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浮光》柒壹陆

15、第15章 亭畔心动

　　雷雨夜的牵手，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打开了顾云笙与苏婉清之间更深层的亲密。

　　此后的日子里，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的交汇、一次不经意的触碰、甚至只是彼此呼吸的节奏，都能让对方领会心意。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如同春日里悄然蔓延的藤蔓，将两颗心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割。

　　顾云笙开始不自觉地在苏婉清面前卸下“顾少爷”的坚硬外壳，让真实的“顾云笙”一点点显露出来。

　　以往她总爱喝浓得发苦的黑咖啡提神，如今却会在苏婉清泡好薄荷茶时，主动接过杯子，轻声说一句“谢谢”；从前面对老夫人养的白猫“雪球”时，她只会淡淡颔首，如今却会在雪球蹭她裤脚时，弯腰用指腹轻轻挠它的下巴，眼神里藏不住的柔和；就连思考时无意识绕头发的小习惯，也不再刻意掩饰——每当她对着账本皱眉时，指尖总会捻起鬓边一缕发丝，轻轻缠绕，那模样带着几分女子的娇憨，与平日里冷峻的“顾少”判若两人。

　　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苏婉清一一捕捉。她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每天都能从顾云笙身上找到新的惊喜。她愈发觉得，眼前这个既坚韧又柔软的人，比任何虚幻的“良缘”都更值得珍惜。

　　七月中旬的一个午后，阳光格外明媚，透过庭院里香樟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苏婉清带着丫鬟青禾在花园的六角亭里插花，青石桌上摆着刚从后院摘下的茉莉、月季和几枝修长的文竹，瓷瓶里的清水映着花草的影子，格外清新雅致。

　　“少奶奶，您看这枝茉莉插在这里好不好？”青禾拿着一枝开得正盛的茉莉，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婉清接过茉莉，仔细比量了一下，笑着说：“再往左挪一点，和那枝月季错开，看着更匀称。”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婉清回头一看，只见顾云笙缓步走来，身上穿的不是往常硬挺的黑色西装，而是一身月白色的丝绸长衫，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暗纹，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玉带。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江南文人的清俊雅致。

　　“忙完了？”苏婉清放下手中的花枝，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中的欢喜毫不掩饰。

　　青禾见状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个小两口。

　　顾云笙走到亭边，目光落在青石桌上的插花作品上，点了点头：“嗯，把洋行的合同敲定了。”她在苏婉清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指尖轻轻拂过瓷瓶边缘，语气认真地说：“这花插得很漂亮。”

　　“就是随便摆弄一下，哪比得上专业花匠的手艺。”苏婉清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伸手将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我觉得很好。”顾云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比外面那些刻意雕琢的作品，多了几分灵气。”她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苏婉清低垂的侧脸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轻声问道：“婉清，你……后悔吗？”

　　苏婉清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后悔什么？”

　　“后悔嫁给我，后悔嫁进顾家。”顾云笙的指尖微微蜷缩，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和自我怀疑，“如果不是这场被算计的婚姻，你或许能遇到一个寻常男子，过着安稳平淡的日子，不用陪着我保守秘密，不用面对这些旁人无法理解的艰难。那样的生活，或许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这些话在她心里藏了很久，每次看到苏婉清为她打理书房、为她缝制衣物时，她都会忍不住想：这样好的女子，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被自己困在顾家这个“牢笼”里。

　　苏婉清放下手中的花剪，转过身，正色看着顾云笙。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像春日里的溪水，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想法：“我从不后悔。”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温柔却有力：“最初的婚姻或许是一场意外，是家族利益的交换，但后来的日子，是我自己选的。能遇到你，能了解你不为人知的脆弱，能陪伴你走过那些艰难的时刻……这些都让我觉得很幸运。云笙，你就是你，无关性别，无关身份。我认识的、在意的，从来都是眼前这个既坚强又温柔的人。”

　　这番话像一颗石子，狠狠撞在顾云笙的心上，激起层层涟漪。她看着苏婉清真诚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心中涌动着一股滚烫的情感，几乎要冲破胸膛。

　　阳光透过亭子的花格窗，洒在两人身上，温暖的光线勾勒出彼此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茉莉的清香，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顾云笙忽然伸出手，动作自然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轻轻替苏婉清将一缕滑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轻轻擦过苏婉清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两人同时愣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彼此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声。

　　苏婉清的脸颊慢慢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像熟透的桃子，却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顾云笙的手指停顿在苏婉清的耳畔，舍不得收回。她能清晰地看到苏婉清脸上细小的绒毛，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甚至能感受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加快的呼吸。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苏婉清微微抿起的唇瓣上——那唇瓣色泽温润，像花瓣般柔嫩，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顾云笙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擂鼓般敲打着胸膛，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距离苏婉清越来越近。

　　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苏婉清能清晰地闻到顾云笙身上清冽的松木香，那味道让她感到安心，又让她心慌意乱。她没有后退，反而下意识地、极小幅度地仰起了脸，轻轻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许，一种青涩而勇敢的邀请。

　　然而，预期中的亲吻并未落下。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顾云笙猛地停住了动作。理智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的悸动。她猛地清醒过来——她现在的身份是“顾云深”，是苏婉清名义上的“丈夫”。可她真实的性别，她们之间这场虚假的婚姻，都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彼此之间。这样一个吻，究竟是对苏婉清的珍视，还是将她拖入更深困境的鲁莽？如果身份暴露，她们又该如何面对顾家的族人，面对整个海城的流言蜚语？

　　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她猛地收回手，身体向后撤开，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懊恼。

　　“对不起……”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下意识地别开视线，不敢再看苏婉清的眼睛，“我……我失态了。”

　　预期的触碰落空，苏婉清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顾云笙泛红的耳根和紧绷的侧脸。一丝淡淡的失落掠过心头，但更多的是理解——她知道顾云笙的顾虑，知道她心中的挣扎。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阻碍，她们都需要时间去适应，去面对。

　　亭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却又弥漫着一种未曾言明的、更加浓烈的情愫。刚才那一刻的靠近，虽然没有真正触碰，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清晰地确认了彼此的心意。那瞬间的心动，像一颗种子，已经在两人心中生根发芽，再也无法抑制。

　　苏婉清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拿起桌上的花剪，假装整理着花瓶里的花枝，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没什么……下午天气热，你想喝什么茶？我前几天托人从湖南带来了一些君山银针，味道很清淡，正好解暑。”

　　顾云笙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着她的话茬答道：“……都好，听你的。”她的目光落在苏婉清忙碌的手上，心中依旧有些慌乱，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甜蜜——至少她知道，苏婉清对自己，并非没有心意。

　　一场几乎失控的暧昧，就这样被两人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

　　但有些情感，一旦破土而出，便会疯狂生长。

　　此后的日子里，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吃饭时，顾云笙会下意识地给苏婉清夹她爱吃的菜；散步时，两人的手臂会偶尔碰到一起，然后迅速分开，却又忍不住再次靠近；独处时，一个眼神的交汇，就能让彼此的脸颊泛红，心跳加速。

　　她们心照不宣地回避着那个未完成的吻，却又在无数个细微的瞬间，传递着对彼此的在意。心动的感觉，像藤蔓般悄然滋长，缠绕着两颗心，让它们越靠越近。

　　苏婉清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阻碍，她都愿意和顾云笙一起面对；而顾云笙也明白，这个温柔而坚定的女子，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她愿意卸下所有伪装，用一生去守护的存在。

　　阳光渐渐西斜，将亭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婉清泡好的君山银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顾云笙看着她专注倒茶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一定会努力，为自己，也为苏婉清，创造一个能坦然相守的未来。