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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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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杰若有所失地浅浅一笑,暂时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丢开。
无论如何,他得先解决自己当前的难题。
手机没有信号,就算是太阳能充电的高科技电子产品,此刻拿在手上也没什么卵用。
兜里就几张钢镚和一张紫色的五块纸币,加起来凑合还能吃顿沙县。
身上也没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一想到在这个时空里,自己可能是个‘黑户’,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有点懊恼刚才应该叫住言祁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见到了言祁,是不是可以见到十九岁的自己,这个时候十九岁的自己正躺床上半死不活。
长了天花,延迟了半个月去学校。
傅天杰凭着记忆,迈开穿着脏拖鞋的脚,吭哧吭哧地在熟悉的街道上跋涉。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一幢有些年头的老式居民楼下。
他仰着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三楼那个熟悉的窗口。
淡蓝色的窗帘……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就这样……直接冲上去敲门?
“嗨,十九岁的我,你好呀,我是二十九岁穿越回来的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傅天杰自己都不敢想十九岁的自己会不会抄起扫把把他这个神经病打出去。
等等...
他努力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搜寻。
2016年,除了国家那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他的人生轨迹里,绝对肯定、百分百没有出现过一个自称是29岁傅天杰的一样的男人。
小说和电视剧里怎么说的来着。
改变历史,蝴蝶效应?
虽然他只是个小人物,就算把历史搅得天翻地覆,估计也影响不了世界和平。
但万一……万一影响到他自己呢。
这影响是好是坏,完全是个薛定谔的猫。
越想越怂,他像个做贼心虚的鹌鹑,在楼下缩着脖子,一会儿探头看看三楼窗户,一会儿又烦躁地原地转圈。
终于抬脚走了两层......
“找谁啊?”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警惕性十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炸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拎着菜篮子的老大娘,正用X光般的视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扫描着他这个可疑分子。
“嘶……”
肯定是自己在这探头探脑太久,被热心邻居老大娘当成可疑分子了。
“大娘,我就随便看看……” 傅天杰试图挤出个无害的笑容,结果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假得离谱。
哪个正常人会大清早穿着睡衣拖鞋,一脸痴呆地盯着别人家窗户随便看看。
果不其然。
老大娘那两道审视的目光瞬间升级成了探照灯,怀疑指数直接爆表:“随便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你到底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傅天杰尴尬得脚趾抠地,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您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我……我是来找亲戚的,三楼01那家,是我家亲戚。”
“亲戚?”老大娘眉毛一竖,冷笑一声,“赵家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亲戚了?我在这栋楼住了快三十年,楼上楼下谁家几口人几只耗子我都门儿清,我怎么不认识你?”
她不耐烦地用菜篮子虚指了一下傅天杰,“赶紧走,再不走我真报警抓小偷了。”
傅天杰懵了。
赵家?什么赵家?
三楼01,明明是他傅家住了二十几年的老巢啊。
这老大娘谁啊?
住了三十年?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能吧,大娘。”傅天杰也顾不上尴尬了,凑上前追问,“三楼01室,明明是傅家啊,住了快三十年了,怎么成赵家了?您…您是不是记错了,或者您不住这儿?”他语气里也带上了点怀疑。
老大娘眼神,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嗖嗖地往傅天杰身上扎,让他瞬间感觉后背发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也警觉地盯着对方。
“哼,编得倒挺像模像样。” 老大娘冷笑一声,中气十足,“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今天倒是开了眼了,告诉你,我家就住在三楼01号,你刚才在楼下,眼珠子都快黏到我家窗户上了吧,打量得够仔细啊。”
她越说越气,菜篮子都跟着抖:“现在小偷都这么猖狂了,大白天的就敢踩点,告诉你,我孙子在省警察学院,等他毕业了,专门收拾你们这些社会的渣滓。”
说完,不等傅天杰反应,老大娘猛地扯开嗓子,气沉丹田,朝着楼上就开吼:“儿砸,儿砸,快出来,楼下有小偷,打咱家主意呢。”
傅天杰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听那老大娘不停地大叫。
他站在二楼至三楼的楼梯口,看见熟悉的红漆木门被推开,探出一个头上还有泡沫没冲掉的中年男人的脑袋。
“妈,小偷在哪儿呢。”
傅天杰彻底傻眼了,他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又抬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没错,301,这就是他的家。
可……可这人是谁?
老大娘的手像利剑一样指向傅天杰:“就是他,这小子鬼鬼祟祟半天了。”
“好小子,敢偷到老子头上了。”那泡沫头壮汉眼睛一瞪,杀气腾腾,用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泡沫,一边开始气势汹汹地挽他那粗壮的胳膊袖子,看架势是真准备下来捶扁他。
傅天杰脑子里的CPU彻底烧糊了,一片浆糊。
他家呢,他爸妈呢,十九岁的自己呢~
眼前那砂锅大的拳头和中年男人泰山压顶般逼近的气势,瞬间激活了他二十八岁社畜的求生本能。
跑~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楼下冲。
脏拖鞋在楼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急促声响,睡衣下摆翻飞,那速度,比当年体测跑一千米冲刺还快。
身后传来壮汉愤怒的咆哮和老娘们儿中气十足的助威声,像追魂夺命符一样紧追不舍。
傅天杰一直跑到肺都快炸了,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
万幸,没人追来。
只有远处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点骂声。
危机解除,但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如果十九岁的自己不住在那里……那他会在哪儿?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2016。
这里没有他的家,没有他的父母,甚至可能……没有十九岁的傅天杰。
身无分文,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连唯一可能的自己人都消失不见。
傅天杰绝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滑坐到地上。
他,堂堂二十九岁大好青年,穿到可能平行世界,就要光荣地加入丐帮,从此过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靠路人爱心钢镚续命的自由生活?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自己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蜷缩在冰冷的天桥下,盖着散发着异味的废弃纸箱,面前摆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
“呜……”傅天杰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眼眶真的有点湿润了。
活了二十九年,从幼儿园抢小朋友棒棒糖被老师罚站开始,他的人生虽然没啥大出息,但也算顺风顺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
他像个游魂一样在陌生的街头飘荡了两个钟头。
又饿又累,双腿像灌了铅,但他不敢停。
万一……万一再走几步,就走出了这个诡异的结界,回到2026年了呢。
路过一家擦得锃亮的玻璃橱窗,他瞥了一眼倒影。
鸡窝头更乱了,时尚补丁睡衣沾上了不知道哪里蹭的灰,脏拖鞋的泥巴已经干裂成抽象派艺术,脸上还挂着宿醉未消的颓废和迷茫……
这形象,去演流浪汉都不用化妆。
要是今晚还找不到地方窝着,真要变成天桥底下的难民了。
至于找工作,没有身份证的黑户,去工地搬砖人家都怕你是通缉犯。
最后一丝希望,他死马当活马医地摸到了死党家楼下。
记忆里,死党这时候在本市念大学,住家。
他忐忑地敲响了门。
开门的确实是死党的妈妈,那位从小看他长大的阿姨,此刻脸上只有陌生和警惕。
更扎心的是,阿姨说死党考去了另一个城市,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还语重心长又嫌弃地补充:“小伙子,以后别跟我儿子联系了哈。”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他和那点微弱的希望一起关在了外面。
傅天杰僵在门口,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自己现在这德性,确实挺像个会把好孩子带坏的街头混混。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下台阶。
也不管台阶脏不脏,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楼梯上,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狭窄的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的气息。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眼前斑驳的水泥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会不会……睡一觉就好了?
醒来就回到自己那张虽然不大但温暖的床上?
哪怕是被傅仙锐踹醒也行啊。
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试图隔绝这个操蛋的世界。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眼前还是那片冰冷的水泥地。
“麻烦让一让。”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傅天杰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依旧埋着头,闷闷地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那人却没立刻走开,停了一下,又问:“你……没事吧?”
傅天杰稳定了一下翻腾的委屈和沮丧,依旧闷在臂弯里,声音瓮声瓮气:“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这个伤心地。
刚一抬起头,就感觉对方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带着点不耐烦地扫过那人的脸——言祈?
又是他。
等傅天杰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惊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如果说上午见到他的那一次,是惊讶多于其他,那现在出现在面前的言祁,则无疑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