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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切肤刮骨 ...

  •   “那你就出去再说一遍。”
      是叶星堂。他们都把余照火护在身后,让他看不见神情。
      但他听见叶星堂说:“错事就是错事,若有机会,百年千年也要正名,何况区区十几载,大家都还活着呢。死了的人还要挨两句骂,人还活着就想跑?就算现在没人相信真相又怎么样?流言如风无孔不入,这些年能把当时的假话都传成真的,现在的真话怎么就不能?”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还不忘回头叮嘱余照火:“余大哥,你别被他带跑偏。这纯是强词夺理。”
      叶星堂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只在浩气盟的后辈中比,他也算得上是少年中的少年。如今连这么小的小辈都敢在议事堂站出来驳斥,堂内众人一时真的分不清今日之事个中真假,僵持一会儿后,对他们的包围圈都退开了些。
      门外忽然来报:“张城主,长安李公子到了。”
      这人平日在物资周转和生意往来上不少与人方便,浩气盟许多据点主事都识得他,听到消息纷纷开始互相耳语:
      “李半城?早上我见过他……”
      “他来议事堂干什么?这时候?”
      是熟悉的机括之声。林征正好面对着门口,看那些人从台阶走上来,莫名吸一口气:“师父,是昨天那个……李公子。”
      他坐着那个熟悉的机关轮椅,身边跟着两位女眷和几个下人。不同之处在于,那个长匣今天在他自己腿上放着。
      “张城主,我来归还故人旧物。”
      轮椅渐渐行到余照火等人身边,叶星堂自然让开了些。看他打开长匣、众目睽睽之下、将旧物递给余照火:“余大夫。”
      ——是宁师道的剑!
      明明当年在洛阳官衙就丢了……余照火胸膛之中如若战场擂鼓,根本不敢碰:“你……”
      李公子一直将长匣端在手中:
      “鄙人长安城,李常宣。”
      “宁道长与我家族有恩,但他身在险恶江湖,我家便不好相近。”
      “事出之后,我唯恐此剑会成为定罪之证,便连夜打通关系将此剑带回。近日又听闻余大夫现身,猜想是欲行正名之事,我便携夫人女儿前来……物归原主。”
      “另外……此剑一直奉于家族祠堂,香火之下,世上闲言碎语,应是少听……余大夫,宽心。”

      原来昨天给夏功年让座位那个姑娘是他女儿。
      好像和宁师道在长安的时候,听说他才和镖局的小姐成婚不久来着。
      宁师道的剑,在长匣中躺的齐齐整整,连旁边的红穗,都是当年余照火给系上的那一根。
      只是坏了。

      林征忽然想起什么,高声喊道:“还有人证!那个叫江怀的畜牲,我们抓住带过来了!”
      叶星堂这才恍然记起他进门的时候好像把江怀扔在台阶下等着了,忙撂下双剑出门将人拎进来:“张城主!你再看看他呢?”
      他拽起江怀的后领给所有人看:“这是周礼的徒弟!当年他们对宁道长几番加害、和张城主会面的时候这个人都在现场!正月十六洛阳城,他也在场!”
      李常宣和江怀的出现几乎让先前被人议论的真相变得无可置疑,在场众人寂然无声。
      他们还在等张啸尘的后话,后者却忽然在堂上癫狂的大笑起来,下面有人喊他,他也全无回应。
      等他笑够了,才飞身掠出屋外:“张啸尘此生从未戕害他人、从未损害浩气盟一丝一毫、从未背叛江湖安宁之心。”
      他的声音渐渐远了,缥缈地落进余照火耳中:
      “但我的确对不起宁师道。”
      “……和长安城外齐家。”

      屋内许多人急急追出去:“张城主!”
      夏功年完全顾不得眼下乱象,回身撑住余照火的躯体不让他倒下去:“照火!”
      混乱之中,另有一道身影逆着人群从门口飞奔过来——

      余照火迷蒙之中,好似又见故人。
      那人是他师弟沈构。

      他好像没睡很久,却梦见了不少以前的事。
      花谷有过一个满是风雪的冬天,他和几个师弟妹来来回回地忙活给哑村村民的棉衣和风寒药。
      然后他在那个冬天遇见宁师道。
      身体某处陡然感觉到一种稍纵即逝的刺痛,让他忽然从沉眠中回复意识,眼前故人身影越来越真切,他忽然打了个寒颤:“……沈……构?”
      沈构正回身收针,闻声满眼惊喜:“大师兄?”
      看见他真的醒了,沈构完全顾不得去收东西:“师兄,是我。”
      余照火不记得前因后果:“怎么回事……你为什么……”
      “我在场。”沈构急切地回答:“张啸尘最近身体很糟,我去给他医治。当时我就在议事堂。”
      “……他?”余照火不想知道原因,只问:“我这在哪?他人呢?”
      沈构回答:“还在武王城。他过世了。”
      余照火陡然睁大双眼:“死了?谁干的?”
      沈构摇摇头:“没有谁。当时他出去以后,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些事重新说了一遍,然后就……”
      他总不能是被气死的。余照火仍然摸不着头脑:“怎么死的?”
      “他身上一直有一种蛊毒。早前的时候,是师父时而过来为他诊治,但很难拔除,最近的情况尤其恶化,我猜测……可能是下蛊的人死了,他本来也撑不了多久。”
      蛊毒?!肖苍的蛊毒?可是他当年分明就说解了……肖苍的蛊毒拔不掉,他解的是自己下的毒。
      “外面现在有些混乱,已经飞书落雁城了……”
      余照火浑然不觉打断他的话:“张啸尘身上的蛊毒,都有谁知道?”
      沈构一愣:“除了我和师父,应该没人知道。”
      ……宁师道说过,肖苍不会轻易放走手下的每一个猎物,说过在面对肖苍时,他透露过也给张啸尘下过蛊毒。
      ……张啸尘必须要隐瞒自己曾经和肖苍见面的事。
      ……张啸尘需要一场惩奸除恶的戏来提高自己的声望才能马上成为城主。
      ……张啸尘可以受伤,但必须没有被控制要挟的风险,才能继续担当大任。
      ……张啸尘对所有人隐瞒他被种下蛊毒的事,只在私下里请久不出山的师父程云去隐密的为他诊治。

      ……张啸尘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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