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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幻境斗云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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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弟子……”
后面的话,陈星岩没有机会再说,便一脚踩空。
他迅速召出渡厄,可渡厄却像是与他断了联系,无论如何都召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陈星岩心下一惊,凝起灵力试图结出结界,可灵力四散,让他无所依靠。
一瞬间,他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深吸一口气,换了个经摔的姿势。却久久都没能摆脱失重感,只有一道道云雾环绕着自己。
“这是哪里?”
陈星岩缓了缓呼吸,双脚微微用力,逐渐适应了踩在云层中的感觉。
神识慢慢延伸,任由他如何放宽神识,依旧觉察不出任何灵力波动。
陈星岩蹙了下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地方。
无奈,只好收回了神识。他蹙紧眉头,选了个方向迈步。可这里仿佛没有边界,目之所及只有无尽的白,走了不知多久,依旧望不见尽头。
双腿传来阵阵酸软,陈星岩掀袍坐下——或许该叫“浮”在云团上。刚想闭目歇气,身下的云团忽然翻涌起来,化作个八尺高的健硕汉子,只是云气凝聚的身形松散,瞧着并无半分威严。
陈星岩猛地站起,仰头打量的刹那,那云人已一拳砸来。
他本能后撤,想凝力抵挡,可此地灵气断绝,只能凭肉身闪避。拳风擦着肩头掠过,带起的力道仍将他掀飞出去。
喉头泛起腥甜,陈星岩咳了两声,脑中飞速闪过云威长老所授的拳法要诀。
他沉腰扎马,左拳虚晃引开云人注意力,右拳趁势直捣其心口——这是“破山式”的起手式,讲究以快破拙。云人果然中招,身形晃了晃,陈星岩旋身侧步,手肘顶向其肋下,正是“断江”的变招。
几个回合下来,他摸透了云人招式的僵硬。瞅准其出拳后的空当,陈星岩矮身扫腿,正中云人脚踝,同时双手按住其肩头发力,竟将这团云气掀飞出去。
可那云人落地便散作两团,化作两个矮些的云人,左右包抄而来。
陈星岩不退反进,左掌拍向左侧云人面门,引其抬臂格挡的瞬间,右腿已如鞭甩出,踹中右侧云人小腹。两团云气再次散开,竟成了四个持剑的云人,长剑泛着云色寒光,齐齐刺来。
他脚尖点地,借力跃上其中一个云人肩头。另外三柄剑同时劈到,陈星岩拽着云人的“脖颈”猛地翻身,顺着其手臂滑向地面,避开剑锋的刹那,一脚蹬在云人膝弯,借势后滑数尺。
刚稳住身形,一个云人已持剑横扫而来。陈星岩旋身避开,剑刃擦着鼻尖划过,带起的劲风割得皮肤生疼。他忽然矮身,长剑自肋下反挑,格开另一柄剑,同时肩头撞向云人腰侧,将其撞得踉跄后退。
正想乘胜追击,脚踝忽然被抓住——竟是方才被他踹倒的云人。那云人猛地发力,陈星岩被甩向半空,三柄长剑立刻刺向他心口、咽喉、丹田三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他拧身翻转,长剑擦着脸颊掠过,留下道血痕。落地时,陈星岩已看清:这些云剑能伤肉身!
他不敢再托大,翻滚着避开接踵而至的剑雨,右手猛地抓住一柄刺来的剑,左手成刀劈在云人握剑的“腕”上——那是云气最松散的地方。云人吃痛,长剑脱手,陈星岩顺势夺过,终于有了武器。
握住剑的刹那,他心头定了几分。云剑虽无灵力,却比凡铁沉重。陈星岩旋身挥剑,格开左侧刺来的剑,同时手腕翻转,剑脊砸向右侧云人面门,逼得其后退半步。
他借机后撤,长剑在身前挽出个剑花,挡住身后偷袭的剑刃。左脚猛地踏向地面(若这云团能算地面),借反作用力腾空而起,长剑直刺下方云人的心口。
云人应声溃散,可另外三柄剑已刺到近前。陈星岩咬牙做出取舍,侧身让过心口的剑,任由背后的剑划破肩胛骨,同时挥剑格开左侧的攻击,右侧的剑则擦着腰侧掠过,带起一片血花。
剧痛让他动作一滞,一个云人抓住机会,长剑直刺他咽喉。陈星岩猛地仰头,剑刃擦着下巴飞过,他趁势拧身,云剑自下而上挑出,刺穿了云人脖颈。
剩下两个云人攻势更急,陈星岩挥剑格挡,剑刃相撞发出闷响。他的胳膊早已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只能咬牙将剑缠在右手上,左手按住右臂辅助发力。
“去死!”
他怒吼一声,欺身近前,云剑直取其中一个云人的心口。解决掉它的瞬间,手腕急转,剑刃反撩,刺穿了身后云人的咽喉。
四个云人终于消散,陈星岩“扑通”倒地,望着白茫茫的“天”,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喘息未平,四周忽然传来震耳的兽吼。
顾不得身上的酸痛,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望了一眼巨大的野兽,撒腿就跑。
他本就身体乏力,此时见到巨兽的庞大身躯,便料定自己打不过,只能逃命。
可惜这里只有茫茫云海,根本无处藏身。他只能一个劲地往前跑。跑到双腿酸软,又打了个踉跄。
“咚!”
明明是云层,跌下来却格外疼。
他顾不上研究为何疼痛,只能快速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呼——呼——”
体力越来越跟不上了,远处的巨兽也越来越清晰。
“不好!”
陈星岩惊呼一声,再次倒在了地上。
巨兽一下子扑了过来,张开獠牙就冲着他咬下去。
陈星岩咬紧了牙,用尽所有力气,抬手掰住巨兽的嘴巴。
“吼!”
巨兽一甩头将他甩飞出去,怒吼一声,快步跑到跟前。
陈星岩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能感觉到两条腿是软的,像是变成了云团那般,不受控制。
他向前一扑,借着冲势,向前滑去。巨兽就从他的上方扑过,他甚至能感受到巨兽的毛,滑过他的脸。
“救,救命。”
陈星岩喘着粗气,试图站起来,可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哪怕是爬,也爬不起来。四肢都是酸的,软的。他听见巨兽的怒吼从不远处传来,他甚至想象到了自己大卸八块的模样。一定,很惨!
怒吼声近了,爪子撞地的声音也近了。
陈星岩闭上了眼,很想就这样撒手不管,直接死掉,可想起曾经的家人兄弟朋友,又有些不甘心。两种情绪交织在一处,让他迟迟没有动作,最后冒出一句: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破釜尚可沉舟,为何不拼一把?”
他说不清楚这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是太累了,感知都变弱了。
“可是,我好累。”
他根本掀不动眼皮,连搭话都是闭着眼睛的。
“既然能答话,就还能起身一战,起身!”
“起来!”
无数声起来催的他不得不睁开眼,深吸一口气,腿上又有了些力气,再次用力一踏翻身而起避开了巨兽的冲击。
巨兽连续三次失利,心下十分恼火。尖锐的獠牙闪烁出银光,是催命的银光。
那道闪烁的银光,让陈星岩的心猛地一揪,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想起师姐在月光下舞剑时,发髻间的铃铛轻轻晃动,泛出的正是这般璀璨夺目的光泽,亮晶晶的。师尊于云雾缭绕的仙台上静坐,腕间铃铛随着微风轻摆,同样散发出这令人安心的银芒。
还有李宴舟,每当他布置阵法,口中念念有词之时,那复杂精妙的阵法线条上,便会闪过一道道银光,像是划破黑暗的闪电,一次次打开生门。
叶知临的破海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劈波斩浪,船头的龙首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银光,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月明与人切磋时,手中长剑挥舞,剑刃反射出的银光如流星般闪耀,透着凌厉的剑气。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如洪流般不可阻挡。他又想起儿时家中,父亲手持斧头砍柴,阳光洒落在斧刃上,反射出的银光虽质朴,却带着生活的厚重与温暖。还有母亲在厨房忙碌,手中菜刀切菜时,偶尔闪过的银光,那是家的味道,是烟火人间的温馨。
这一道道银光,交织成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成为此刻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力量。
他不能死,他还有许多的牵挂,他还要许多的放不下。
“我想活!”
陈星岩怒喝一声,身上再次积攒了力气,抓住了云剑,冲向巨兽。
云剑刺入巨兽的心口,巨兽怒吼一声,一爪拍向陈星岩。
陈星岩翻身落在他的背上,长剑凝聚着他的力道,直接刺入他的喉咙。
“抱歉了,生门是我的。”
陈星岩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再次高高跃起,以全身之力狠狠撞向了剑柄。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的身躯与剑柄重重接触,强大的反震力让他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受控制地又一次重重砸落在地。
“砰!”这一声闷响,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地起伏,可无论他如何贪婪地呼吸,都觉得这些空气远远无法满足他身体对氧气的渴望。此刻的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氧气稀薄的绝境,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艰难。
他的四肢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绵软无力,完全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眼皮更是沉重得如同被千座大山压着,每眨动一下都好似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撑一撑那沉重的眼皮,手指好不容易微微动了动,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拖拽,只能无力地垂落,根本无法抬起。
此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字——“累”。这“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极度疲惫,更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一种无力与倦怠,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
“吼!”
却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兽怒吼,如同一记重锤,再次狠狠地撞击着陈星岩已然疲惫不堪的神经。他满心无奈,缓缓睁开双眼,余光扫过那头庞大的巨兽,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深知自己已无力再战,只能微微合上眼睛,寄希望于仅存的一点时间里,体力能奇迹般地尽快恢复,好让自己能再挣扎一番。
“灵力!”
就在陈星岩刚闭上眼睛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灵力波动,如同一缕曙光,悄然钻进了他的感知。他倏然睁开双眼,目光瞬间聚焦在眼前那头气势汹汹的巨兽身上,眼神中满是惊喜与警惕交织的复杂神情,死死地直勾勾盯着。这很可能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抓住!
抓住!
许是那丝灵力如星火般点燃了他心底的希望,又或是这片刻的喘息攒起了几分力气,陈星岩咬着牙,用胳膊肘撑着云团,一点一点艰难地爬起身。指尖在地上胡乱摸索,终于触到了那柄云剑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来!就来!”
他低吼一声,声音因脱力而发颤,却透着一股不肯认输的狠劲。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抖,执剑的右手更是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可他依旧死死攥着,将剑尖对准了那头步步逼近的巨兽。
巨兽显然没把这摇摇欲坠的对手放在眼里,低吼一声便猛扑上来,速度快得让陈星岩根本来不及挥剑。他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瞬间被按倒在云团上,背脊传来一阵剧痛。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泛着寒光,直冲着他的肩膀扎了下去。
“啊——!”
剧痛如惊雷般炸开,从肩膀蔓延至四肢百骸。陈星岩像是被这痛楚激发出了潜藏的凶性,竟爆发出一股蛮力,双手死死抵住巨兽的下颌,双腿用力将它推开半尺。
到嘴的猎物脱了身,巨兽怒吼着愈发狂暴。它前爪在半空划出残影,带起飒飒风声,紧接着猛地甩动长尾——那尾巴如钢鞭般横扫而来,狠狠抽在陈星岩腰侧。
“噗——”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瘀血喷溅在云团上,染红了一片雪白。肩膀的伤口被这巨力牵扯,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血腥味彻底点燃了巨兽的凶性。它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一爪狠狠踩在陈星岩的胸口。骨骼仿佛都在这巨力下发出呻吟,体内气血翻涌如惊涛,陈星岩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清醒与昏厥的边缘反复拉扯,只差一点就要彻底沉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
陈星岩在心底疯狂呐喊,像是要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这一声声呼喊之中。
醒醒啊,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只要一下就好!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一把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陈星岩猛地伸出手,狠狠按住右肩那鲜血淋漓的伤口,钻心的疼痛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却也如同一记重锤,硬生生将他即将涣散的意识敲醒。
猛地举起那柄云剑,他的双眸微微泛红,牙关紧咬,全然不顾手臂因过度疲劳而止不住地颤抖,不顾一切地朝着巨兽冲了过去。
没有任何复杂花哨的招式,有的只是少年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孤勇。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已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死,要么活!
陈星岩缓缓闭上双眸,像是在逃避即将到来的未知结局。他任由手中的剑尖直直冲进巨兽那由云团凝聚而成的躯体之中。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懦弱,竟然连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究竟是死是活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