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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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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酒店房间里洒下一地碎金。方黎像个兴奋的百灵鸟,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在衣柜前翻找,衣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件牛仔外套配碎花裙怎么样?还是这套骑马装更应景?"她举着两套衣服在镜子前比划,完全没注意到被窝里缩成一团的人形。
邵翊萌被衣架碰撞声吵醒,眯着眼摸到手机——7:23。她哀嚎着把枕头盖在脸上:"方大小姐,草原又不会长腿跑了......这才几点啊?"
"你懂什么!早晨的光线最适合拍照了!而且去晚了马场人多,就挑不到好马了!"方黎终于选定那套帅气的骑马装,转头看见邵翊萌居然又缩回被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掀开被子,清晨的冷空气惊得邵翊萌瞬间清醒,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蜷缩起来。
"十分钟!就十分钟!"邵翊萌举手投降,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等她洗漱完出来,方黎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往登山包里塞防晒霜、保湿喷雾和补妆用品,甚至还带了一个小型急救包。
"你也太夸张了,"邵翊萌笑着打开行李箱,"就去骑个马,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去撒哈拉沙漠探险呢。"她摇摇头,觉得好友的准备工作实在过于周全。
她利落地套上白色棉T和牛仔裤,看了眼窗外湛蓝的天空,又加了件浅蓝色的防风外套。长发随意扎成马尾,素面朝天却清新得像是草原上的晨露,自有一种不施粉黛的天然美。
男生们早已等在民宿大堂。陈磊穿着专业骑行服,正低头检查马术手套的搭扣;高溪桥则是休闲衬衫配卡其裤,儒雅得像是来参加学术会议,与周围的草原环境形成微妙对比;而顾颜泽......
邵翊萌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顾颜泽——浅灰色卫衣搭配黑色运动裤,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整个人褪去了职场的凌厉,像是回到大学时代的青葱少年。他靠在门边和小李说话,晨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听见脚步声抬头时,眼底有细碎的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在路边小店吃过热腾腾的奶茶和烤包子,包车师傅载着他们驶向草原。越往深处开,天际线越辽阔,连绵的草坡像是用绿色颜料浓墨重彩涂抹出来的,偶尔能看到成群的牛羊在悠闲地吃草。邵翊萌贴着车窗,看云朵的影子在草原上追逐奔跑,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太美了!"她忍不住轻叹,却没注意到斜后方的顾颜泽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发梢染金的侧影,眼神复杂而专注。
马场却比预期混乱。几个工作人员正围着匹躁动的小马安抚,有个小男孩躲在母亲身后抽噎。小李打听后回来解释:"前一批游客里有个熊孩子踢了马肚子,现在马匹有些受惊,牧民正在重新检查装备和安全措施。"
方黎趁机拉着陈磊开始拍照,各种姿势摆了个遍。邵翊萌靠在围栏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顾颜泽和高溪桥——他们默契地保持着一米距离,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自从上次餐厅相遇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出行游玩,气氛明显有些微妙。
半小时后,牧民终于示意可以进场。陈磊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娴熟流畅,显然是个老手。他又把方黎揽到身前共乘一骑,方黎兴奋地搂住他的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李战战兢兢选了匹最温顺的母马,由牧民牵着缰绳慢慢溜达,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轮到邵翊萌时,她犹豫着走向一匹枣红色马儿。马儿湿漉漉的大眼睛温柔地眨动着,她鼓起勇气伸手想摸摸它的鬃毛,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别碰!"牧民突然惊呼,但警告来得太迟。
马匹受惊般扬起前蹄,缰绳从牧民手中脱飞而出。邵翊萌眼睁睁看着马蹄阴影笼罩下来,时间突然变得粘稠而缓慢。她听见方黎的尖叫像是从水底传来,看见高溪桥伸过来的手被阳光拉得很长,一切都像是在慢镜头中播放。
然后是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推开,伴随着一声闷响。
"砰!"
她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脆响声。当她战战兢兢的睁开眼,顾颜泽已经用整个右肩承受了马蹄的重击,护着她滚倒在草甸上。他脸色惨白,嘴唇在剧痛中咬出血痕,却硬生生把痛呼咽了回去,只有额头上瞬间冒出的冷汗暴露了他承受的巨大痛苦。
"阿泽!"邵翊萌颤抖着手去扶他,掌心触到肩胛不自然的凹陷时,眼泪终于决堤,内心的恐惧和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高溪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拽住受惊马匹的缰绳。马儿仍在焦躁地踏着蹄子,血红的眼睛瞪得溜圆。牧民用当地语言大声呼喝着,熟练地抚摸着马颈,他脸色发白,连连道歉:"是意外,这匹马平时很温顺的......真是对不起......"
方黎几乎是滚下马的,她扑到邵翊萌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萌萌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陈磊紧随其后,一边护着方黎,一边掏出手机:"信号很弱,我得找个高点的地方打电话叫救护车。"他的脸色也很难看,显然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
小李跌跌撞撞跑过来,看到顾颜泽惨白的脸色和扭曲的肩膀,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顾、顾哥他......这怎么办啊......"
"都让开!保持空气流通!"景区负责人□□拨开人群,他古铜色的脸上刻着岁月的沟壑,但眼神沉着冷静。他单膝跪在顾颜泽身边,迅速解下颈间的蓝色哈达丝巾,手法娴熟地固定伤处。"去拿担架和急救箱!"他对赶来的工作人员吼道,然后转向陈磊,"往东边走三百米有个坡,那里信号最好。"
邵翊萌的手一直垫在顾颜泽头下,指尖沾了草屑和血迹。她看着□□用剪刀剪开顾颜泽的卫衣,露出已经肿得变形的右肩,紫红色的淤血在皮肤下蔓延,形成一个可怕的凸起。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忍着点,"□□对顾颜泽说,"我得先做简单固定。"顾颜泽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但硬是没哼一声,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去县医院的路上,顾颜泽坐在越野车后座,头枕在邵翊萌身上。每次颠簸都让他冷汗直流,邵翊萌不停用湿巾擦拭他额角,泪水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她的手一直轻轻握着他未受伤的左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一些力量给他。
"别怕,"他声音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颤音,"真的...没事......"
邵翊萌的眼泪砸在他脸上。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安慰她,这份温柔让她更加心痛。
县医院消毒水味浓得呛人。X光片出来后,老医生指着灯箱直摇头:"肩胛骨外侧骨折,不过还好不是粉碎性骨折,就是外侧这边碎骨离神经太近,我们这儿做不了这种手术。"他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陈磊听闻一拳砸在墙上:"我就不该安排什么破骑马!"方黎红着眼圈拉住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尽快把顾颜泽转到更好的医院。"
止痛针生效后,顾颜泽终于能稍微集中精神。他示意小李靠近:"联系B市骨科医院。"他声音虚弱,但条理清晰,"告诉他们伤情和现在的坐标,请他们准备好手术室和开刀的医生。"即使在剧痛中,他依然保持着冷静和决断力。
高溪桥一直在门外打电话,这时走进来补充,"车辆已经安排好了,景区出了越野车和司机,医院会派医生随车护送。"他看了眼病床上闭目忍痛的顾颜泽,声音压低,"我们这最多只能再跟三个人。"
等车子到了,随行医生先跟顾颜泽上了车,小李也上了副驾驶,邵翊萌跟方黎交代了几句也要跟车回B市。高溪桥不放心,也想跟着去,但此时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他明白时间的重要性,所以也不多纠结,只是告诉邵翊萌到了以后给他打电话,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
邵翊萌胡乱点头,所有心思都拴在车后座那个人身上。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顾颜泽苍白的脸,内心的担忧和自责如影随形。
越野车在草原公路上疾驰,像一叶扁舟在绿海中劈波斩浪。随行医生密切关注着顾颜泽的血压和心率,时不时调整输液速度。邵翊萌紧紧握着顾颜泽未受伤的左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汗,但却不敢松开分毫。
窗外,乌云正在天边堆积,风开始呼啸,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车内的气氛凝重而安静,只有医疗器械偶尔发出的轻微声响和顾颜泽压抑的呼吸声。
"你怎么...这么傻......"她终于哽咽着问出这句话,指尖在他掌心轻轻颤抖,"要是踢到的是头......后果不堪设想。"
顾颜泽费力地睁开眼,药物让他眼神有些涣散,但嘴角却努力向上弯着:"还好...受伤的不是你..."每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却饱含着真挚的情感。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着她。邵翊萌的泪水再次决堤,顾颜泽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她的手,仿佛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车窗外,第一滴雨重重砸在玻璃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连成一片雨幕。但在昏暗的车厢里,交握的双手成为唯一的锚点,在暴风雨中紧紧相连,彼此给予着力量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