右入睡,今天显然有特殊情况。
      今天他的穿着打扮就很不一般,藏在外套下的半透网格衬衣耷拉在修身的休闲裤上,仔细一看他的头发也经过了打理,卷卷的刘海不再散漫的披着,而是用了一些发蜡抹到后面。跟平时作为“祖国花朵的园丁”形象大相庭径。
      只见傅野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迷宫一样的巷子里转了几圈后走进当地的红灯区,从他对路况的熟悉程度来看,他显然是常客。
      最终在确定没有人尾随后,傅野独自来到了一家名为“night”的会所。一推开门帘,扑面而来的呛鼻烟味令他皱起了眉头,他一边用手扇开烟雾一边往里面前进。
      站在前台的迎宾看见傅野,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很慌张地开始拨打电话,一会儿功夫就听见空气净化系统呼呼的运作声。
      “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来,没有提前要求客人禁烟。”穿着夸张低领的服务员惶恐地解释着。
      傅野手扇个不停,确实自从搞了那个殡葬乐队之后他就来的很少了。昨天在收拾演出设备的时候,傅野刚要把上次收到的那枚摇滚主唱的拨片放进拨片盒,一张纸条从原本的袋子里飞了出来,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请小王子一叙”
      背后还留了时间和地址。
      傅野气的直要后槽牙。妈的,这是哪个不要脸的客人敢在明面上贴脸开大?小王子是他出入红灯区辗转于不同男人之间用的化名,用提出这个代号的人的原话来说就是:“在下面也这么傲气。”
      每一次见面之前傅野就和他们约法三章:不许出现在对方的现实生活中;见面的时间地点都由他决定;不许让他闻到任何烟味。
      显然写这张纸条的人把雷踩了个遍。
      他很嫌弃地穿过乌烟瘴气的内厅径直走到阳台,烦躁地刷起手机等待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还真是你!”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
      这个声音傅野感到陌生,他马上就要回头看看是哪个傻x这样惹怒他。
      一个穿着规规矩矩的像是办公室社畜的男人站在逆光的地方,领带都没来得及解开就赶来的样子。
      “你是哪位?”傅野不记得自己睡过这种毫无性张力的牛马人。
      “我是卡特的弟弟,他......”
      “我不认识什么卡特,你找错人了。”傅野都不愿听完他说的话,什么卡特啊,卡车他也懒得管,把他诈出来,来的还不是本人,看男人的面色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猛地推开西装老实男,傅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让早就站在阳台门旁边的酒保挡着门不让西装男追上来。
      “不可能有错!我哥他......”
      后半句傅野走太快了没听清,他暗暗把这家“night”也一起拉入黑名单。
      第二天是没有约排练的日子,走在下班路上,傅野收到一条讯息:
      “晚上出来走走?”来自肖邦弹贝斯。
      “可以。”他很快回复了。
      时针刚过八点,傅野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探头一看,是厉寒停在小区门口狂按。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厉寒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城郊开去。看着两旁越来越稀疏的楼房,傅野抓紧了安全带,明明怕得要命,还坚持开口调侃:“厉少什么时候喜欢打野战了?”
      听着傅野声音明显的颤抖,厉寒笑得很大声:“你怕什么,又不会把你卖了。”
      车继续开,终于到了一处几乎完全黑暗林子里,远远地看前方有一块空旷的平地,里面高高低低摆着很多石块的样子,能看见很多鸟和蝙蝠在月光下来回飞。
      只一秒傅野就反应过来这是哪了,这他妈不是一块坟地吗!
      厉寒下车掀开后备箱,里面居然还有他的贝斯和一把木吉他,这是他很久以前买来闲置了的。他拉着傅野往里面走去,最靠近空地中间的地方隐隐约约有着灯光。再走近了一看,唐晚和陆赛因已经在那儿拼酒了。
      “来的好慢,罚三瓶。”陆赛因大叫。
      “现在年轻人都按瓶起喝?”每天跟小孩呆在一起傅野都忘了自己已经跟大学生差很多岁了。
      “喝喝喝!”唐晚也起哄。
      “你们三个活祖宗喝,待会我还把你们载回去呢。”厉寒坐在一块石碑上给那把很久没用的吉他调音。
      傅野也摆手:“我明天早班,不喝。”
      “没劲。”“没劲。”这下只剩勾肩搭背俩姐弟在牛饮了。
      “最近写了一点律动,没有加歌词,我水平不够,有没有人提供一下文学赞助。”厉寒带着几分怅然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辍学太早,他现在的文化程度由网络决定。
      当年他为了跟老登表达自己坚决不走家里的儒雅“伪君子”那一套,高中毕业就一个人带着过节攒的红包钱跑到Z市来闯荡了。
      老登在外面明明就是很会算计的一类人,做事手段和做人立场都脏的要命,曾经因为小三小四小五的事情摆了自己亲老婆好大一道,搞得老婆一怒之下跑了,丢下才十岁出头的厉寒在家里和三个细姨斗智斗勇。
      一副封建老地主做派,却天天逼着子女做“读书人”,在外面永远是道貌岸然的恶心模样,其实从大头到小头都烂透了。
      “我不会。”
      “我也不会。”
      “别看我。”
      厉寒气极反笑:“他们俩就算了,你一个写过歌的怎么不会?”
      “我没话对死人说......”陆赛因小声嘀咕,转头又向着唐晚摇尾巴,“唐晚姐怎么叫算了,姐长得很有文化的样子。”
      “她一臭理科生。”傅野抢答,也不全是理科生的问题,唐晚本来除了打鼓也对别的不感兴趣。
      他和唐晚算是发小,傅野父母走得早,小学时候开始就没少受唐晚家的关照。傅野生的秀气,体格也瘦弱,唐晚妈妈戏称“养了两个女儿。”在某种方面来说也并没有错。
      从小到大他见证了唐晚太多珍贵场面,包括且不限:和男生打架把对方要害处踢出血;理了一次短发受到比同年级帅哥更多的情书;带着女篮球队和男篮球队抢场子把对方晃到韧带断裂......总之跟男的杠上了。
      唐晚懒得理会傅野对她的揭发,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她手里才是真正有可以毁灭傅野一生的把柄!她打算留着以后更关键的时候敲诈一笔。
      众人正为歌词的创作吵得不可开交,一道超强光从靠近树林深处的墓地里射了过来。
      “这里不许抽烟喝酒啊,着火的话要报警的。”一道沙哑的老人声传来,伴着踩踏枯枝落叶的沙沙声靠近。
      这烟嗓,我看你才是没少抽吧,这哮鸣音,没几年活头了。唐晚在心里吐槽,手电筒光太亮,她伸手遮住了眼睛。
      “大爷我们没抽烟,不喝了马上要走了。”陆赛因对着光源喊。
      等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他们跟前,四个人早就麻利地把空酒瓶子收拾好了,厉寒也从墓碑上坐下来,装出一副来野餐的乖样子——神经病啊,谁会来这种地方野餐。
      “你们来这里搞音乐啊?”腿脚不利索,眼睛倒是很尖,老人一下子就看见那两把乐器。
      “现在的人真是疯了,前几天也有三个年轻人跑到这里来撒泼,带个音响在这里放歌,吵死了。”老人一提这事儿就直冒火。
      傅野抓了抓头发,也使出他惯用的装老实那一招,“爷爷我们来这找灵感,学校布置了写‘告别’主题的歌曲作业,我们来这看看。”
      左眉钉(哑光黑钛钢)、下唇环(银白色),耳骨上三连排的极细银环,如此外表的“学生”厉寒附和着点头。
      “听听我们写的如何!”也不等别人反应,陆赛因已经抢过吉他开始扫了,显然是喝多了。
      厉寒无奈地看了傅野一眼,抱起贝斯。这种乐器在没通电的时候只能隐约发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但通过他忙碌的手势和弹奏频率来看偷偷给贝斯加了不少戏。
      唐晚用大小不同的石头敲击墓碑打节奏,总体听起来还像那么个事儿。
      “你先走一步~诶,我随后赶来~诶,黄泉路上总不会孤单......”厉寒嘴里念叨着不着边际的歌词,他为了检查歌曲效果随手胡诌的几句,木吉他潮湿的乐声加上贝斯闷闷的怪叫,感觉能在墓地里招出东西来。
      老大爷就这样佝偻地站在四个人面前听这段不成形的“阴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傅野严重怀疑大爷根本没听清,周围的乌鸦太聒噪了。
      “曲我不懂,词写的不怎么样。”末了大爷这样评价。原来不是没听清,是听得太认真了。
      “给你们看看爷爷我写的诗集——”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得跟菜干一样的本子,又走近了点递给刚刚没参与演出的傅野。
      傅野这才看清,这老人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右眼里长着很大一片肉翳,露出的眼珠是灰白色的,头发也因为疤痕东缺一块西缺一块。他几乎要在心里尖叫了,他是胆子挺小的一个人。
      傅野用指尖捏过来那本书,迅速丢到陆赛因的怀里。
      微醺的傻小子捡起来,翻开似乎在水里泡过的书页,就这样当场诗朗诵:
      纸钱飞,恶鬼追,
      我蹲在坟头磕烟灰。
      说人死像麦秸堆,
      风一吹就散成灰。
      嗓子哑,日头斜,
      白布盖着半块砖。
      坟头草是你去年,
      掐的烟头没抽完。
      影子拉长钉地上,
      我们学你,
      把裤腿卷成两截光。
      恩恩,很有乡土风情的一首诗,陆赛因对老人家竖起大拇指。
      他往后又翻了一翻,立刻后悔自己话说太早。在单薄的书页里,出现了很多关于“往生”、“轮回”、“人祭”之类的字眼,还有一些不能直说的内容。他头皮发麻,还是强撑着给老人点了点头。其他三人也凑上来看了,从他们一致的僵硬来看大家都产生了同样的感受。
      “还是有识货的人嘛!我坚持创作几十年了,早些时候还到处投过稿,可有人说我传播邪恶思想,说我是什么什么教派来的传道士,给我送进去好几年......”
      老头越讲情绪越激动,不知是环境影响还是别的原因,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好像能在黑夜里闪光。
      “我的文字都是天上的大人授意我写的,是神旨!大人要封我做地上的人皇,我推辞说我只想做个云游山水的诗人,上面要惩罚我,大人说我不履行自己的任务就要遣返我,除非用别人在人间的阳寿换自己的......”
      月亮突然被云遮住了,墓地里的光线更暗淡,连老头的样子都要看不真切。
      “跑跑跑!”傅野先反应过来,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东西拔腿就跑。
      剩下的三人也玩命一样从林子里冲了出来,陆赛因手里甚至还抓着那本怪异的诗集。
      “精神病都可以工作,这世界还是太包容了。”唐晚气喘吁吁地靠在后排,刚刚她都已经摸口袋里的剪刀了,下班的时候走太快带上的。
      “回去要跨火盆。”厉寒发誓再也不来这种地方,打野战也不来。
      通过后视镜,傅野看到陆赛因还在翻阅那个疯老头的诗集,忍不住喊他:“你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陆赛因这才抬起头,前车的尾灯在他镜片里反射,他诚恳地说:“其实写的还可以,去其糟粕一下还能用。”
      疯子,全都是疯子。
      傅野无语地想。
      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