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倾宸》慕彡

2、誓言

　　华灯初上！

　　天族太子戊珏，上次愤愤离去后，便很久没有再出现过！

　　黎胭又如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立在台上，一样的水袖轻扬，翩若惊鸿。
　　她的舞姿依旧让满堂宾客如痴如醉，但此刻她的心却不再平静。

　　就在方才，当她旋转至舞台东侧时，一个清晰的心声突然闯入她的耳朵：

　　“...今夜就动手。唐家再富也不过是个商贾，除掉唐珂这小子，唐家产业还不是任我们拿捏？等谢公子得了黎胭姑娘，往后这烟雨楼咱们也能来得更自在些...”

　　黎胭的心猛地一沉，脚下险些绊倒，幸而多年舞技让她瞬间稳住身形。
　　此刻她好庆幸，随着她十世轮回的，除了那不变的美貌，世世为娼的恶毒诅咒，还有她那与生俱来的技能——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她不动声色地向心声传来的方向瞥去，只见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聚在一处饮酒，其中一人面色阴鸷，正与身旁人低语。
　　从几人的交谈中不难看出，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便是户部尚书之子谢明轩——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黎胭的目光急转，看向台下的唐珂。
　　他正痴痴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倾慕与沉醉，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觉。

　　“傻瓜...”黎胭在心中轻叹，舞步却越发轻盈，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就在这时，另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心声传入她的耳中：

　　“...此女舞技超群，气质不凡，沦落风尘实在可惜。若有机会，定要护她周全，助她脱离这烟花之地...”

　　黎胭循声望去，只见西侧雅座中独坐一位青衣男子。他面容刚毅，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虽衣着朴素，却难掩不凡气度。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黎胭匆匆施礼，正要下台寻唐珂示警，却见谢明轩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黎胭姑娘留步！”谢明轩醉醺醺地喊道，在侍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向台上走来，“今日姑娘这舞真是妙极！来，陪本公子喝几杯！”

　　场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心知肚明，这是谢公子要借酒发难了。

　　黎胭后退一步，神色清冷：“谢公子见谅，黎胭今日身体不适，不便作陪。”

　　“不适？”谢明轩嗤笑一声，竟直接伸手要来拉她，“本公子给你治治就好了！”

　　就在这时，唐珂已经快步上台，一把将黎胭护在身后：“谢公子请自重！烟雨楼有烟雨楼的规矩，黎胭姑娘说不陪，就是不陪！”

　　谢明轩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唐珂：“我道是谁，原来是唐家的小子。怎么，你家有几个臭钱，就敢跟本公子叫板了？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在下不管令尊是谁，”唐珂毫不退缩，“只知道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好一个非君子所为！好一个强人所难！”谢明轩突然大笑，笑声骤止，面色阴沉，“那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强人所难！来人！”

　　话音刚落，七八个彪形大汉立刻围了上来。场内宾客见势不妙，纷纷后退，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给我打！往死里打！”谢明轩指着唐珂，厉声道，“打死了有我谢明轩担着！”

　　那群侍从一拥而上。唐珂虽也习过些防身术，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不要！别打了！”黎胭想要冲上前去，却被谢明轩一把拉住。

　　“美人别急，待会儿就轮到你了……但是本公主不会这么粗暴，会很温柔的！”谢明轩□□着，手上的力道加重。

　　黎胭又急又怒，忽见一道青影闪过，紧接着传来几声惨叫。定睛一看，那几个正在殴打唐珂的侍从已经全部倒地呻吟。

　　那青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场中，面色冷峻：“谢公子好大的威风，在天子脚下就敢纵奴行凶，视王法如无物吗？”

　　谢明轩又惊又怒：“你是什么人？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青衣男子冷哼一声：“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早朝，今日所见所闻，将会如实奏明圣上。倒要问问户部尚书谢大人，是如何教子无方的！”

　　谢明轩闻言一愣，仔细打量对方，突然脸色大变，酒也醒了大半：“您...您是...九殿下？”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位看似普通的青衣男子，竟是当朝九皇子李琰——那位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被誉为“战神”的皇子！

　　李琰冷冷道：“谢公子既然认得本王，就该知道本王从不说笑。你是现在带着你的人滚，还是等本王送你们一程？”

　　谢明轩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道：“这就滚，这就滚...”说着忙不迭地带人狼狈而逃。

　　黎胭顾不上道谢，急忙扑到唐珂身边。只见他鼻青脸肿，嘴角渗血，却还强撑着对她微笑：“别担心，我没事...”

　　李琰走上前来，查看了下唐珂的伤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金疮药，早晚各敷一次，三日内便可痊愈。”

　　黎胭接过药瓶，与唐珂一同行礼：“多谢九殿下解围之恩。”

　　李琰轻轻摆手，目光在黎胭脸上停留片刻，似有深意：“姑娘不必多礼，唐公子今日不畏强权，勇气可嘉。但谢明轩睚眦必报，日后还需小心。”

　　唐珂苦笑：“谢殿下提醒。”
　　他明白，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就此了结。唐家虽富，却无官场靠山，这才处处招人觊觎。

　　李琰若有所思，忽然道：“本王听闻今秋科举，唐公子有意参加？”

　　唐珂一愣，随即点头：“那是自然。”

　　“那就专心备考吧。”李琰意味深长地说，“若有真才实学，金榜题名时，今日之困自然可解。”说罢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场内众人渐渐散去，黎胭扶着唐珂回到她的房间。她细心地为他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

　　沉默良久，唐珂突然握住黎胭的手，目光坚定：“胭儿，今日之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世上，若无权力地位，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黎胭心中一震，仿佛看到了无数前世的影子。那些曾经许下诺言的人，最终都负了她。

　　唐珂信誓旦旦、纯净如清水的眼里充满了坚决和信心：“我要参加科举，不仅要中举，还要中进士，入朝为官。我要让所有人都不能再欺负我们，让你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

　　他抬起黎胭的脸，目光清澈而坚定：“胭儿，你等我。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必定凤冠霞帔，明媒正娶，让你做我唐珂的妻子。”

　　黎胭望着这双清澈得像一池春水，不染丝毫杂质的眼睛。
　　十世轮回，她听过太多类似的承诺！

　　那些王孙公子、才子书生，许下诺言时或深情或热烈，但她总能看透他们内心的犹豫与算计。
　　唯有唐珂，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杂念，只有一片赤诚。

　　“你...可知我是何等身份？”黎胭声音微颤，“烟雨楼的花魁，世人口中的风尘女子...”

　　“我不管世人如何说！”唐珂急切地打断她，“在我心中，你比任何闺阁千金都要高贵纯洁。若非命运弄人，你本该是……”

　　他突然停住，似乎意识到失言。

　　黎胭心中一动：“本该是什么？”

　　唐珂摇摇头，目光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有时感觉，你本不该属于这里，仿佛...是天上的仙子误落凡尘……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守护你，好好爱你……”

　　黎胭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十世轮回，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贪图她的美貌，不是迷恋她的舞姿，而是真正的疼惜她。

　　“我答应你。”她轻声道，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我等你，无论多久。”

　　唐珂欣喜若狂，不顾伤痛将她拥入怀中：“等我，胭儿！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辉洒满人间。

　　黎胭靠在唐珂怀中，泪水中却带着笑意。十世轮回，她终于等到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一次次为她强出头，挨骂挨打，从不后退，哪怕被朋友们嘲笑，哪怕家里以断绝关系相威胁，他依旧日日前来，给全场最高价，杜绝她为别人作陪！

　　“傻瓜！”她忍不住轻呼！

　　然而，就在他们相拥而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高楼之上，一个身影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戊珏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支蝶舞玉簪，眼中情绪复杂。

　　“胭儿……”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与不甘，“我历尽千辛才找到你，怎能眼睁睁看你投入他人怀抱...”

　　他的目光渐渐坚定，指尖白光一闪，玉簪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似乎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手。即使用尽手段，也要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夜风中，他的低语如誓言般坚定，却也带着不容错辨的偏执与危险。

　　明月依旧高悬，但谁也不知道，这片宁静的夜色下，正在酝酿着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