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锡安山的苹果

2、第2章 医院惊魂

　　苏默瞪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对方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里只剩下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和一丝尴尬的沉默。

　　“行吧，”苏默抹了把脸，认命地掏出手机，“算我倒霉，语言不通是吧？咱有科技。”

　　他点开翻译软件，调到语音输入模式，尽量放慢语速，字正腔圆地对准话筒：“你——是——谁？”

　　手机屏幕识别了一会儿，跳出一串乱码。

　　“……啥玩意？”苏默皱眉，又把手机凑近了些，几乎要怼到对方脸上，重复道：“你！是！谁！Name！What's your name？”

　　冰蓝眼睛的男人似乎对这个小方块产生了点兴趣，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苏默的手机屏幕。

　　手机又努力识别了一阵，这次跳出来的是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单词：“天空……篮子……冷……”

　　苏默：“……”这破软件该更新了。

　　他不死心，切换成英语模式：“Where are you from?”

　　对方听着手机里传出的电子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声音颇为刺耳难听。他再次开口，依旧是那几个古老又奇异的音节，语调平稳，带着一种天生的、居高临下的味道，仿佛不是在回答，而是在进行某种宣告。

　　翻译软件再次歇菜，屏幕上显示：“未识别语言或噪音。”

　　“噪音？！”苏默差点把手机摔了，“哥们儿你这语言包是氪金都买不到的吧？来自外太空吗？”

　　他这边急得抓耳挠腮，病床上那位倒是很镇定。他开始打量四周，目光扫过白色的墙壁，滴答作响的监护仪，透明的输液管……最后落在自己手背上刚才护士为了方便检查贴上去的胶布。

　　他盯着那块胶布，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嫌弃。然后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极其优雅地捏住胶布的一角，轻轻一撕。

　　啪嗒。

　　胶布被精准地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个动作，他还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灰尘的手指，仿佛刚才处理了什么脏东西。

　　苏默看得目瞪口呆。这洁癖？这仪态？大哥你刚从爆炸现场出来啊！能不能有点伤员的自觉？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拿着体温计和血压仪走进来：“3床，量一下体温和血压……诶？你醒啦？”

　　护士看到坐起来的病人，有点意外，但还是职业性地走上前。

　　冰蓝眼睛的男人在小护士靠近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是一只警惕的野兽。那瞬间的气势让经验尚浅的小护士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呃……量一下体温，张嘴……”小护士有点紧张地举起体温计。

　　男人看着那根细长的东西要往自己嘴里塞，眉头紧锁，微微偏头躲开，眼神里的嫌弃更加明显了。他甚至往后挪了挪，试图离护士和那堆仪器远点。

　　“嘿，配合点行不行？”苏默看不下去了，这大爷也太难伺候了，“人家护士小姐姐给你检查身体呢！”

　　男人瞥了苏默一眼，没理他，反而对护士伸过来的手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同时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听起来像是命令。

　　小护士：“啊？”

　　苏默扶额：“他说啥？‘退下’？‘放肆’？你是不是还想说‘拖出去斩了’？”

　　场面一度十分僵持。小护士举着体温计进退两难，病人一脸“莫挨老子”的高冷，苏默在旁边像个无奈的翻译官兼和事佬。

　　最后还是个年纪大点的护士长闻声过来，经验丰富，一看这情况，立刻换了个策略。她拿出耳温枪，笑着比划了一下：“用这个，不碰你，嘀一下就好。”

　　男人盯着那个小巧的仪器，又看看护士长还算和善的脸，犹豫了一下，终于极其勉强地，点了一下他尊贵的头。

　　护士长赶紧趁机“嘀”了一下。

　　“三十六度五，正常。”

　　接着量血压，过程也差不多，血压袖带被当成某种束缚工具，遭到了无声的抗拒，好不容易才套上去。

　　“血压也正常。”护士长松了口气，记录下数据，又看了看病人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和异常淡定的神态，小声对苏默说，“身体指标是没问题，但精神状态……最好还是建议挂个精神科看看。或者你们家属再仔细问问，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苏默心里苦笑：刺激？我看他挺刺激别人的。

　　送走护士，苏默拉过凳子，一屁股坐在病床前，决定进行最后一番努力。

　　他先指指自己：“苏默。”然后又指指对方，投去询问的眼神。

　　男人看着他，没反应。

　　苏默又做出开车的动作：“我，开车，呜——滴嘟滴嘟——砰！爆炸！然后，你，躺在地上，我，把你，捡起来，搬上车，送到这里，医院。懂？”

　　对方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势移动，但眼神依旧茫然。

　　苏默没辙了，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仅有的几张红色毛爷爷里抽出一张，抖了抖，发出钞票特有的声音：“这个！Money！钱！检查身体，要花钱！我，垫付的！懂？”

　　出乎意料地，看到钞票，冰蓝眼睛的男人似乎理解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廉价的病号服，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思索”的表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苏默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的动作。

　　他抬起手，开始解病号服上衣的扣子。他的手指非常灵活，动作优雅而迅速，一颗，两颗……

　　“喂喂喂！哥们儿！你干嘛！”苏默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去拦他，“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啊？这里可是医院！”

　　男人没理他，利落地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线条流畅的白皙但显然蕴藏着力量的胸膛和腹肌。

　　苏默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妈的，身材真好。

　　紧接着，男人把脱下来的病号服上衣往苏默手里一塞，然后……然后他开始动手解裤腰带！

　　“停停停！！！”苏默魂飞魄散，一把按住他的手，“大哥！我懂了！我懂了行不行！你不是想用这破病号服抵债吧？这玩意是医院的！值个毛线啊！”

　　男人被他按住手，动作停住了，抬起眼，用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他好像真的认为，用身上这套“衣物”来交换刚才苏默展示的“货币”，是一件很公平合理的事情。

　　苏默看着他一本正经打算“肉偿”（不对）、“衣偿”的模样，简直欲哭无泪。

　　他这是捡了个什么品种的奇葩回来啊？！

　　长得惊天动地，行为怪得前无古人，语言完全不通，还试图用医院病号服来支付医疗费！

　　苏默捂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满消毒水味的空气，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小雨的文具盒和新书包，不仅飞了，看样子他还得倒贴进去不知道多少顿饭钱。

　　他看着眼前这个赤着上身，一脸理直气壮，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公平交易的男人，绝望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祖宗……我上辈子是不是炸过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