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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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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杰不死心地又掏出自己那台板砖划拉了几下,屏幕上那位置依旧是......
屁用都没有的破手机。
连个12315都打不出去。
“天要亡我啊。”他悲愤望天,然后决定——不要脸了。
他厚着脸皮,开始在稀稀拉拉的行人中寻找猎物。
目标锁定一个戴着耳,走路带风的年轻小姑娘。
“那个,美女,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手机没信号了,能不能……”
话没说完,小姑娘警惕地瞥了他一眼,脚步加快,像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嗖~地一下绕了过去,留下傅天杰在原地伸着尔康手,风中凌乱。
“……” 出师不利。
正郁闷着,旁边一位拎着菜篮子穿着老头衫和大裤衩的大叔慢悠悠晃了过来,眼神里透着点儿朴实的好奇。
傅天杰心一横,豁出去了:“大叔,帮帮忙,借手机打个电话行不,我迷路了,手机没信号。”
大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文物,但最终还是爽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套着硅胶壳老款式手机:“喏,打吧,小伙子看着怪可怜的。”
“谢谢,太谢谢您了,您真是大好人。”傅天杰激动得差点给大叔磕一个,双手接过。
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手指带着虔诚,啪啪啪按下了自家弟弟傅仙锐那倒背如流的号码。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冰冷的电子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像一盆冰水浇在傅天杰头上。
“空号?”他不敢置信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盯着那屏幕,仿佛要把它瞪出个窟窿。
号码没错啊,他闭着眼睛都能按出来。
旁边热心肠又嘴快的大叔凑过来:“打不通?号码不对?你说号码,叔帮你拨。”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手机拿了回去。
傅天杰脑子还有点懵,下意识地又报了一遍傅仙锐的号码。
大叔粗壮的手指在按键上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再次拨出。
几秒后,同样的电子女声,同样的冰冷无情:“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大叔这下看傅天杰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探究和一丝关爱。
“小伙子,”他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带着点哄孩子的味道,“你……是不是从山上下来的啊,还记得自己叫啥名不?家里电话记不记得?要不叔帮你联系联系家里人?”
“山上?”傅天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大爷是问他是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他脸瞬间黑了一半,感觉头顶那撮蔫巴的小卷毛都要气得竖起来了。
你才从山上下来的,你全家都……
看着大叔那真诚且八卦的眼神,还有人家好心借手机的情分,他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咽下去,憋得胸口疼。
“算了算了,谢谢您了大叔。”他没好气地摆摆手。
准备离开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屏幕。
叔刚才大概是按了什么键退出了拨号界面,小小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
那通话界面退出去后,主屏幕清晰地显示着:
2016/9/5 7:20 星期一
傅天杰只觉得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整窝马蜂,瞬间炸开了锅。
刚才便利店可乐瓶上的时间精准地击中了他摇摇欲坠的认知。
“叔……叔...” 傅天杰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一把抓住大叔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大叔“哎哟”一声,“今、今天,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
大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胳膊被抓得生疼,一边试图挣脱一边古怪地看着他,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2016年9月5号啊,学校开学没几天,小伙子,要不要帮你叫个车送你去山……呃,医院看看?”
这娃病得不轻啊~
2016年9月5日……
傅天杰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僵硬地杵在原地,只有眼珠子在疯狂震颤。
“怎么可能……是2016年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飘忽,“今年……今年不是2026年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睡醒?
昨晚生日Party喝断片了,现在还在做光怪陆离的噩梦?
傅仙锐那小子虽然混蛋,但恶作剧搞个时空穿越也太离谱了吧?
也没听说昨晚有流星雨或者黑洞异常啊?
他更没有倒霉到蹲坑掉进马桶被,或者摔了一跤毙命的。
难道.....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他十九岁的那一年?
怪不得,怪不得周围的环境透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那些矮旧的楼房,那条窄窄的马路......十年前,碧梨街可不就长这样吗。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些被高楼大厦覆盖的旧日景象瞬间清晰起来。
傅天杰目光呆滞,像个被雷劈傻的木头人。
耳边仿佛响起了弟弟傅仙锐以前恨铁不成钢的吐槽:“哥,你就是爱幻想总逃避现实,喜欢的东西不敢去争取,天天就知道做梦。”
果然被他说中了,他这梦做得可真够大的,直接梦回十年前了。
可是……这梦也太TM真实了吧。
宿醉后的头痛和口渴,无比清晰。
脚上泥巴拖鞋的沉重感。
刚才被便利店老板推搡的触感。
还有……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肉——
“嘶——” 真疼,疼得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梦里能有这么清晰的痛感?
傅天杰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扫过四周。
一旦接受了回到十年前这个荒谬绝伦的设定,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被点亮了记忆的开关,变得无比清晰而熟悉。
这个十字路口,没错,就是碧梨街的核心路口。
十年后,这个路口让他又爱又恨的。
超高清带人脸识别放大功能的豪华红绿灯。
每次他脚趾头不小心越过停止线时,摄像头就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大脸放大N倍投射到屏幕上,让他在早高峰社死无数次的高科技刑具。
现在杵在路中间的,只有最古老最朴实无华的红绿灯。
一个圆饼红灯,一个圆饼绿灯,简单粗暴的两点式,像两个懵懂的小学生。
傅天杰脚步虚浮地挪到十字路口的东南角。
十年后,这里是他背了三十年房贷单价死贵的高档公寓楼入口。
而现在是熟悉的香味飘来,是油条,是豆浆,是刚出笼的肉包子......
这家几乎是他从小吃到大、承载了无数童年和青春记忆的老字号早餐店——“老张记”,此刻正热气腾腾地开着门。
熟悉的招牌,熟悉的油腻腻的桌椅板凳,熟悉的老张那张胖乎乎的笑脸。
后来他去省外大学回来,这里拆迁,成了他房贷月供。
真的……是真的。
这里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事实——他真的回到了2016年。
傅天杰接受不了,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全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脚下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大步。
眼看要和油腻的地砖来个亲密接触,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微凉触感的手,及时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肘,稳稳地把他拽了回来。
力道不大,却足够让他免于一场脸着地的惨剧。
“你没事吧?”一个清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等傅天杰勉强把自己站直了,那只手就干脆利落地松开了。
他心里苦,想说有事,简直太有事了。
恨不得抓着这个好心人的肩膀狂摇。
但残存的属于二十八岁社畜最后一点理智,死死按住了他即将喷薄的倾诉欲。
傅天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谢…谢谢。”
道完谢,他才有空抬起头,想看看这位阻止了他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恩人长啥样。
眼前的人,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清爽利落得像初秋清晨的第一缕风。
个子很高,肩线平直,只是身形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感。
那张脸……那张傅天杰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在手机相册里摩挲过千百遍,最后却只剩下模糊背影的脸......
“言祈?”
正准备离开的言祈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那双清澈却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真实的惊讶:“你认识我?”
傅天杰内心瞬间炸开了锅。
废话,当然认识,化成灰他都认识。
嘿,不是,你这个‘你认识我’是几个意思?
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和十年积累的憋闷,差点让他当场表演一个武松打虎。
脏话都冲到嗓子眼了,却在接触到对方那纯粹陌生,带着点探究但毫无波澜的眼神时,硬生生卡住了。
是了,这个时间点......
他估计是真的不想认识自己。
毕竟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要是他,他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
见他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还有点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言祈眉心的疑惑加深了些许,但终究没有追问的兴趣。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
他转向忙碌的早餐摊:“老板,两个肉包,带走。”
很快,两个热乎乎散发着诱人麦香和肉香的包子被递了过来。
言祈付了钱,拿着包子,眼神再次落到眼前这个狼狈穿着奇怪睡衣的男人身上。
也许是出于刚才扶了一把的举手之劳后续,也许是看他实在可怜兮兮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言祈最终只是出于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基本礼貌,没什么情绪地招呼了一句:“拿着。”
然后,不等傅天杰反应,就把其中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直接塞进了他那手里。
那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塑料袋传来,烫得傅天杰手指一缩,心脏也跟着狠狠一抽。
他猛地抬起眼,急切地看向言祈。
可对方做完这个动作后,他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
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像一株向着阳光生长的白杨,步伐利落,毫不留恋地汇入了清晨逐渐增多的人流中。
傅天杰下意识地张嘴,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想喊住他:言祈,等等~
可声音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无声的气流。
叫住他……又能怎么样呢。
告诉他,我知道你以后会多牛逼但我现在很惨。
还是说,老子我暗恋你好久了.....
曾经幻想过无数的重逢的场景。
在某个衣香鬓影的宴会,他功成名就,言祈惊艳侧目。
或者在他家楼下,言祈风尘仆仆,说我接受了。
甚至是在医院,他病入膏肓,言祈握着他的手掉眼泪……
虽然这可能性低得可怜.....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老天爷安排的重逢,会是在这样一个狼狈不堪时空错乱的清晨。
人在最狼狈的时候会遇到自己暗恋的人真理是真的。
只是一恍神的功夫。
那个穿着简单白T恤和牛仔裤的清瘦背影,就已经被涌动的人潮彻底吞没。
傅天杰低头,看着塑料袋里那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又抬眼看了看言祈消失的方向。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眨了眨眼,感觉眼眶有点酸涩,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这操蛋的命运给气的。
他低头,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包子。
嗯,还是十年前的味道。
肉馅挺足。
就是……有点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