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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夕日今时 ...

  •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人来送帖。余照火按宁师道昨晚的意思,留帖拒礼,在隔壁房间客套了好一会儿才把人送走,转过楼梯口还没等回房,梯上脚步又响,他回身往下一看,是折花楼的掌柜带人上来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
      掌柜这回是代东家来的,虽然没像刚才那家一样带许多东西,但说他们在此处的食宿花销已经由东家全包。东家听说余照火让跑堂送过药,还特意让他问问,是不是需要帮忙联系长安城内相熟的医馆药房。
      “真有需要我们一定开口。”余照火爽快地笑了两声:“也劳烦掌柜费心传个话,帮我们多谢李公子关照。”
      兴许是那东家李常宣提前跟折花楼知会过宁师道的性子,掌柜没有再坚持那些寻常客套话,倒是临走时又给了余照火一张短笺,打开一看,似乎是个城内宅子的地址。
      “东家说了,道长用不上,他心里最高兴。但若往后什么时候,道长身边另有兄弟朋友有难处,也到这来。”
      这次余照火收下了:“……多谢。”
      折腾完这些,外头已经日上三竿,宁师道估计也醒了。
      他想着去隔壁看看,才一出门,就见宁师道站在那间门口:“走了?”
      “走了。”余照火点头:“送走两伙人,醒这么早?”
      宁师道等他进来,背靠房门摇了摇头:“吵。”
      堪称惜字如金了,看来是真的困。他少有这样没收拾衣装就出来见人的时候,余照火看他今天连头发都没扎:“昨天聊到太晚了,你再多睡会儿吧。”
      宁师道又摇头,散落在身前的几缕长发因而跟着晃了晃,很轻微,却在余照火的回忆里一清二楚。
      那天,一整天都没有发生任何大事,平静安稳得如同余照火少时每一个在花谷闷头学医的日子。三餐都是掌柜差人送上来,宁师道在中午的时候又睡了一会儿,晚上老齐又发过一次疯,但没什么杀伤力,只自顾自嚎啕了几句,就又好了。
      余照火继续坐在床边雕刻自己的石头,偶尔和宁师道闲聊几句话。
      他不懂宁师道为什么总是注视着他、却又在他抬头时躲躲闪闪——因为在他心里,这就叫喜欢,可宁师道那天分明没答应。
      那时候,二十岁的余照火认为喜欢与否都应当直白热烈。喜欢的人,就应该积极主动地去争取,如果不想,那就明白直接地拒绝;就算眼下还不能作出决定,也应该多少给出些无法回应的原因。
      ……可那一刻,宁师道只是躲开了。
      他不明白。
      但他决定再试试。

      暖阳的气息还没奔波到充斥朔风寒流的大西北,虽然洛阳已是初春,但眼下行近昆仑山地界,空气里的寒意还是冷的人打颤。
      夏功年生了堆火来取暖,余照火靠坐在一边,看起来精神不佳。
      他们赶路很急,经常像这样露宿野外,这几天进入大西北,日冷天寒,提不起精神也是正常。
      “别折腾了。”余照火见夏功年还在侍弄火堆:“一会儿不走了?”
      “走不动了。”夏功年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拾起一边的棍子在火焰里戳弄:“知道你急,但是今晚就歇歇等我一夜吧。”
      余照火直起身子,坐正了些:“你……”
      “没事。”夏功年适时地摆了摆手,挡回他的后话:“歇会儿就行——马上就到了。如果明天赶路快些,晚上就能到凛风堡。”
      余照火在凛风堡待了十年,自然也清楚余下多少路程,只是……
      只是十年了,十年里他设法找过凛风堡内几乎所有地方,没有宁师道的踪迹,而现在,他再回去居然是为了宁师道的尸身。
      原来真的一直在那里吗……
      “林征信上说是在昆仑剑派,那我们估计不好半夜叨扰,只能第二天再去。”夏功年一边戳弄火堆一边盘算着行程:“这件事面上和天策府没有关系,我和林征官职在身,不便带人跟着去,到时候如果景楼还没到,就得让叶星堂和你一起了——你和他熟吗?”
      “不熟。”余照火生硬地回答:“他和你那徒弟差不多大。和叶景楼比,也算是后辈。”
      “哦……也没事。林征说他还挺机灵的。而且既然是昆仑剑派主动将此事告知,到时应该也不会横加刁难。”
      “嗯。”余照火话锋一转:“我们出来之前,你告诉叶景楼了吗?”
      “我让王大可亲自去送的信。”夏功年回答:“不用经驿站转手,王大可和景楼也算相熟,不见到人,他不会给出去的。已经算妥帖了——照火,这一路上,你可是问我第三遍了啊。”
      余照火不咸不淡地小小惊讶了一下:“哦,是吗?”
      “我记性不好。”
      ……相当破烂的理由。夏功年把手里的木棍往火堆里一甩,靠在身后的枯树上:“你好像比我还担心。当时若是景楼在场,肯定也会同意尽早过来的。”
      “你以为我是担心你?”余照火神色淡淡地笑了一声:“我是担心叶景楼。你这人,一身百来斤心眼算计,哪有空让别人担心。”
      还真是平常时候那副爱挖苦别人的样子。夏功年看他谈吐如常,终于稍微放下心来:“看来同在凛风堡那几个月,我是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了。那时候该早些时候和浩气盟通个气儿的,同是盟友,你我若能在凛风堡早些相认,说不定早就成事,也省得那几个月尔虞我诈的防备。”
      “更省得后面把叶景楼塞过来打得你措手不及?”余照火径直点破他未尽之意:“你原来肯定没想过会在凛风堡见到他吧?没用的。我在凛风堡那十年,只有张啸尘知道,就算你问到浩气盟头上,也不会有人告诉你。就连叶景楼,都是张啸尘授意,才和我有过联系,所以后来,也是他来凛风堡帮忙。”
      夏功年双眉压下来:“只有张城主知道?你只和他联系吗?”
      “……陈年旧事,不提了。”余照火抬头看了看月亮,已上中天:“我说真的,你那信上说了实话没有?他心性纯良,又才从凛风堡回来没几天,可经不住你再骗他。”
      这一遭是戳到夏功年理亏的痛处,叫他又想起几个月前还在凛风堡时,叶景楼那些守在门口的晚上。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企图说些轻松的话来,末了却只是徒劳地长出一口气,闷闷地说:“……说了。事无巨细,所有安排都是实话。”
      “……哼。”
      余照火看他几眼,心下了然他是自知有愧,只轻哼一声没再说话,寻思着你现在可是知道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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