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倾宸》慕彡

3、回家备考

　　自那日九皇子解围后，烟雨楼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浮华，但黎胭的心却始终悬着。
　　谢明轩的退却只是暂时的，还有那位九天之上的太子戊珏，离去时眼中的不甘与偏执……
　　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夜，黎胭依旧在台上翩跹起舞，水袖翻飞，眼波流转，试图在满堂宾客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唐珂一如既往地坐在老位置，痴痴地望着她，只是眼角还残留着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就在她一个轻盈的旋转，面朝东南角时，一个粗犷而充满贪婪的心声毫无预兆地撞入她的脑海：

　　“啧，这小白脸还真他妈准时，天天来报到。也好，揍他一顿就能轻松拿十两雪花银，这活儿可比走镖看家轻松多了！等下，从后面给他后脑勺来一下狠的……”

　　黎胭的舞步猛地一滞，心跳几乎漏停一拍！
　　十两银子……每天打一次……！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急速扫向心声来源——一个穿着短打衣衫、面目凶悍的彪形大汉正混在人群中，不怀好意地盯着唐珂的后背。
　　同时，她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另外两个同样气息不善的男子，正呈合围之势向唐珂靠近。

　　是他们！
　　连续几天了，唐珂总是在离开烟雨楼或在附近巷口时，莫名遇到“地痞寻衅”，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问他他只说是意外磕碰。原来根本不是意外！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了黎胭的四肢百骸。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唐珂再为她受伤！
　　电光火石间，只见台上那抹红色的倩影忽然如同风中弱柳般摇晃了一下，纤纤玉指抚上额角，黛眉紧蹙，发出一声极轻却足以让附近人听见的嘤咛，随即软软地向后倒去。

　　“黎胭姑娘！”台下顿时一片惊呼。

　　“小心……”
　　唐珂更是魂飞魄散，什么看舞什么小心思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冲上台去，一把将即将坠地的黎胭紧紧接入怀中。

　　“胭儿！胭儿你怎么了？”唐珂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慌乱，看着怀中人儿苍白的面色和紧闭的双眸，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老鸨也急忙上前，黎胭可是她的摇钱树，万万不能出事。

　　黎胭羽睫微颤，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我没事，只是突然头晕得厉害，送我回房歇息吧！”她的声音柔弱无比，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怜惜。

　　“好！好！我这就送你回去！”唐珂毫不犹豫，打横抱起黎胭，在众人担忧和疑惑的目光中，快步走向黎胭的房间。

　　一进房门，屏退了想来帮忙的丫鬟，黎胭便挣扎着从唐珂怀中下来，反手紧紧关上了房门。

　　“胭儿，你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去请大夫！”唐珂急切地道。

　　“不用！”黎胭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晕倒的人。
　　她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方才的柔弱，只剩下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切：
　　“唐珂，你立刻回家去，闭门读书，准备科举，不要再来了！至少在科举结束前，不要再踏足烟雨楼一步！”

　　唐珂愣住了，随即断然拒绝：“不可能！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离开？而且谢明轩贼心不死……”

　　黎胭打断他，声音因急切而微微拔高，心疼的摸着他眼角的淤青“他雇了打手，日日会对你下手！你先暂时离开……”

　　“那我就更不可能走了！”
　　唐珂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答应过要保护你，岂能贪生怕死，独自躲起来？我白日在家苦读，晚上过来守护你，绝不会耽误功课！”

　　“你……你怎么这么固执！”
　　黎胭又急又气，心底却因他的坚守而涌起巨大的酸楚和感动，“你在这里，只会成为靶子！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唐珂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科举功名固然重要，但若没了你，我要那功名何用？”

　　两人争执不下，声音渐渐提高，谁也无法说服谁。黎胭无法眼睁睁看唐珂日日身处险境，心如刀绞。

　　就在争吵愈演愈烈之时，房间内忽然毫无征兆地漾起一片清冷的辉光，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伴随着淡雅的檀香，悄然出现在房间中央，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戊珏一袭月白长袍，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流淌着不属于凡尘的缥缈仙气。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看似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先是复杂地落在黎胭身上，继而转向满脸惊愕的唐珂。

　　“凡人之躯，逞强之言。”戊珏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天然的压迫感，“你连自身都难保，谈何守护他人？”

　　唐珂瞬间将黎胭护在身后，怒视着戊珏，“你想做什么？”

　　戊珏并未理会他的敌意，只是淡淡抬手。指尖微光凝聚，房间内的烛火瞬间定格不动，窗外传来的喧嚣声也仿佛被隔绝开来，整个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
　　他指尖轻弹，一道白光没入桌上的茶杯，那茶杯竟缓缓悬浮而起，在空中无声地旋转，杯中的茶水却滴水不漏。

　　仙法！真的是仙法！

　　唐珂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乃天族戊珏。”戊珏收回手，一切恢复原状，只有他平淡的话语在房间内回荡，“我对黎胭之心，非你所能想象，亦非你所能阻挡。但我今日并非来与你争斗。”

　　他看向唐珂，语气竟显得有几分“诚恳”：
　　“你既有心科举，博取功名，便是正道。何必夜夜流连于此，既徒增危险，又荒废学业？你若真心为她好，便应归家潜心攻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黎胭苍白的脸，继续道：“在你备考期间，我可代你守护她安危。以我的能力，凡间无人可伤她分毫。待你金榜题名之日，若仍有此心，再来寻她，岂不更好？届时，你亦有能力予她安稳。”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堪称“无私”，仿佛全然在为唐珂和黎胭考虑。

　　但唐珂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猛地摇头，眼中怒火更炽：
　　“胡说八道！冠冕堂皇！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你分明是对胭儿别有企图！让你守护？只怕是羊入虎口！”

　　他紧紧抓住黎胭的手：“胭儿，你别信他！我们走，离开这里！我们回家，我说服父亲拿钱为你赎身！”

　　然而，黎胭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在唐珂震惊、失望、不解的目光中，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她抬起眼，望向戊珏，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唐珂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奈。
　　她避开唐珂灼热的视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清晰地砸在唐珂的心上：

　　“唐珂，你回去……专心备考。”

　　“胭儿？！你……”唐珂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黎胭，又看看一旁神色淡漠、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的戊珏，一股被背叛、被抛弃的屈辱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待你金榜题名，才有资格与你父亲谈判，否则我一介烟花女子，怎能进得了你唐家大门？”黎胭抓住他的手，眼含泪水，她实在很害怕他再因自己涉险！

　　万一那些打手不小心失手……

　　“好……胭儿，你等我！”唐珂踉跄着后退两步，他认真而仔细地看了黎胭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坚定和热烈！

　　“你最好好好守护胭儿，若敢有半分逾越，哪怕你是天族太子，我也绝不与你善罢甘休！”转头狠狠盯着戊珏，警告到！

　　最终猛地转身，一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房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隔绝了他的世界。

　　黎胭望着那扇门，身体微微颤抖，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戊珏走到她身边，试图为她拭泪，语气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缓和：“胭儿……”

　　“出去。”

　　黎胭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戊珏的手僵在半空。

　　“我答应你的提议，是为了让他安全，让他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争取他的未来。”
　　黎胭抬起泪眼，直视着戊珏，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所有的伪装都剥开！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戊珏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却浑身竖起尖刺的女子，那双曾经只会对他流露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清晰的恨意。
　　他心中的喜悦，瞬间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刺痛所取代。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身影渐渐变淡，如同雾气般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内，只剩下黎胭一人，和窗外无尽的、冰冷的月光。她知道，风波并未平息，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与那个纯净如水的少年，大概率会被推到分离的两岸。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平安就好！
　　轮回了十世，第一次遇见如此至纯至善之人，她实在不希望自己身上的诅咒和戊珏的偏执伤害到他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