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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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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客栈成了阿姒此生的噩梦。
从小到大,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万般疼爱,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极度的惊吓、恐惧、血腥致使她昏迷了整整三日。
脑海不断重复着那日的场景,夜夜做着那可怕的噩梦。
呓语不断,冷汗淋淋。
她看见一只枯瘦的手正伸向她的脖颈,死死掐着她的咽喉,她快要窒息了!
“啊——”
伊绫姒从噩梦中惊醒,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螓首上布着密密麻麻的细汗,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姐姐,你醒了!”
小伊翊趴在床边,听见动静醒了过来。三日来日日守在床头,按时给姐姐喂药。眼眶有些红肿,这几日哭得厉害,每天都在祈盼姐姐快快醒来。今日得以如愿,难得露出一个豁然的笑。
“阿翊……”
伊绫姒脑袋昏沉,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极了,好似大病初愈的病人。
“姐姐!”
弟弟一把抱住了她,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委屈极了。
身上顿时沉甸甸的。伊绫姒阖上眼眸,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睁开了,身体向后倒去,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姐姐!!!”伊翊吓坏了,又不敢摇,连忙去药房找来郎中。
大夫来看没什么大碍,开了几付药,嘱咐要好好休息,安心静养,不能受刺激。
伊绫姒又昏昏沉沉了几日,每日精神恍惚,除了吃饭吃药外,醒了睡,睡了醒。
一日清醒,见床头有几只纸折的小兔子。这些小兔子的脸上都画着各种搞怪的表情,有的龇着大牙,有的撅嘴生气,有的气鼓鼓地翻白眼……
忍不住嗤笑出声,起身拿起那只龇大牙的兔子在手里把玩。
“姐姐你醒了!”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姐姐笑,伊翊激动地跑了过来,趴在她的床上,盯着她手里的兔子,问:“姐姐喜不喜欢?”
“你折的?”
伊翊疯狂点头,心里很有成就感:“嗯嗯”
这是父亲教他折的。边陲每年花灯节的时候,都会制作兔子、月亮这种形状的灯笼或者是别的玩意。在乌桓人的习俗中,月亮象征和平安宁,当大夏的文化传入,带来嫦娥奔月的故事,乌桓人很喜欢这个故事,连带着也喜欢她身边的宠物兔子。
姐姐最喜欢的就是花灯节,每年都会买好多的小兔子藏在家里,只可惜这次回京都没有带来。
“吃药了。”
一个大高个端来了药碗,轻轻地放在床头那张桌子上,不经意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对上她的目光,又赶忙收回。
伊翊笑嘻嘻地叫道:“胥风哥哥。”
胥风应了两声,从兜里抓了一把糖果,小心地放在药碗旁,又默默退了出去。
他近来任务是煎药,每天按时嘱咐她吃药。这药比较苦,每次送药都会给他她买些麦芽糖来。
飞花客栈那日,是周侧寒毒发作的最后一夜。第二日一早便骑马离开,留下他来照看姐弟两。他虽然也受了伤,不过习武之人身强体壮,没几日就好了。
“胥风哥哥。”
伊绫姒叫住了他,胥风有些迟疑,缓缓回头,语气难捱兴奋,道:“怎么了?”
只见她眼中迷茫:“阿侧哥哥去哪了?”
从昏迷到现在,居然才想起这个人来,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以为是周侧那日在客栈的话伤了她,所以才一直没提这个人,现在看她这疑惑的神情,明显是那日惊恐过度不知道状况。
胥风只好把知道的情况如实道来。
三人这才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
伊翊发现姐姐性格变了好多,曾经那么活泼好动的一个人,连半刻钟都不肯消停,现在变得不爱说话,啥也不干就能坐一整天。
他干巴巴地坐在车上,好无聊。突然好想爹娘,好想边塞,不太想回京了。
不爱说话的胥风,在路上居然主动和他聊起了话题,这才没把伊翊憋死。甚至有时还会安慰她姐姐,说什么杀人或者被人杀这事每天都会发生,叫她不要放在心上。有时还会鼓励她说,能活着应该高兴才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努力的活着,不择手段地活着。
事实证明,安慰人这方面他确实没有天赋。
——
雨夜,路上泥泞。一辆马车在夜里疾驰。
东边来的一阵朔风卷起了草木,雨歪歪斜斜地打在车身上。
女孩掀开帷幔,看到的就是一个这样的场景,斜雨吹了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衫,直到弟弟提醒,才放下帘子。
她一脸平静,问:“阿翊,你说爹娘什么时候会来?”
“应该快了,娘亲说等爹爹安顿好了流民,就会回来,姐姐不用担心。”
见姐姐还是闷闷不乐,他便拉起姐姐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做了个鬼脸,配合地吐出舌头。
阿姒忍不住噗嗤一声,伊翊已经很多天没见姐姐笑了,也跟着嘿嘿傻笑。
树木骚动,十几个黑衣人从山上冲了出来,拦住了他们去路。
胥风刚摸上剑柄,一把大刀便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凶恶地道:“打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看来是群山匪。大雨天的不休息,非得来劫一辆破旧马车。
胥风松了口气,怕有人追杀,特地选的山间小道,特意换了一辆榆木做的老旧马车,就是不想惹人注意,没曾想这样还有山匪打劫。
此处荒无人烟,四处环山,山匪们估计是生活艰苦,不然也不会冒着大雨出来。
他只想赶路,并不想惹是生非,摸了摸裤兜,把备用的银子给了他。
“就这么点?”
山匪头子掂了掂钱袋,手下指了指马夫身后的轿车,小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促狭的目光落在轿帘上,山匪头子嘴角露出□□:“里面的是什么人?”
“回大爷,里面是小的弟妹。”
山匪头子语气平缓,一改面目狰狞的面孔,道:“哦,令妹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小妹年龄尚小,现论婚配一事尚早。”
“正合我意,老子就喜欢小的,年轻的!”山匪头子激动地就要去拉帘,胥风赶忙阻止了他。
山匪头子眉头皱起:“嗯?”
胥风赔笑:“小妹在路上感染了风寒,怕病气传给了大爷。”
轿子里的患者配合咳嗽了几声。
山匪们就跟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一样,一听见这娇娇的女音,瞬间叫嚣起来,浑身血液沸腾,两眼发光。哪还管什么病气不病气的,山匪头子一掌推开胥风,伸手就要掀帘。
蓦然间,一道剑影闪过。
山匪头子灵敏地躲了过去,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老实巴交的马夫,只见他手握长剑,眼神狠厉,哪有一点老实人的样子。
脸色登时大变,怒气冲冲道:“弟兄们,给我宰了他!”
事已至此,只能打了。
胥风翻身下马,与十几个黑衣人缠斗,一脚踢飞一个,很快斩杀几人。腿部因用力过度,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忍不住叫了一声。
对方人注意到了这点,纷纷攻击他的腿部。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被人一脚踢飞摔进泥淖,溅起污水,随即吐出一口鲜血。身下全是稀泥,打湿了腿上的伤口,阵阵抽痛钻进骨髓,感觉腿部快要废了。
手里还是紧握着剑,挣扎起身,又被人当胸踹飞,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无力握剑。
“哟,还挺能打!”
山匪头子扯下面罩,一脚踩在他的头上,用力碾了碾,看着倒在地上的五六个弟兄,任然不觉解气,弯身掐住他的脖子,生生将人提了起来,紧接使出十成十的力道,对准他的腹部狠狠几拳。
肚子一阵翻腾,想呕也呕不出来,津液混着血水从口中流了出来,很快被雨水冲散。那几拳好像打着了肠子,身子绞痛得软了下去,再也无法动弹。
山匪头子嫌弃地把他甩到一边,擦了擦手。
“胥风哥哥!”伊翊在马车上哭着大喊。
伊绫姒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浑身发抖,仿佛回到客栈那日,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死死掐着她。看着山匪头子狰狞的面孔,就好像看见那个独眼男人。脊背战栗,头皮发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想死!
她想活!
她要活!
马车倏地动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驾上了马车。
“驾——”
她握紧缰绳,发狠似的抽着马儿。自幼缠着父亲学骑马,御马轻车熟路。
“老大,人跑了!”另一个黑衣人惶恐道。
“追啊,笨蛋!”山匪头子一掌拍在他的头上,正要起身,腿部却被人死死抱住。
胥风注视着马车逃跑的方向,默默流下了泪水,欣然笑了——他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要活着,不择手段地活着!
自从加入洛司这个组织,他便成了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这是个极其残忍的地方,毫无冷暖可言,只想着用尽各种手段把人训练成杀人凶器或者是优秀暗探。在这个地方,强者为尊,人情淡泊,没人会把他当人,也没人会给予他平等位置。
只有她,把他当成一个平常人,会拉着他的衣袖叫他一起吃饭。
他第一次,热切地想保护一个人,想照顾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山匪头子拧眉,心道这人怎么还没死。
“放手!”
当即一脚踹了过去,那人的手就跟铁箍似的焊在上面,牢牢困住他的脚。
山匪头子爆怒,提起手中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