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剑尊 ...
-
在收到燕知微的传讯后，扶容眸光骤然一冷，心中生出几分恼怒，莫非是她近几年行事太过低调，以至竟有宵小敢打着她的名号行掳掠之事。
血饕餮之事固然要紧，但这等冒名行恶之举亦不可轻纵！
扶容当机立断，对春蝉衣与昭华道：“此地事宜交由你二人继续探查，务必要小心谨慎，以自身安全为上，切勿贸然行动，若有什么重要发现即刻传讯于我。”
春蝉衣恭敬领命，只是依旧略有担心道：“北境曾为邪修老巢，世家根系复杂，师尊此次独往沧澜，要多加小心，加之您近日多有奔波劳累，还望多保重身体。”
昭华则在一旁翻出不少法宝丹药，一股脑都塞给晓朝日：“这都是师兄最近所炼之物，攻防兼备，你年龄小，修为尚浅，此次前去虽有师尊相护，但难免有疏漏之处，这些东西兴许能用上，该如何使用的条子也都一并附在这玉简上了。”
晓朝日抱着一堆宝贝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下，只得惴惴不安地向扶容投向求助的目光。
像只怕生的兔子。
扶容则自袖中取出一只雪白圆润，形似玉兔的芥子囊，那兔子憨态可掬，倒与朝日此刻面颊微红，不知所措的模样有几分异曲同工的可怜可爱。
“这芥子囊给你，虽然不大，但容纳这些也是绰绰有余，”她低头将它系在朝日腰间，语气平淡却能抚平她心中的不安情绪，“昭华素来喜欢送人东西，你不必记挂心上，权当做给你压惊之用。”
对方身上清冽的香气随着俯身动作萦绕在身旁，晓朝日身体微僵，耳尖通红，一动也不敢动，声如蚊蚋：“多、多谢昭华师姐，多谢...大人。”
北境路远，扶容虑及晓朝日修为低微，恐难以承受长时间御剑的凛凛罡风，略略一思忖，便弃了御剑的念头。她携着朝日，身形微动，几息之内便已至裁天宫养育灵兽之地。
见她前来，掌事忙不迭地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颇为紧张地道：“不知尊上驾临，有何吩咐？”
扶容目光掠过园中诸多神骏灵兽，“备一架渡云舟，要快。”
那掌事不敢怠慢，连忙称是，转身便去安排弟子准备，不过片刻，只见云雾缭绕间，一声清越鸾鸣划破长空，一只羽翼华美、通体流转着碧色光晕的巨大青鸾破云而来，温顺地落在扶容身前，垂下优雅的颈项，后面牵着一架造型精巧的飞舟，通体都由轻灵木与流云纱制成，舟身符文流转，灵光熠熠，打眼一看便知不是凡物，精贵异常。
“走吧。”扶容带着晓朝日轻掠而上，踏入舟中。
飞舟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上去宽敞，陈设雅致，软榻小几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壶温着的灵茶和小碟点心。
扶容见朝日略显局促，便温声道：“先坐下歇息吧，此去沧澜尚需一段路程。”自己则于窗边软榻坐下，微微闭目，神识如无形之水，蔓延而出，与飞舟核心相连，为青鸾指引方向并提供磅礴灵力运转飞舟。
飞舟一般用灵石作核心运转，只是扶容懒得去换，加上她自己的灵力充沛非常，所以才偷懒用了这个法子。
青鸾振翅而起，身姿平稳迅捷，渡云舟无声无息地升空，化作一道流光，撕开云层，朝着北境沧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飞舟周身自有灵光护罩，舟外云海翻腾，景象飞速倒退，但舟内却异常平稳，感受不到丝毫颠簸与罡风。
晓朝日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透过琉璃窗好奇地打量飞速掠过的景色，又偷偷看一眼闭目养神的扶容。
似有所感，扶容睁开眼睛与她对视上，晓朝日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了朝日，此次前去，为了以防万一还需对容貌遮掩一二。”
扶容冲她招手，“你靠过来。”
晓朝日乖乖过去闭上眼睛，只觉一阵凉意拂面而过，脸上有些发痒，她欲要伸手去摸，被扶容轻轻握住，“先不要动，术法还未完成。”
约莫几息之后，再次听见扶容含笑的声音：“好了，看看满意吗？”
一面水镜浮在空中，将她的面容映出来。
看上去五官好像并无大的改动，但确确实实又形同两人，眼睛从大而圆的猫眼变得更加细窄锋利了些，脸颊上的婴儿肥也削减了不少，整个人好似更成熟了一般。
就算是认识的人也认不出这是她，只会疑心两人有些相似罢了。
晓朝日好奇的捏了捏自己的脸，并无异物感，见她这般，扶容为她解惑：“我以灵力化阵附在你面上，改变形貌，除非修为在我之上或是灵力凝聚点被打破，才能破此阵。”说罢又摸了摸芥子囊的兔耳，“阵点便设在此处，只要别弄丢了这小兔子就没什么问题了。”
见她点头，半空中的水镜破裂消失，随即晓朝日也看清了扶容此时的样子。
“剑..尊大人...？”
原本标志性的三千泱泱雪发转黑，面容也稚嫩了不少，看起来同晓朝日现在差不多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眉心缀着一点朱砂痣，见她看过来，扶容轻点额头，解释道：“这是无垢光，它模样太过惹眼，不少人都见过，因此我将它暂存于此。”
朝日只觉扶容原来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平和的少年气，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仿佛是哪家宗门初次下山游历、不谙世事的亲传弟子，带着一股未经世事的清澈与灵动。
“如何？这般模样，应当无人能认出了吧？”扶容开口，连嗓音都变得清亮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少年意气。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无法将眼前这明媚少年与威震九州的剑尊联系在一起。
“嗯嗯嗯！剑尊大人好厉害，我想恐怕就连蝉衣和昭华师姐也认不出来。”
闻言扶容心想看来自个儿幻形术还没有荒废，又叮嘱道：“朝日，此次前去沧澜你我身份便是一同结伴历练的同修好友，我叫赫连华，你叫我赫连即可。”
晓朝日这时才从对方变化中缓过神来：“啊，是，那我就叫赵月尧好了，你我是好友结伴，对吗？”
朝日的眼睛亮亮的，见扶容点头回应，便郑重其事地握了握拳开口：“嗯！赫连大人...啊不对...是赫连..姐姐。”
她试着叫出这个称呼，脸颊微微发热，但眼神里的雀跃却藏不住。
“月尧妹妹，”扶容被她这声带着点生涩却无比认真的“姐姐”叫得微微一怔，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冰湖初融。随后她抬手，很是自然地揉了揉朝日的发顶，动作熟稔得仿佛真的是她的姐姐，目光转向舟外：“稍后若见纷乱，紧跟着我，顾好自身即可。”
“是！”晓朝日重重点头，将那句“顾好自身”的嘱咐牢牢记在心里，另一只手默默握紧了扶容给的芥子囊。
她话音甫落，渡云舟就轻微一震，速度悄然减缓了几分。窗外飞速倒退的云海景象也变得清晰可辨，下方已然可见北境特有的、覆盖着稀疏松林的苍茫山地，燕知微最开始所留下的灵力印记便在此处。
循着细微的灵力波动，扶容操纵飞舟来到一处偏僻的柳林湖畔，此时天色将晓，渡云舟悄然降至柳林顶端，掩去所有声息与灵光，如同一片真正的流云一样栖息于此，不招人注目。
扶容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凝神感知了片刻，燕知微的灵力印记到此便微弱下去，她将灵力汇于双眼，轻易便找到了燕知微的身影，此刻他正隐匿身形，跟在一队花轿后面。
来的路上她已通过玉佩联络过燕知微，知晓还有窝点尚关着不少无辜少年，便以秘音入耳：“知微，你持我令牌，速去调遣附近宗门弟子，务必将被掳之人安然救出，剿清北境匪患，查明幕后主使。若有抵抗，格杀勿论。”说罢，一枚玄铁令牌同穿云箭一般飞向燕知微。
燕知微隐匿在树影中，只觉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声袭来，他反应极快，反手一抄，一枚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已稳稳落入他手中。令牌上古朴的“裁天剑”三字隐隐流动着威压，正是师尊的调令剑符。
他不敢怠慢，接着再望了一眼前方吹吹打打、十分怪异的送亲队伍，不再犹豫，身形悄然后撤。
那送亲的队伍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敲锣打鼓，沿着湖畔小路前行，那顶装饰着俗气大红绸缎的花轿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刺眼。
扶容的目光透过柳枝缝隙，精准地锁定了下方那支诡异的送亲队伍，抬轿的几名汉子步履沉稳，气息内敛，显然皆是修士，为首之人脸上一道刀疤斜贯面中，一脸凶戾之色，修为已达金丹后期，即将破境，身上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凶悍之气。
她神识微动，如水银泻地般无声蔓延开去，除了明面上的队伍，暗处还有两人埋伏，修为皆在金丹初期，应是负责断后和警戒之人。
“月尧，”扶容轻声开口，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待我解决掉这三名金丹修士，剩下的随你练手。”
晓朝日紧张地点头，听话地躲在柳树枝后面，青鸾渡云舟体型太过庞大，贸然出现难免惹眼，扶容已让燕知微一并带走，晓朝日便也跟她下来。
只见扶容身形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飘落，落地时未惊起一丝尘埃，她并未直接冲向花轿，而是率先扑向那两名隐藏在暗处的金丹修士。
那两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只觉颈后一痛，眼前一黑，便软软地瘫倒在地，被扶容以捆仙绳彻底禁锢。
解决掉暗桩后，扶容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恰好拦在了送亲队伍的前方。
“诸位早啊，”少年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却清冷如冰，“这荒山野岭的，抬着这么漂亮的一顶轿子，是要去哪儿送亲啊？”
队伍骤然停住，为首的刀疤脸眼神一厉，喝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子！滚开！莫要挡了你爷爷们的路！”
这拦路的小孩虽然看起来长得不错，但是实力神秘莫测，不能轻易动手。
“路这么宽，岂有只许你走得我走不得的道理？”扶容微微眯眼，哼了一声，“还是说，这轿子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人看？”
刀疤脸闻言，脸上横肉抽动，杀机毕露：“找死！”说罢，一掌便裹挟着腥风拍来，竟是直接下了杀手！
扶容眼底寒光一闪，不闪不避，只轻描淡写地抬起手卷来一根柳枝，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挥。
“噗呲——”
一声轻响，那刀疤脸冲她拍来的手腕竟被灵力直接截断！他惨叫一声，骇然暴退，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断腕，再看向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你.....你到底是何人？！我可告诉你，我上面可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扶容歪了歪头，笑容越发灿烂温和，却让人无端心底发寒，“在下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的...散修罢了，倒是不知这位兄台上面何人哪。”
见她仍旧不让开，刀疤脸面色惨白，心知这次是遇上了个硬茬子，但这单只要完成，得了那剑尊人情，别说是修复断腕，哪怕是步入化神练虚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思及此，他先是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又朝扶容大声道：“我们乃是奉剑尊之命行事！你若阻挠，便是与裁天宫为敌！不如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
威胁话语尚未说完，他身旁的几名修士已得眼色，同时暴起发难，数道颜色各异的灵光和法器裹挟着凌厉的杀意，从不同方向朝扶容轰去！
扶容足尖一点跃起，劲瘦腰肢在空中轻轻旋动，柳枝便跟着发力一一挡下反抽了回去，同时另一手并指剑气齐发，斩断刀疤脸另外一只手臂，那剑气也并未被其抵消，余势不减，竟直直掀翻了那座大红花轿顶子。
晓朝日见此直接以药剂混杂灵力中，一并攻向其余人。
只短短两三息间，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几名修士已尽数倒地哀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全场唯有那刀疤脸还勉强站立，但他此时也已是肝胆俱裂，一步步地惊恐后退，最终直接跌坐在地上。
“剑尊什么时候开始干起这保媒拉纤，强抢民男的这种狗屎勾当了？我怎么不知道啊？”这是扶容对他刚才说的话的回答，只是他现在已经无暇入耳，只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杀神。
待将所有人都拿捆仙索缚了扔在一旁，扶容才上前查看花轿。
此刻正值破晓时分，云开光来。
虽然花轿顶子已经被她轰开，但她到底是个有礼貌的人，于是先在外面道了声得罪，再用柳枝条轻轻挑起半遮半掩的破烂红帘——
只见一少年斜躺在轿中，双手双脚俱被捆起，身上被强行套着件极不合身的大红嫁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锁骨，金线绣的繁复鸳鸯纹样也被扯得凌乱，袖口和下摆处甚至有几处明显的破口，沾着尘土，显是经过一番无用的挣扎。
脸上未施脂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愈发衬得眼睫乌黑湿润，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像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听到声响，他受惊般猛地一颤，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惶惶然抬起，又含着水湿漉漉地望过来。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想要求救，却又因极度的害怕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溢出一点极轻的、带着泣音的喘息，几缕墨色的发丝被泪水黏在颊边颈侧，更给他添了几分脆弱感。
见到来人并非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而是一位眉眼温润，气质干净的少年修士，他紧绷的神经似乎在刹那松懈了一瞬，但身体仍因后怕而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扶容的目光落在他被粗糙绳索磨得通红、甚至破皮见红的手腕脚踝上，眉头跟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剑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