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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悔罪生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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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师道勉力睁开眼，天色大亮——原来方才自觉瞬息，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
“照火？”
“……”
宁师道双眉压下来：“……照火？”
“……”
余照火猛地咳出一口浊气，抬起头时已经大汗淋漓：“为什么拒绝我？”
“你果然……”
“是老齐那边忙的太晚了……”余照火方才运功被宁师道强行打断了，此刻四肢百骸无一处舒坦，但让他有些懊悔的却不是这个：“否则我早些过来，你不会察觉的。”
“你——”宁师道开口时声音都沙哑：“照火，要是我不拒绝，你原来准备干什么？”
余照火知道和宁师道“争辩”不会有任何效果，可他总要回答：“……一路上刀斧相迎，我根本没有时间让你休养，我……”
“照火，我知道你想帮我，这又不算错事。”宁师道看他身上的汗还没消，又想到他昨晚也没有睡，觉得这不是个非要盘出是非对错的时机：“……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的解释，我方才……方才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先告诉我。”
“你同意吗？”余照火抬眼：“你不会同意任何人因为你……”
他对上宁师道银灰色的眼睛，又将目光移开去：“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
宁师道的确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自己受难，但他也没想看余照火因为过于紧张自己而苦思——这下确实是需得仔仔细细全盘讲清才行了。他屈起手臂想撑着起来，却只在刹那间感受到一阵猛烈地头晕目眩，让他不得不跌了回去。
余照火手忙脚乱地扶住他：“你别——”
“你……”宁师道挺过这阵头痛，趁机抓住他手腕：“照火……你给我下药？”
那双眼里满是震惊难过，余照火根本不敢看他、更不敢再有任何挣扎，只能僵硬着回应：“……药效还没过，会有点难受。……抱歉。”
“为什么……”宁师道执拗地抓着他的手，坚持着不肯再躺下去：“你……”
“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余照火有些着急，手上加了力，硬将他按回枕头上了：“先别硬撑，会很难受……我自己的药，我自己知道。”
“……”宁师道的手还是没有放开。他闭了闭眼，试图平复，但近乎徒劳。
余照火这次下药太猛，是根本没想让他在完事之前醒过来，却没成想后半夜在老齐那耽搁了太久。
见他许久不做声，余照火试着将手腕抽出来，结果只贸然地扯动了宁师道的手臂，使得他在缠绵的不适中疲惫地睁开眼：“……做什么？”
余照火没想做什么，他只是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做什么。”他慢吞吞地回答：“我想你要不要先休息……”
“然后在我睡着的时候又悄悄运功？”
“不是——”余照火慌乱地对上他的目光，但也只敢一触即分地错开：“不会了。我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这次对不起。”
“不会了？躲我做什么？”宁师道扯了下他手腕：“照火，看着我。你是不是这样做很多次了？”
“我……”
余照火原本有许多搪塞欺瞒的话，却在正视宁师道双眼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宁师道竟然不怪他。
原来是因为他一直在逃避，才没能及时看清那双银灰色眼睛的真意。宁师道从来没在为此愤怒，或是怪罪他，恰恰相反，似乎全是惊慌的自责。
“只有两次。”余照火和盘托出：“这是第三次。在老齐那耽搁了太久……没想到会弄醒你。”
纵然猜到了一些，宁师道还是有些吃惊：“……两次了？都是什么时候？”
从他追周礼出谷、余照火出来找他，到现在一共才几天？怎么会有这么多次他都一无所知？
“就是晚上，休息的时候。”余照火依然闪烁其词，但这次他强迫自己和宁师道对质：“……只有两次，没别的了。”
好长时间，宁师道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发问。
最终是余照火先撑不下这场静默，他试探着问：“你、你不再问点别的么？对了，我以前没有……下过药，只这一次……”
“照火。”宁师道哑声截断他的懊悔：“……你累吗？”
余照火不解：“啊？”
“听风吹雪不是个容易的招式，我从程前辈那听过它的厉害。”宁师道终于放松手上的力道，任由余照火离他远了些：“我身上的伤病，我自己清楚……你这些日子劳心费力，每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又用出这些功夫在我身上。你累吗？”
“不、不累。”
余照火完全接不住这番话，他几乎又想要逃走，可宁师道的眼神，又叫他舍不得。
“我算计得很清楚，不会累的。”他有些慌乱地解释着，妄图以此轻松的姿态消弭宁师道眼中的担心和自责：“而且我们要在长安住几天，足够了。得空的时候我睡上一天就就行了，真的……你清楚，我最不会说谎了。”
“你不会说谎。可也没有说真话。”宁师道目光沉沉：“给张啸尘下毒，给我下药，你都瞒着我。”
余照火：“……”
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事实上，他这一生有三件事对不起宁师道。
三件错事。
其一不该在下山时给张啸尘下毒，让张啸尘带毒回浩气盟，操纵悠悠众口欺世盗名；其二不该在宁师道最信任他的时候下药；其三……不该瞒着宁师道在剑上涂毒。
这些事就像荆棘深入地下的根系，经年累月地扎进土壤，虽然逐渐无人问津，但依然存在。
依然无声地、刺破这具日后逐渐枯焦的躯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