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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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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院长的发言惊艳了众人,至少戴雪荣、李子深以及苏家的那二位都惊讶不已。
那个初入研究院青涩的孩子,站在角落不肯说话,眼神怯生生的犹如受惊的小鹿。如今竟然能主持一场重大的继任发布会,演讲内容充实,侧重点清晰。
他的发言从头到尾都很坚定,这份坚定不仅来源于他对研究新项目的长期决心,更是对父亲智慧的深深肯定。
虽然苏余影从来没见过他的父亲,却冥冥之中感受到了父子俩之间的联系,母亲写的书,父亲留下的手稿提案,血缘的力量从未断绝。
整个苏家上下,一代又一代,正是被这样的紧密的力量支撑着,经营传承不断。
苏余影落座后,戴雪荣朝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但她能感觉到苏余影的紧张情绪,即使苏余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表现出异常。
“真棒!”李子深在桌子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报告完成后,工作人员结束了发布会,有胆子大的记者追在苏余影身后,问他一些尖锐的、有话题度的问题,都被保镖拦住了。
他不确定,匆忙写出来的稿子,能够打动多少资助人的心。以往有新项目时也是这样,开发布会明目张胆地要钱,仅仅是政府的补贴完全不够。
研究院上下养着百来号人,在未坐上院长位置的前一秒,苏余影都尚且不清楚其中的辛酸与劳累。
身边人都听出了他报告中怀念亡父的意味,他的父亲,也就是口中的前辈。虽然是大战的导火索,是背叛后又背叛的间谍,可人是多面的,苏余影不在乎苍生,他只在乎眼前的人。
哪怕没有戴雪荣和李子深的支持,他也会一个人走下去。
他的发布会全程几日后被上传到网络,引起一阵激烈讨论。大部分议论集中于新院长是否野心太大,蛇吞不了象。
还有人觉得苏余影是在给有钱的傻子们画大饼,什么小光,从来没听说过,更不会有人投钱。
甚至网络上出现了针对苏余影发言的热点话题,题目叫“天才还是赌徒?揭秘新院长不为人知的往事。”
苏余影并不理会那些纷杂的声音,他们对院长的责任一知半解,却能自满地评价他人。
结果证明他的报告影响力很好,已经有好几个资助代表联系他了,但仍处于观望商谈阶段。只要筹集到资金,项目就可以推动。
苏余影继位后的第二天,苏谨贤和苏盼就飞到其他省份度假去了,他们无事一身轻,所有事情都丢给了新院长。
苏谨贤也不再执着于院长身份,真正当过院长后他才发现这份责任多么重大,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他还是带着身体不好的儿子安享晚年吧,只要苏余影把持着研究院,他们父子俩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院长的交接工作一股脑地冒了出来,打得苏余影手忙脚乱。二爷签了许多合同,需要他一一过目,确认合作期限以及要不要续约。
还有一些与贝洛军政人物来往的信件,一些借债与约定,大量的信息淹没了苏余影,让他不得喘息。
发布会当晚,苏谨贤就迫不及待地带苏余影去了苏家密室,就在切尔诺密林里。
他们进入密室,只看到一屋子的书,翻出几本,全是不认识的字。
二爷告诉苏余影,这些是苏家机密,反正他从来没研究出个名堂,千万不能泄露,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接着苏谨贤交接了密室的使用权,他至始至终带着一种逃离的兴奋,因为明天就可以摆脱工作与研究去度假了!
夜深,戴雪荣来到苏余影研究室门外。
“苏博士,苏博士?”戴雪荣敲了半天门,没人响应,于是她擅自输入密码进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苏余影趴在办公桌上,似乎是劳累至极,连电脑都没来得及合上。
这几天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上,苏余影有许多工作要处理,整日泡在办公室,旁人都不敢打扰,怕惹得苏余影不耐烦被臭骂一顿。
戴雪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鬼使神差地搬了把椅子坐在苏余影身边,打量起苏余影的睡颜。
二十岁的人了,脸上婴儿肥还没褪去,一大坨脸颊肉鼓鼓的被手臂挤着。睫毛拢在一处,好像半睁开的眼睛,鼻子也顿顿的,尖而高挺到发亮。
“睡着了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呢?”戴雪荣情不自禁地露出姨母笑,伸手拨开他盖住眉毛的碎发。
谁知道她的举动弄醒了苏余影,不过是半梦半醒,苏余影看见眼前的人是戴雪荣,仿佛回到了初中的时候。
他张开手要戴雪荣抱,顺势把上半身枕到戴雪荣大腿上,嘴里喃喃道姐姐。
好险——
看来这孩子是累得恐慌症发作了,戴雪荣就像自家猫主子好不容易上身亲近一下自己,一动也不敢动。
结果两个人一个靠着椅背睡着了,一个枕着大腿嘴角上扬,做着美梦。
半夜苏余影觉得触感不对,缓缓苏醒,醒来发现自己恬不知耻地睡在别人大腿上。
经过上次李子深的严厉教导,他明白自己的这种行为是占别人便宜,也叫吃别人豆腐。总而言之是一种非常不尊重别人的体现。
他轻轻起身,一边起来一边观察戴雪荣被他弄醒了没,戴雪荣毫无形象地靠着椅背睡得死死的,嘴巴大张,身体瘫软。
苏余影庆幸戴雪荣没醒,不然一会儿大眼瞪小眼才是真的尴尬。他轻手轻脚地抱起戴雪荣,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沙发上睡着,再贴心地盖上一张毛毯。
蹲着盖毯子的时候,他的手总是蹭到戴雪荣栗色的头发。苏余影很喜欢戴雪荣的长发,蓬松柔顺,栗色的光泽就像绸缎,从他的心里划过留下一丝致命的柔软。
“谢谢你。”苏余影难得深情吐露,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
接着他回到办公桌上,用一开始的姿势继续睡觉。
第二天,戴雪荣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可她明明是坐着睡着的,怎么会接触到软软的枕头。
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她坐起来,毯子自然从上半身滑落。
好在办公桌上电脑开着,苏余影专心处理文件资料,电脑屏幕阻隔了两人的视线,才让苏醒的戴雪荣没有受到惊吓。
“妈呀,我怎么昨晚就这么睡着了。”戴雪荣抚摸着小心脏,昨夜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为什么自己像被蛊惑了一样要坐在苏余影旁边看他睡觉?
肯定是半夜苏余影醒了,才把她弄到沙发上来的,苏余影要么靠着椅子睡了,要么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戴雪荣偷偷摸摸地整理了头发和衣服,这才和苏余影打招呼:“苏博士,你醒得好早啊哈哈。”
她笑容尴尬,确实没发生什么,两人确实也那样接触了。他们平时的亲密接触并不算多,可戴雪荣从来没觉得那么尴尬过,也许昨夜脑子不清醒,起来后悔是应该的吧。
苏余影面对戴雪荣的问好,尽量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他总喜欢在戴雪荣面前忍住笑意,不想让她察觉内心的想法。
可是他有一股想做幽魂的冲动,就是那种阴魂不散地跟着戴雪荣,看她一整天都在干什么的冲动。
总之她在明,自己在暗,情绪都表露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他才满意,才悠然自得。
苏余影的视线时断时续地跟随着戴雪荣,戴雪荣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仰头喝下。
“嗯,你睡得好吗?”
“挺好的,也没想到就在你办公室睡着了。”
苏余影眼底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犹豫:“我——昨晚上是不是又冒犯你了。”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多大点事,你昨天应该是恐慌症发作,所以才那样的。”戴雪荣尽量表现出轻松,避免给两个人太大的心理负担,“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也是你最近太累了。”
苏余影扔过来一个直勾勾的眼神,像做错了事的大型犬:“抱歉。”
戴雪荣从来不责怪他的失礼,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自己也可怜,但比起戴雪荣,她发觉这个孩子似乎更加敏感,心细如发。
戴雪荣放下杯子,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你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生日?”苏余影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皱了皱眉:“都过去好几天了,没必要再大费周章。”
“那怎么行,二十岁,人生很重要的节点,我和妹妹还有妹夫都商量好了。明后天你要见元枢,大后天也有安排,那就正好在大大后天过,还是休息日。”
起初在戴霜微的婚宴上,戴雪荣开玩笑提了一句按现在的关系叫李子深什么好,李子深让她不介意的话可以叫自己妹夫。戴雪荣成日玩笑间称李子深妹夫,也是渐渐把这别扭的两个字叫顺口了。
她计划着苏余影的生日,苏余影没再看电脑屏幕,而是捕捉到戴雪荣讲话时的天真。
说起苏余影的生日,戴雪荣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人在计划未来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沉溺于那股快乐的氛围。
“那你二十岁怎么过的?”苏余影发问。
戴雪荣避重就轻地回答:“我的二十岁,那时候我还在备考研究院,买了个喜欢的小蛋糕带回宿舍里吃了。条件有限,将就着过了。”
苏余影合上电脑,起身走到戴雪荣面前,碎发盖住他的眉毛,眸子显得愈发幽深:“明天见元枢,和我一起去吧。”
“我也能去吗?”
苏余影快速眨眼,微微点头:“李子深去过好多次了,我想带你去看看。”
对元枢的初印象来自统帅的口头叙述,戴雪荣一直觉得不管新元枢老元枢,肯定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那个从她一出生就和自己站在对立两端的人,居然还有相见的一天。
“好,去看看也好。”
这位战后上任的新元枢似乎不仅有冷静的智慧,还有对生活的情调。以往的院长继位,或者统帅继位,几位重要领导人见面不过吃个晚饭,走个过场。
贝壳宫曾被两次火烧血洗,其中附着的军士冤魂不计其数。新元枢修缮贝壳宫前先请来大师超度亡魂,超度仪式声势浩大地举办了好几天。
他本不喜欢贝壳宫的设计与选址,但没时间建新的议会宫殿,不如将就用着。
他一改往日前几任贝洛元枢的暴发户装修风格,让人重新刷漆把火烧的痕迹掩埋,保留贝壳主体设计,壳内摇身一变成了小花园。
贝壳不再含着一颗莹润耀眼的珍珠,而是口吐鲜红的玫瑰花蕊,宫殿前的广场上,栽种了不少名贵绿植,以大理石雕塑的喷泉为中心向外散射开来。
每天来贝壳宫上班,看见头顶的一片姹紫嫣红,元枢就觉得心情大好。
恰逢院长继任,他也想放松放松,于是碰头的晚饭变成了晚宴,他让每一位来宾都穿上自己最庄重的礼服,踏上他参与设计的花园贝壳宫。
当晚的贝壳宫热闹极了,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收到了邀请,晚宴就像元枢为上流认识精心设计的一场梦,每个人都可以是梦中主角。
水晶灯折射着玻璃穹顶外攀缘的玫瑰,淡粉色的光斑如花瓣洒落在瓷白色大理石地面。
元枢为宴会设置了三个区域,一个是自助饮食区,晚宴并不统一开餐,而是自己取餐,可以在就餐区吃饭;第二个是闲谈休息区,此区域四周摆放了一排排精致的糕点与各式酒水,相当于饭后甜点,享受美食的同时,来宾们可尽情交际。
第三个区域是最重要的区域,晚宴开始前的发言大厅,元枢将新院长拉上台隆重介绍,并不占用多少时间。读军校时他最讨厌那些站在主席台上废话连篇的领导,如今他当了领导,怎么舒服怎么来。
宴会开场,元枢未走红毯,而是端着一杯香槟从人群后方踱步而出。他用指尖随意一弹杯壁,“叮”一声清响压住喧哗。
“感谢诸位来贝壳宫...赏花。”元枢抬手,杯子内收的杯口掠过上方的玫瑰穹顶。
“战争烧毁了珍珠,我们便种出玫瑰。今晚我们不谈政治,只谈新生。”
元枢突然将还剩三分之一的酒杯塞给侍者,伸手把苏余影从阴影中拽进穹顶正下方光柱,玫瑰投射的纹路瞬间爬满少年院长的白西装。
“各位,现在有请本次晚宴的重要来宾——研究院新院长苏余影!”
元枢对着金色的话筒一发话,底下的人掌声雷动。
苏余影身穿休闲设计的西装,带着浅浅的笑容。站在发言台上,他比元枢还高一个头,尽管元枢气质比他成熟稳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