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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学院派乐手 ...

  •   《学院派乐手》
      葬礼乐队进新兵,队名竟是——
      根据王建国的要求,在下一次演出之前他们至少要有一首适合乐队演出的、符合出殡氛围的歌曲,不管是原创的还是改编的。
      厉寒大量听各种丧乐,埋头苦干了三个晚上之后,打算先以改编旋律为主,做纯音乐。
      死胖子请人把店里跟乱葬岗一样的后院仓库打扫出来,把他们的设备都搬到那里去了。
      这天,厉寒带着自己用电脑先做的demo喊他们过来集合,听一下有没有现场演奏的可行性。
      就一个两分钟的片段,到时候根据需要可以多重复几遍。
      唐晚竖大拇指表示赞同,改编过后的鼓点对她来说并不难,甚至比以前排的很多歌轻松。
      傅野已经抱起吉他对着厉寒手写的鬼画符简谱找感觉了,试了几遍发现也还可以,只要调节一下音色就行了。
      见面的一小时后,一段比较完整的音乐从院子里流出。
      “挖草,王建国要在棺材铺开酒吧啊。”一声惊讶从前厅传来,大晚上还有人来这种地方。
      “谁?”厉寒从音箱上跳起来,手里抓了一个谱架预备扔。
      “哥哥别,我路过!”
      从黑暗里钻出个戴眼镜、背书包的学生样青年,两手举在头顶作投降状。
      见厉寒没动作,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散着的一堆五颜六色的接线,很自来熟的样子凑到笔记本电脑前面看。
      唐晚“啪”一下合上屏幕,拿鼓棒抵着青年的胸口,质问:“哪来的臭小子,晚上到这种地方,喜欢让鬼看你打野战?”
      青年很明显吞了一下口水,刚猛地一下和唐晚凑得太近,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还有唐晚在灯下惨白的肤色,他心想要是这种女鬼让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我来拿前几天跟老板定的骨灰盒。”他晃了晃书包,里面传来沉闷的东西碰撞的声音,“老板叫我自己来拿的哦,我不知道这里还有别人。”
      一直没出声的傅野也在吞口水,他觉得这人身材很好,老色鬼的直觉。
      “给我看看嘛,我是旁边学校里的大学生,也搞过乐队的。”
      他挺直了,显出一副宽肩窄腰,腿长腱线深的好身材。
      Bingo!
      “叫什么?”
      “陆赛因,比赛的赛,原因的因。”
      “什么破名字。”唐晚从鼻子里发出哼的声音,终于把手松开让他看了。
      屏幕亮起来,刚刚现场录制的一遍从电脑中播放出来,陆赛因边看边听,越听越觉得瘆人得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什么歌啊,他自诩乐队发烧友,也没听过这么诡异的东西。
      观察到陆赛因的反应,厉寒很满意:“怎么样,写给死人听的。”
      他的脸色刷一下白了,好后悔自己突发社交恶疾,但装逼装到底,他胡扯了几句:“这个地方反拍进鼓会更有力度......和弦的话可以加个低音......”
      好吧其实他根本不懂,这是什么体裁的歌曲啊,之前在学校里玩的都是摇滚乐。
      陆赛因走到键盘前用右手弹起刚刚在录音里听到的和弦,左手加上低音。
      “就变得沉重多了......”
      说完他心虚地看了一眼。
      “你好厉害啊!”傅野突然拍起手来。
      又开始了,凭借多年的深刻情谊,唐晚知道傅野又有花招要出。
      “我们乐队人太少了,要不要进来一起玩。”
      三更半夜,有人邀请自己去给死人写歌,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陆赛因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只会键盘。”
      “我去弹贝斯!”厉寒这会倒是很急切了。
      虽然他从小开始就学钢琴,长大了之后又去学了键盘,但他最早加入乐队是为了玩贝斯的,只不过前主唱是专业学习过的贝斯手,他只是自学的三脚猫功夫,被傅野赶去玩他的老本行了。
      “我平时还要上课可能时间不是很充裕。”陆赛因又推拒。
      ......
      “一场大概有三十张。”
      “OK,明天排吗?”
      傅野最先收到王建国发来的消息,一位酗酒去世的地下摇滚主唱老杨,遗嘱要求用1965年产Gibson ES-335演奏葬礼曲目。
      这种活怎么派得到王建国手上?真是深藏不露啊。
      说干就干,四个人每天晚上都准时聚集在破院子里排练。
      演出前的最后一晚,他们排了一遍又一遍。
      傅野跟他们说明天要用死者自己的乐器演出,在说出吉他型号的时候,大家都震住了。
      “那把琴现在的价格可以请我们去演十几次。”陆赛因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看来真是老滚民了,合着那把吉他的主人在演出的时候他们四个连受精卵都不是。他的队友都死光了吧,以前玩乐队的人烟酒都来太正常了,不然怎么轮到请外人来出演自己的葬礼。
      厉寒最近一直去傅野家里苦学贝斯,不知道是写歌太累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看起来像被榨干了,连听到这种古董货色的市价都没反应。
      “王建国怎么跟人家介绍的我们?”吹了什么牛逼让对面付钱?后半句唐晚没说出来。
      “说我们是从外地回来,专门搞殡葬的小众乐队,因为业务面比较窄不是很出名,但葬礼这一块是国内最专业的。”傅野想起王建国在电话那头沾沾自喜的语气,感叹到真是个人才。
      “我们乐队名是啥?”厉寒抓住了盲点。
      三人都沉默了,好像还没有讨论过这件事。
      傅野依旧起了个大早,穿上葬礼专用黑衬衫,从卧室走到客厅,踢了踢还在沙发上睡大觉的男人。
      男人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没换,刘海垂下来挡住了左边的眉钉,地上放着他的贝斯。
      “九点出门,快起了。”见对方没动静,傅野又狠狠踹了一脚。
      “我今天晚上绝对不来了......”厉寒有气无力地说,“你个变态...”
      “呵呵。”
      唐晚在z大学门口等陆赛因,昨天那小子给她发消息求她早上来载自己去店里,说什么电动车坏了。
      穿着凌乱牛仔外套的男大学生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头发像被炸了一样翘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
      “走走走,不好意思晚了两分钟。”陆赛因长腿一跨上了唐晚的车。
      四人都到店里的时候王建国已经在了,他背对着大门在箱子里捣鼓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他回过头来,手握着几个黄底黑子的名牌胸针,上面刻着“王子乐队”四个大字,傅野有如遭到雷击一样愣住了。
      天呢,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没品的乐队名字,而且“王子”这两个字听了他就反胃。看得出来王建国在思考这个名称上花费了0秒。
      四个人嘴角抽搐着,同步叹了口气。
      “别这样嘛,我以为你们没提过是都行的意思,反正替我的店铺打工,这不很有团魂吗。”王建国讪笑,“我已经跟对面说好了哦,泼出去的水可收不回来。”
      众人坐上同一辆面包车前往殡仪馆了,这次距离倒是不远,只开了四十分钟就到达门口。
      灵堂里,消毒水的气味和百合花香诡异地交融着,白色蜡烛在玻璃罩后规律地闪烁。前来悼念的人形形色色,和上次在村里看到披麻戴孝的场景完全不同。
      满脸纹身的秃头大爷,图案因为松垮的皮褶都看不出原型;有头发染成橙色的大叔,脖子上挂一圈金项链,吊丧的时候碰到地面叮当作响;有人在棺材旁边痛哭流涕地喝酒......还真是摇滚不死。
      那把待会要用到的Gibson ES-335静静躺在棺材旁边的盒子里,傅野一眼就看到了它,在得到家属的允许后,他拾起这把昂贵的吉他,拨动了琴弦。
      枫木空腔震颤着爵士的呼吸,实心木脊却锁住摇滚的咆哮。当手指唤醒Custombucker拾音器,1958年的革命设计便在六根弦上复活。
      透过这把琴上大大小小的磨损,好像可以窥见这位老主唱生前的风采。
      其他人也去调试自己的乐器了,台下观众已经落座。
      唐晚有点紧张,今天她特地穿上为数不多有人样的服饰,在这种封闭场合里就连哭声都更清晰,最好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因为台下也不知道坐着多少老辈子乐手,她可不想丢脸。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底鼓的节奏起头,一段经过改编的《哀乐》在场馆里回荡。
      电吉他加入的瞬间,陆赛因很吃惊地看了傅野一眼,他才注意到傅野没有像昨晚排好的那样接效果器调好的音色,而是变动了一点点。
      原来昨天排练结束后,厉寒被傅野捉着回家,因为他通过搜索逝者的消息,找到了一段他生前在外演出的录像,来自观众视角。他想还原出当时这把吉他演出的状态。
      由于视频拍摄时间不详,画质和音质都是全损级别,他们不知道看了几百遍视频才靠着想象尽量调出了一个差不多的音色。当然只是和视频里差不多,跟现场听到的应该还差很远。
      厉寒第一次留宿在傅野家没做除工作以外别的事情。
      台下有几个人站起来了,沉默地注视着舞台,在间奏的时候偶尔有几声克制的轻咳,眼里闪着泪花。他们跟着节奏用脚踩着拍子。这里面有人是和死者一起玩过现场的乐手,也有经常去看他演出的歌迷,对于这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
      演出结束,殡仪馆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王子乐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王子乐队!——”
      刚出现的成就感一秒就消失了,四个人尴尬得恨不得自己进去那个棺材。
      王建国喊得最起劲,趁这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名片,肥胖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分发。
      “有合作机会再找我!”站在最外面的陆赛因听到王建国这样跟别人说,这不是诅咒吗?
      演出算是圆满结束了,临走前傅野被塞了一个袋子,里面是一枚尖端被磨得掉漆的拨片,给他东西的人说这是逝者生前最后一场演出时用的,他很珍惜地收在口袋里。
      “这次演出给了——”回去的路上,王建国伸出七根手指,“但你们第一次演出把人家的乐器搞坏了......”
      “那是我们搞坏的吗?”唐晚有话要说了。
      “你们惹众怒搞坏的,怎么不算你们搞坏的!”王建国有理有据。
      猪!唐晚恶狠狠地在群聊里敲字。
      猪!陆赛因秒跟。
      最后他们一人分到了十张出头,总之还算满意。
      经过这一次演出,“王子乐队”的名声打开了。不顾众人反对,王建国把一张设计让人看了眼睛流血的海报贴在店铺的门口,也发布到了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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