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海疆》南柯九段

2、无法靠岸

　　Wendy再次醒来时，药效尚未完全退去。她眨了眨眼，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在做梦——金属墙壁的轻微震动，远处机械运转的低鸣，还有空气中淡淡的机油气味，都在提醒她所处的环境。

　　门滑开了，郑楠端着一盘食物走进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在哪里？真的在潜艇里？”Wendy试图坐起来，感到一阵头晕。

　　“小心。”郑楠放下餐盘，帮她调整床铺角度，“是的，你在潜艇上。我们已经下潜到作战深度。”

　　Wendy环顾这个狭小的医务室，各种医疗设备和舰船仪器奇怪地混合在一起。“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去？”

　　郑楠避开她的目光：“先吃点东西。你需要恢复体力。”

　　“回答我，”Wendy坚持道，声音因虚弱而颤抖，“我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楠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情况复杂。我们执行的是高度机密任务，按照规定，不能有任何外部人员知晓我们的存在和行动。”

　　“所以？”Wendy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所以，在可预见的未来，你无法返回原来的生活。”郑楠语气平静却坚定，“外界会认为你在海难中失踪，大概率被认定为死亡。”

　　Wendy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在开玩笑吗？这不可能！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他们需要知道我活着！”

　　“很抱歉，”郑楠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国家安全高于一切。我们已经向上级汇报情况，这是最终决定。”

　　愤怒和恐惧席卷了Wendy：“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非法拘禁！我是公民，不是你们的囚犯！”

　　“你不是囚犯，”郑楠纠正道，“而是‘特殊保护对象’。为了保护国家机密，有时不得不做出艰难决定。”

　　Wendy抓起水杯向他扔去，郑楠轻易地闪开了。

　　“我恨你，”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和海盗没有区别。”

　　郑楠面无表情地捡起水杯：“恨意不会改变现状。你需要接受现实并适应它。军医稍后会再来检查你的状况。请不要试图离开这个房间，为了你的安全。”

　　门在他身后关上，Wendy瘫倒在床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几个小时前，她最大的烦恼还是失败的婚姻和事业，现在却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成了奢望。

　　——

　　接下来的日子，Wendy被限制在医务室和相邻的小型休息区内。郑楠每天会来看她一次，告知她一些基本消息，但拒绝讨论任何关于任务或未来的细节。

　　潜艇上的生活单调而压抑。没有昼夜变化，只有轮班表上的时间标记。船员们对她保持礼貌但疏远，显然接到指令不得与她过多交流。

　　Wendy开始用绘图来打发时间，记录她所看到的潜艇内部结构。不知为何，这种熟悉的活动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某天深夜，刺耳的警报突然响彻全艇。

　　“战斗警报！全员就位！”广播中的声音急促而紧张。

　　Wendy听到外面传来奔跑声和指令声。她紧张地贴在门上，试图听清外面的情况。潜艇明显改变了航向，加速前进，她能感觉到艇身正在做出规避动作。

　　指挥中心内，气氛高度紧张。船员们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各种仪器，低声交换着专业术语。郑楠将Wendy安置在一个不碍眼的角落，自己则迅速走到中央指挥位置。

　　“情况？”他的声音冷静得令人惊讶。

　　“三艘水面舰艇，可能还有一架反潜直升机，”声纳兵报告，“他们投下了声纳浮标，正在主动搜索我们。”

　　“深度1500米，继续下潜，”郑楠命令，“全静默运行。”

　　潜艇内部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微弱光芒和指示灯闪烁。Wendy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几分钟后，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

　　“深水炸弹，”副官低声对郑楠说，“他们在试探。”

　　郑楠点头，表情凝重：“保持航向，不要回应。”

　　又一声爆炸，这次更近了。潜艇轻微震动，几个仪表指针剧烈摆动。

　　郑楠的侧脸在仪器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没有丝毫慌乱。

　　“指挥官，他们要求我们上浮并表明身份。”通讯官报告。

　　“忽略，”郑楠毫不犹豫，“继续规避。释放声学诱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小时。又一声爆炸响起，这次距离近得让潜艇明显晃动。灯光闪烁了几下，应急照明系统自动启动。

　　“右舷受损，轻微漏水，已隔离。”损管小组报告。

　　“利用海底地形，”郑楠想“不是躲避，而是贴近。就像利用阴影隐藏物体。如果有海沟或山脉，贴近它们航行，让他们的声纳难以区分潜艇和自然地形。”

　　郑楠凝转身回到指挥位置：“导航官，最近的海底山脉在哪里？给出坐标和深度。”

　　短暂的搜索后，导航官报告：“东南方向15海里，有海底山脉，最高峰距离海面仅200米，但山谷深度超过2000米。”

　　“全速前进，前往该区域，”郑楠命令，“贴近山脉航行，利用地形掩护。”

　　这一决策产生了效果。对方的深水轰炸逐渐远离，最终完全停止。两小时后，声纳报告追踪力量已经开始撤离。

　　郑楠到医疗室查看Wendy是否因为刚才的战斗受到惊吓。

　　“我不想死在这里！”Wendy低声说，随即鼓起勇气问，“现在你能告诉我实话了吗？任务结束后，我到底会怎样？”

　　郑楠沉默良久，最终沉重地说：“上级已经决定，任务结束后，你将不会被送回原来的生活。你会被安置在一个安全地点，获得新的身份，但不可能再与过去的任何人联系。”

　　Wendy感到一阵窒息：“永远？”

　　“永远。”郑楠确认道，声音里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歉意，“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参与刚才的决策——一旦你接触了作战行动的核心细节，就更不可能被允许回归 civilian life了。”

　　Wendy瘫坐在椅子上，终于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她不仅失去了过去的生活，连未来也被永久改变了。在这个钢制巨兽的肚子里，在数千米的深海之下，她成为了一个再也无法靠岸的人。

　　郑楠看着她绝望的表情，轻声补充：“我很抱歉。但欢迎来到蛟龙号，Wendy。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全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